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眼中的杀意只是一闪而过,忘尘再细看时,紫萱的眼神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半点波动。恍然间,忘尘甚至分不清刚才的眼神,是否是她的错觉。
在亲人安危不明的时候,等待是最磨人的事情,可是,因为圣姑留下的结界,景天却不得不留在房中等待。
跌坐在床边,景天的神情很是颓废,嘴里不断喃喃:“我真是没用,从来都保护不了你,我这个哥哥,真是太没用了……”
唐雪见难得安静的坐在一旁,眼中的情绪难辨,时而紧握的手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并不想她表现出的那样冷静。
紫萱的奇怪举动,景天的沮丧,唐雪见的反常,忘尘自个儿心绪也难以平静。她忍不住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当想到龙葵的经历时,脑袋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啊!”剧烈的疼痛让忘尘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手肘撞击在桌子上,手掌按在脑袋侧边,似乎想要缓解疼痛。
在静谧的房中,忘尘突兀的叫声,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本应该最先发现忘尘异样的紫萱,却因为怀有心事,此时才注意到忘尘的痛苦,登时着急不已,又暗自自责。
“忘尘,你怎么了?”紫萱将忘尘的痛苦看在眼里,疼在心底,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上忙。
景天也暂时放下了心中对龙葵的担忧,走到桌边查看忘尘状况时,灵光一闪,惊呼道:“大冰块儿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紫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继而担忧更甚。
唐雪见却和景天的看法不同:“大夫说过,恢复记忆需要遇到一定的刺激,忘尘刚才还好好的坐在这儿,什么事都没发生,怎么会恢复记忆?”
景天反问道:“那你说大冰块儿这是怎么了?她捂着脑袋,不就是脑袋疼么?”
紫萱心里一急,对着两人道:“你们别吵。”
情急之下,紫萱想起自身所学的法术,以水灵恢复之法沐浴忘尘之身,却似乎没有作用。
忘尘额头青筋毕露,她早已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觉得脑袋似乎就要炸裂一般。暴戾的情绪在胸中回荡,莫名的杀意在心底升起……客栈之中,刘老板忘恩负义的面孔,广场之时,村民们事不关己的态度……一股子冷意蔓延全身,汹涌的战意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忘尘猛地站起身,一掌劈向房门。
当房门破裂炸开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了一道宣泄口,快速散去,忘尘猛地坐回凳子上,身上的力气好像用尽了一般,刚才心里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即便现在回忆,也已经寻不回刚才的感觉,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仿佛做了一场梦,弄不清缘由,找不到真实感。
费尽心思也没能打开的房门豁然而开,景天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反而先关心忘尘的状况:“大冰块儿,你怎么样了?”
忘尘茫然地抬起头,仍然有些分不清身在何方,用力甩了几下脑袋,似乎清醒了几分,忘尘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没事,你去找你妹妹龙葵吧。”
景天虽然有些不放心,但看到一旁的紫萱,又觉得不用他操心,冲出房门寻龙葵去也。
唐雪见是唯一知道紫萱和忘尘关系的人,自然不会留下碍眼,也跟着追了出去。
许茂山一向是跟随着景天行动,当然也跟了出去。
屋里瞬间便只剩下忘尘和紫萱,紫萱此时心中已再无其他,慌忙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忘尘唇边:“喝口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忘尘就着紫萱的手喝了好几口茶水,身体已经逐渐恢复正常,脑袋中混沌的感觉也基本散去,放松身体倒向紫萱。紫萱连忙张开手,抱了个满怀,心头不踏实的感觉终于缓解,双手收紧,嘴唇紧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忘尘,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是……想起了什么吗?”
忘尘的声音有一些疲惫,还透着一股子茫然:“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龙葵的经历,脑袋就疼了起来,心里似乎有很多情绪,又似乎没有,现在已经想不起来……”
忘尘无恙,紫萱的心也恢复平静,思绪也就恢复正常,能够冷静的分析现状:“龙葵的经历,有什么触动你的地方吗?可是这也不正常,我们同景天一起观看他的前世记忆时,你明明都没有感觉,为什么后来想起,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忘尘的身上,隐藏着太多谜团,即便是最熟悉她的紫萱,对她的过去,也仍然一无所知。忘尘的失忆,有着明显很奇怪的地方,她对于情绪的感受及把握极其不明感,也绝非全因失忆之故。忘尘的记忆,大约是揭露一切的钥匙,可想起圣姑所说之语,紫萱又忍不住惶恐,对忘尘恢复记忆有着排斥心理。
忘尘自个儿,对于自身的一切,更是茫然无知,对于紫萱所问,她也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失忆的感觉,并不好受。记不起自己的过往,辨不清是非黑白,无法理解人情世故,甚至掌控不了自己的力量,危及身边之人。对整个世界陌生的感觉,心底时而涌现的淡漠厌世,忘尘总是忍不住去想,她的过去,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曾经的她,又有着怎样的性格。直到遇到紫萱,忘尘才感觉,她是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开始认真感受这个世界,感受他人的情绪,也学习分辨自己的情绪。可是,也正因为紫萱的存在,让忘尘更加迫切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的法力失控,就如一颗定时炸弹,埋在忘尘心底。如今,她的身体再次出现异状,虽然没有伤害到他人,可谁能保证,还有没有下一次?
对于记忆的执念,突然间变得从所未有的强烈:“紫萱,你说,我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回我的记忆呢?”
紫萱低头,正对上忘尘茫然的双眼,她心里一揪,一阵酸涩感自心底升起。她突然觉得,她似乎太过自私了,她等待太久,思虑太重,却忘记了,失忆的忘尘,未必如小鼎一般,不在乎自己的记忆。忘尘和小鼎,终究是有所不同的,真身的感知,过去经历的影响,还有,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都会使忘尘对于记忆产生执念。小鼎的不在乎,是因为她本就不可能恢复记忆,她本身的不完整,让她少了应有的执念。想通这一点的紫萱,突然对于自己的选择多了一丝明悟,她身在局中,总是有太多不安,其实,在缘分已尽的批命中,她还能与忘尘相遇,又为什么不能多一点信任呢?
心情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面对才能真正解脱。重新作出选择,紫萱的心境登时上升了一层,她终于又露出了直达心底的笑容:“走遍天涯海角,总能找到线索,无论去到哪里,我总归都会陪着你。”
在茫然无助的时候,心上人的支持总是最重要的,紫萱的笑容,让忘尘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之前的慌乱与无措被压在心底,忘尘也终于记起别的事情:“对了,龙葵……我们也去看看情况吧。”
紫萱也立即想起了正事,眼中寒芒一闪,微微点头:“我之前在徐长卿身上下了追踪术,我们现在立即追踪过去。”
两人一路追踪过去,半途遇到了景天三人,正好一道前行。最后,在一个山头的山洞里找到了徐长卿和龙葵二人。她们到达的时候,徐长卿正对着龙葵施法,长剑上光芒闪耀,似乎对龙葵不利。景天见状,激动地扑上前,却被结界所阻。
紫萱瞧清楚了徐长卿所用之法,眼神变得很是复杂,左手紧紧握住,想要控制住心中情绪。
忘尘注意到了紫萱的异样,握住紫萱的右手,轻声询问:“紫萱,你怎么了?”
紫萱握紧忘尘的手,忍不住拉着忘尘快步走出了山洞,似乎一刻都不愿多待。
树林之中,紫萱默默前进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抱住忘尘,将身体整个埋入忘尘怀里,不愿动弹。
忘尘不明白紫萱的举动,只能默默拥紧紫萱,无声地给予她支持和安慰。
良久,紫萱轻声道:“他施法是在为龙葵重塑形体,让她以后能正常在阳光下生活。”
忘尘想了一会儿,问道:“紫萱,你不喜欢龙葵?”
紫萱眼中是无尽的忧伤,只是忘尘看不到:“不,我只是没想到,徐长卿的选择,竟会是帮助龙葵。”
忘尘没想到紫萱的情绪变化竟是因为这一茬儿,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做事就是奇怪的紧,我从来都理解不了,不用太在意。”
紫萱从忘尘怀中离开,眼神已经恢复平静:“我们回去吧。”
忘尘见紫萱恢复正常,心里轻松,两人十指相扣,漫步返回客栈。
忘尘不知道,短短几个时辰间,紫萱的心境,上升了整整两个层次。当执念放下,当念头通达,修为自然水涨船高。不一样的抉择,加深的信任,当所谓的命运被打破,两人的路,不知不觉间,变得顺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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