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躲开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孩,不用再附和他们,讨论在她看来,其实无比幼稚的科学装置。
走到栏杆边,灰原哀略略抬头,头顶还是蔚蓝的天空,雪白的流云,但越往远处霞光越亮,到了东京湾对岸,天色已是一片金红,辉煌璀璨的笼罩着五座摩天大厦。
那里,就是传说中,横滨港口黑手党的总部么?
当她还是“雪莉”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异能团体,是为数不多组织不愿招惹的对象之一。
对面一阵劲风吹来,灰原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后退两步,被霞光映照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要想了!
现在,她只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小学生而已!
灰原哀,帝丹小学1年B班学生,因为成绩优异,被选拔参加暑期科技夏令营。
这里是200米高的横滨科技大厦顶层,她的小伙伴们,正在大厦各层兴奋的参观体验。
手机响了。
灰原哀接起手机,听到温和甜美的声音:“灰原同学,你在哪里?”
“我在航天馆,体验返回舱呢。”灰原哀平静回答。
从黑衣组织的科学家“雪莉”,变成小学生“灰原哀”,她被迫擅长说谎。
“快点到30层的旋转餐厅来,自助晚餐就要开始了哟!”
“好的,老师,我就来啦!”她还得装出孩子般的兴奋。
结束通话,灰原哀自嘲的笑笑,转身。
她脚下刚动,蓦的脊背僵硬了,手指一颤,手机掉下,在坚硬的地板一弹,穿过栏杆下方,从天台边坠落!
这恐惧的讯号,已化作她身体,甚至骨髓、灵魂的一部分,从来没有错过!
黑衣组织的人在窥视她!
不,就在身边,很近了!
灰原哀听到笑声:“你装小孩子越来越像了嘛,雪莉?”
笑声柔媚悦耳,却寒意四射。
灰原哀面色灰白,连瞳孔都熄灭的光芒,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封冻。
贝尔摩德,组织中第一个识破她真实身份的可怕女人!
“我答应过cool guy,只要你在他身边就是安全的,谁让你要离开他呢?”贝尔摩德的声音在脑后漂浮,不辨方向,“现在,转过身来,我最喜欢看恐惧之花,在你漂亮眼中盛开的模样。”
灰原哀慢慢转身,像一个随时会坏掉的发条娃娃。
连小孩子都知道,总是逃避,是永远不会赢的。
如果终究躲不过,至少她要有尊严的面对。
果然,身后是飘飞的金发、妩媚的容颜、阴鸷的眼睛,张狂的笑容,还有漆黑冰冷的枪口。
“你的运气好像不错,每一次总有英俊勇敢的骑士来救你。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干脆一点,雪莉,再见了!”
贝尔摩德一步步靠近,突然高亢的道别声中,枪火火光一闪。
灰原哀脑子一片空白。
所谓勇敢面对,终究只是说说。
当死亡来临时,恐惧感原来如此强大!
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是谁?”贝尔摩德的喝问,竟然透着惊恐。
停顿好几秒,灰原哀才一点点睁开眼皮,仍沉浸在不知生死的茫然之中。
她发现,贝尔摩德死死盯着她身后,水绿色的瞳孔收缩成犀利的两点。
这个组织中最神秘,最狠毒的女人,还有什么事能使她恐惧?
好奇心将灰原哀拉回现实状态,不由自主的转头,当视线移到侧后方45度角时,她呆住了。
在天台边缘,居然露出——
一颗脑袋?
黑色的,乱蓬蓬微卷的头发下方,是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庞,却眉眼耷拉,龇牙咧嘴,满脸苦相。
他抬起一条裹着绷带的手臂,搓着脑门,嘴里“哎哟哎哟”的叫唤。
模样很可笑,但灰原哀完全不觉得可笑。
这可是200米高的摩天大厦天台!
天台外,是滑不留手的玻璃立面!
这个人是谁?
是怎么在那里的?又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她和贝尔摩德,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到?
卷发青年手脚笨拙的爬上天台,钻进栏杆,走到灰原哀身边,对贝尔摩德说:“这么可怕的东西不适合你呢,美丽的小姐,还是收起来吧?瞧瞧,把小孩子都吓到了。”
贝尔摩德盯着他,忽然红唇绽开,格格笑起来:“演技蛮好嘛!能请教一下你是谁吗,小帅哥?”
“我叫太宰治,只是一个,嗯,自杀爱好者?我在五十九层准备跳楼,刚爬上窗台,就被什么东西掉下来砸中了脑袋,哎哟,好痛好痛!”太宰治又哀哀叫唤着,揉他乱蓬蓬的脑袋。
自杀爱好者……什么鬼?
但他说的,好有场面感……
灰原哀脑海还原出一个滑稽的画面,即使全身神经紧绷,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从那张表情生动的脸上,贝尔摩德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但丰富的经验告诉她,不管“太宰治”是真名假名,这男人肯定拥有深不可测的能力!
“那位先生”反复提醒过,横滨不是为所欲为的地方。
尤其,当夜幕降临,黑暗统治这座城市之后……
天边的霞光已逐渐为暮色吞噬,太宰治俊秀的脸上,也有半片不太分明的阴影。
贝尔摩德纤指一弹,银枪在指间流畅的转了两个圈,不见了。
“好吧,太宰治,这女孩交给你了,要看牢哟!现在,她可是离开保护神的小可怜呢!”
说完,她掠起金发,潇洒转身,踩着高跟鞋,身姿窈窕的走出了天台。
贝尔摩德身影消失在门后的一瞬,灰原哀仿佛被抽干全力力气,一个踉跄,疲软的向后栽倒。
一条臂膀及时撑住了她。
“小妹妹,你还好吗?”太宰治柔声询问。
“没事,谢谢你。”灰原哀定定神,站直,离开他的臂弯。
她很不习惯跟陌生人亲密接触,尤其是陌生男人。
“能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太宰治眯起眼睛,这让他看上去越发亲切无害。
而她冰蓝色的瞳孔,恐惧还未散尽,又已浮起冷淡懒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如同夜深人静,他独自坐在Lupin的吧台,从啤酒杯底看见自己的模样。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
“我叫——”
灰原哀刚开口回答,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半张着,分明又是一派迷茫的神气。
等一下!
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明明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想不起来?
此刻,她才发觉,当枪口迸射出死亡火花的刹那,她记忆中的一部分被掏空了!
“你几岁了?在哪所学校念书?家住哪里?”
“我……好像是,十八岁?”灰原哀喃喃回答。
太宰治无语。
她怎么看,都不会是十八岁,这敷衍的也太不走心了。
“好吧,我带你去前台问问,或许你的父母、伙伴还在这里?”太宰治牵起女孩的手。
“不行!”她用力甩脱他,大声抗拒,“我根本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有谁想要我的命!”
望着她冰片似的瞳孔,仿佛有着剔透犀利的边缘,太宰治也犹豫了。
从港口黑手党到武装侦探社,他经历过无数奇怪凶险的事,但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用枪指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太宰治罕见感到为难。
灰原哀慢慢抬手,牵住他风衣的一角,小心翼翼的问:“你可以,收留我一阵吗?”
“啊?”
“也许,只要一天?半天?我就能想起来了。”
“你是说,你……失忆了?”
“嗯,好像是。”
望着那张分明稚气的脸,却有着成熟谨慎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分明太离谱,却莫名使他相信不是说谎。
其实,灰原哀也很奇怪。
身处最危险,最迷惘的境地,她为什么会相信这个胡言乱语,行动诡异的陌生男人?
就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救了她?
太宰治蹲下身,视线与灰原哀齐平,手掌落在她头顶,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好吧!不过,我很穷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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