夜风很凉,颜汐只穿了一件薄绒的外套,内里白色的睡裙长到小腿,风一吹,晃荡的裙摆轻抚着她皙白的肌肤。
从宿舍的院子里出来,她一眼看见了相逍。
他在抽烟。
银灰色的迈凯伦安静地当着他的背景板。
似乎是刚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出来的,黑色西裤与白色衬衫让相逍的侧影看起来完美高贵得像一幅价值不菲的油画。
他没有打领结,领口敞开的两颗口子被风撩开,锁骨在他指尖烟火的明灭之间若隐若现。
高挺的鼻梁,向下的视线被烟雾包裹着,像是幻象,就连眼角点点的忧郁也似乎是颜汐的错觉。
她不自觉地向他走近。
烟抽了一半,相逍发现了颜汐。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下来。”相逍侧眸,唇角笑意浅淡得仿佛那也只是颜汐的错觉。他吸了一口烟,褐色的眸在她身上打量片刻,看清她的装扮,他又笑:“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上,就不计较你让我等这么久了吧。”
颜汐一顿,“你,是来找我的?”
相逍扔了烟头,踩灭。“不然你为什么在这里?”
颜汐梗了一下,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A大有两个宿舍区,东宿靠近美院,专属于美院的学生和留学生,北宿大,人又多。
昨晚颜汐除了喝酒,基本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谈,关于她自己更是只字未提。
但对相逍来说,想要弄到她的资料,根本没难度。
相逍眼角微眯,淡淡的声音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学校里像你这样漂亮的可不多,跟我一个系的就更少了。”
夜凉,颜汐穿得太过单薄,她微耸起了肩膀。
相逍好像不知道她现在很冷似的,竟就在风口上和她聊起来了。
“你呢,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颜汐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坦诚道:“我只是下来看看你在等谁。”
相逍挑眉,“这样啊。”
他笑出声来,“那还挺有默契。”
他知道颜汐在A大,知道她的宿舍,也知道她的号码。但相逍没有打给她。
同在一个学校,相逍的人,相逍的车,已经和图书馆门前的那尊沉思者的雕塑一样是地标性的标识。
不管他出现在什么地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所以他只是等着,等女生宿舍里传开他在这里的消息,然后等。
等着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颜汐目光平静,没甚波澜的表情比天上的月色更清冷。
她就这么看着相逍,看穿了他的意图,却并不生气。她眼睛里又出现了那些相逍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真是有意思。
相逍直起身子,反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需要打个电话给你的舍友告诉她们不用留门吗?”
颜汐眼眸微闪,视线在车门和相逍的手臂上转了一个来回。
他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随便的,垂涎与他的,甚至是迫不及待要和他一起夜不归宿的女人。
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夜风将她的外套吹开,刚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在相逍鼻尖下一闪而过。
颜汐坐进车里,没看见车门关上的时候,相逍唇角讥讽的笑意有多迷人。
-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他们生来就拥有数不尽的财富,至高的地位,手握无上权利。最可恨的是,这种人不仅仅只是有钱而已,他们通常还会长着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孔。
闻名全国的崇尚百货,其董事长相权律曾数度跻身世界福布斯排行榜,身价百亿。
相逍是他的独子。
相权律年近七十,相逍算是他老来得子的宝贝,从出生开始,相逍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外界都说相权律太过放纵相逍,以至于他至今都一事无成,也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同样年纪的富家公子们,要么开始熟悉自家公司业务,要么在国外继续深造,要么就已经名声大噪。偏偏相逍到二十三岁时才幡然醒悟,被亲爹塞进学校,准备多少学点东西,将来好继承公司。
A大在国内的排名算不上靠前,但也算一流院校。
据说去年相逍以二十三岁高龄进入经管系的时候,学校里关于他的留言轰动了好一阵子。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相貌与家世。
拥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相逍简直就是学校里行走的画报精,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明明五官精致得连电视里那些女明星都赶不上,但他堪比秀场男模的身材偏偏又将独属于男性的致命吸引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传闻他刚入校时上过一节游泳课,闻讯前来欣赏完美□□的女生们差点将游泳馆挤爆,甚至有人掉进泳池差点溺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场差点出了人命的骚动,后来相逍半年没到学校来,如今他也只是偶尔过来点个卯,不会在学校里多留。
学校老师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开始文洁还好奇过,怎么相逍一个学生,到学校的频率还没她选修课的教授高。
萧婷婷惊恐地反问他,你难道不知道你上选修课的那栋教学楼是相逍家里捐的?
学校里对于相逍的传言多如牛毛,但却没有人一个人像颜汐这般近距离地观察过他。
此时相逍正单手掌握着方向盘,手肘微曲,白色的衬衫被他随意地卷起到手腕上方。像他这样的人,连衣服的褶皱都是好看。
他确然有一幅精致的皮囊,完美的五官,松弛开车时的侧脸都美好得如同大师笔下的杰作。
但这都不是吸引颜汐的原因。
她仔细地观察着相逍的手指,指尖圆润,指腹饱满,甲型修长。
真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车子转弯的时候,相逍手上微动,车窗外的路灯洒落在他手上,颜汐看见了他的苍白。
正常人指甲的颜色通常会呈现出淡淡的粉色,那是体内心脏血管供血良好的证明,但相逍不一样。
他甲床很苍白。在那种病态的苍白之下,隐约透着点青紫的颜色。
颜汐眼眸微动。
“你总是这样熬夜吗?”
这是这一路来颜汐开口跟相逍说的第一句话。
相逍不懂。
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专注得像是要把他吃掉,那种强烈的被关注感给相逍的感觉还不错。他以为这时她会跟他说些什么,关于他们的目的地,关于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或者她想的更多些,问他之后能不能当她男朋友。
反正不是这个。
前面不远已经能看见KIRS的招牌了。
相逍漫不经心答:“现在才十一点。”
“健康的作息,是十一点你已经入睡了。”颜汐说。
健康的作息这几个字配上颜汐有些板正的语气,让相逍误以为他身边坐的是个保健品推销员。
他失笑,“你真奇怪。”
不问缘由地被带出来,现在竟然跟他说什么健康作息?
颜汐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你的身体需要健康的作息。”
吱——
相逍的车速不算快,一脚刹车踩下去,颜汐从座位上弹出去,又被安全带扯回来。
她转眼对上了相逍的眼。
那双褐色的眸子一扫刚才浅淡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不动声色的严寒。
或许是相逍太敏感,但他直觉面前的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相逍问:“你是谁?”
颜汐心神一松,觉得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更加深邃了。
“我是颜汐。”她平静答。
昨天和今天加起来,相逍她认识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但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已经和他认识了五年。
虽然他早就看出她的处心积虑,但就算是真的和他认识了五年的郑亚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需要怎样的作息。
颜汐极平静地与他对视,眼里没有心虚,没有慌张,没有半分复杂的眼神到像是另一种坦诚。
相逍眸子沉了沉。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邹晏祁打来的。
相逍接起电话,好似爆*炸一样的音乐声从听筒那头倾泻而出。
颜汐没有化妆,持续了一整天的晕眩感让她现在看起来虚弱且苍白。
相逍望着她,眼中的冰霜渐渐消退,他对电话里简短地说了一句“到门口了。”就挂了。
放下手机,他忽而倾身向颜汐靠过去。
距离忽然的拉近,让颜汐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憔悴得像女鬼。
她一怔。
相逍吐息不重,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最好只是颜汐。”
-
昨儿是郑亚女朋友生日,今天又不知是谁做寿。
颜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年轻人过生日都喜欢到酒吧这种地方来,吵吵闹闹,拥挤不堪,酒精和震耳欲聋的音乐根本没办法让人好好地品尝蛋糕和长寿面。
相逍带着她到了二楼包厢,和昨天不一样,这里没有能看得清下面舞池的落地玻璃窗,人也比昨天多了一倍。
进了门,相逍就被簇拥着到了上座。
众人将颜汐稍作打量,便如相逍一样将她抛诸脑后。不管她是不是相逍亲自带来的人。他们只管照着相逍此时的态度就好。
颜汐好似很懂这样的规则,她什么话也没说,自己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很快,身边有人围过来。
是邹晏祁和许宪。
许宪本来对颜汐很有兴趣,但昨天被打脸的那么彻底,导致他现在看见她坐在这里,竟然起了点幸灾乐祸的心理。
“怎么,昨天还没喝够?”
颜汐抬头,对上许宪,冷淡的扫过他脸上的表情,读出他此时不甘又带着点侥幸的心理。
她淡淡说:“我利用了你,所以我不计较你现在想落井下石。”
“你!”许宪一时语塞,又惊又气的,竟然还觉得她这会儿的样子有点像相逍。
理直气壮得不可理喻。
邹晏祁也没想到这小妞这么直白,一双桃花眼一眯,错身拦住要发脾气的许宪,对颜汐的语气顿时热切起来,“哎呀呀,什么落井下石呀,昨晚咱们喝的那么开心,都是朋友了嘛!”
他随手从旁边拿了一瓶花花绿绿的鸡尾酒递给她,“怎么样,今天还能不能再战?”
颜汐看一眼他递过来的酒瓶,没接,淡淡回过头,“不能。”
被她拒绝,邹晏祁也不恼,矮身靠在她身后的小吧台上,“这么不给面子啊。”
许宪从邹晏祁身后冷冷睨她,语气不咸不淡地,“她只跟相逍喝。”
邹晏祁做恍然状,“哦,原来如此。”
颜汐不理会他们的一唱一和,她望着相逍。他正向这边过来。
相逍手里拿着一只矮胖的玻璃杯,里头晃荡的液体在包间变换的灯光下呈现出了一种迷离浅淡的金黄。和他手上那条浅色的丝巾很配。
是刚才那个穿着抹胸亮片短裙的女生给他系的。
萧婷婷说过,相逍是个花花公子,但从不恋爱。
蚕丝的方巾,在肌肤上触感极好。
相逍走近,没理会身边许、邹二人,径直将手伸向颜汐。
他掌心很大,温凉的。
不费力气地扣住颜汐后颈,向下压,然后俯身凑过去。
这亲昵的姿势在外人眼里像是耳鬓厮磨,但只有颜汐知道这是惩罚。
惩罚她在车上说漏了嘴。
相逍手中的丝巾摩挲着颜汐的后颈,沙沙的有些疼。
他低声道:“既然这么关心我的身体,那就来帮我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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