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来不及了, 燕王已经看到他们了。
司徒声眯起细长的眼眸,嗓音微凉“陆将军,你去地窖躲一躲罢。”
燕王是太上皇的义子,保不准燕王也知晓陆南风的事情, 万一若是将陆南风认出来, 处理起来却是有些棘手了。
陆南风听懂了司徒声的言外之意, 见他面无惧色, 似乎胸有成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若是方便,帮我跟哥哥带声好”
“保重。”
说罢, 他便带着夫人朝着地窖疾步而去。
其他妇人们也被林瑟瑟劝离,一时间小破院子里, 只余下司徒声和林瑟瑟两人。
他随手将白玉面具戴回了脸上,微微侧过眸去“怕吗”
她摇了摇头“有哥哥在。”
听闻这话, 他却是扬起唇边,漫不经心的轻笑了一声“既如此, 我倒是不能让你失望了。”
漫天的黄土腾空飞扬,马蹄声接憧而至, 为首的乃是身着戎装的燕王,他率着一众红衣盔甲的禁军, 从黄马褂御林军中冲出一条路来。
禁军是隶属太上皇的护卫兵, 只听命于太上皇的调动, 能被燕王随意调遣, 这便也能瞧出太上皇有多宠爱燕王这个义子了。
燕王骑坐在高大骏马的后背上, 他苍白的面容上, 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本王奉命来迎九千岁和皇后娘娘回宫。”
是了, 这为期半月的狩猎提前结束了,倒不是因为司徒声和林瑟瑟的失踪,只是皇帝害怕遭到司徒声的报复,寻了个借口便快马赶回了皇宫。
至于那黄马褂的御林军,不过是皇帝的垂死挣扎,想碰一碰运气,看能否在南山附近寻到失踪两天的司徒声,趁他回宫之前将他除害。
司徒声懒懒掀起眼皮,殷红的唇边微扬“奉命燕王奉的是何人之命”
他的声线冰冷,望着燕王的眸光中,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嘲色,仿佛是在讥讽燕王是太上皇手下的一条走狗。
燕王倒也不恼,像是没有听懂他的嘲讽,面容依旧温润如玉“这不重要。”
来迟一步的御林军,将院落团团围住,为首的乃是断臂的侍卫长,侍卫长面带凶煞之色,翻身跃下马背,对着燕王道“我等奉陛下之命,来此铲奸除佞,王爷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哦”燕王眉梢微挑,唇畔带着温笑“那本王若是非要管呢”
侍卫长一愣,面色稍稍有些犹豫。
燕王是太上皇的人,而太上皇又是皇帝的父亲,四舍五入一下,燕王的意思便是太上皇的意思,若是太上皇真要保下九千岁,他应该给了这个面子才是。
可皇帝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在南山附近搜查到九千岁的下落,必定要拼死将其斩杀。
一边是已经禅位的太上皇,一边是登基已久的新帝,侍卫长在心底挣扎许久,终是选择了后者。
太上皇昏庸无道,这才让个阉人宦官权倾朝野,如今掌权的乃是勤政爱国的新帝,他若是效忠,自然也是效忠新帝才是。
再者说,九千岁这阉人不分青红皂白,因皇后被猛虎所伤,便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砍掉他一条手臂,又杀了他的好兄弟泄愤。
此仇若是不报,他便是黄泉之下也难阖眼。
侍卫长冷笑一声“若是燕王非要管这闲事,奴才只能告诫王爷一句刀枪无眼,好自为之。”
说罢,他抬起手来“陛下有令,砍掉那阉人头颅者,赏千金,封万户侯众将士听令,杀”
此言振奋了军心,御林军们不要命的拎着长刀朝着院子里攻去,人人都杀红了眼睛。
司徒声将林瑟瑟推到身后,从袖间取出那把样式陈旧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割裂衣袖,将撕扯下来的布条覆在了她的双眸上。
待他将布条系好后,他低声嘱咐道“站在我身后别乱跑。”
立在马背上的燕王,望着司徒声手中的匕首微微出神,他眸光怔愣了一瞬,垂首对着禁军首领吩咐“除了他们俩,剩下的一个不留。”
不等司徒声出手,禁军便已经冲在了他们身前,与御林军拼死厮杀了起来。
禁军皆是太上皇精挑细选,从小培养大的死士精英,出手便是杀人之招,御林军又怎能是他们的对手
不出片刻,院落里已经躺满身着黄马褂的御林军们,就连方才叫嚣厉害的侍卫长,此刻也是尸首分离的横尸惨死。
司徒声抬眸瞥了燕王一眼,燕王嘴角含笑,依旧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与方才说出一个不留那句话的冷漠脸判若两人。
他轻嗤一声,当着燕王的面,毫不避讳的将林瑟瑟打横抱起,踩着御林军的尸体,走出了布满残肢碎末的院子。
御林军的马匹都拴在院外,司徒声随意选了一匹四肢健硕的骏马,攥住缰绳带着她翻身上马。
“把尸体清理干净,别扔在这里碍眼。”
抛下这句话,他也不提一句感谢,神色从容的扬长策马而去。
禁军首领脸色不太好,燕王带着他们一路狂奔赶过来救他,可他倒好,丝毫的力气未出,走时还一脸嫌色的模样。
莫不是将他们当做牛马来使唤了,出力不讨好便也罢了,竟还留下话来,让燕王将这些御林军的尸体清理干净
他满脸愤慨不满,正想要为燕王打抱不平,却听燕王嗓音淡淡道“你留下,带人将此地打扫干净,记得把地面也清洗一番,别留下血迹。”
禁军首领“”
马儿迈开四肢狂奔,呼啸的冷风从她面上打过,她的胃里不断翻滚,隐隐有一股泛着酸意的嗳气向喉间顶去。
虽然方才她的眼睛被布条蒙住,却能听到那些人厮杀时的哀嚎和悲鸣,腥臭的人血气息打着转的往她鼻间钻去,直让她胃中翻腾,浑身发软。
许是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颤,司徒声从她身后轻轻将她拥住,扯开了覆在她眼前的布条“别怕,没事了。”
她望着眼前快速向后飞逝的景色,紧紧倚靠着他的胸膛,带着一丝鼻音道“哥哥,燕王为什么救我们”
司徒声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因为,还不到我该死的时候。”
太上皇还未找到他母亲,又怎么会让他去死
怕是燕王前往京城之前,太上皇便特意叮嘱过燕王,留意着些他的性命。
林瑟瑟咬住唇瓣,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半晌之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回了皇宫后,哥哥接下来要做什么”
皇帝那日将他关在困兽笼中,先是言语攻击他和宝乐公主,又准备用那喂了药的恶犬折辱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想必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皇帝。
虽然皇帝是罪有应得,但司徒声若是真把皇帝一刀砍了,男主一死,那她就可以原地升天,也不用完成什么狗屁任务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的任务完不成便也罢了,最多就是再被天帝处罚一番。
可他来此地是为了历劫,而他后续的劫难大多与皇帝有关,皇帝若是死了,他此次的历劫岂不是又要失败了
见司徒声不语,林瑟瑟有些焦虑,她侧过头去,轻扯住他的手臂“哥哥,可不可以别杀他”
她并没有直言这个他是谁,但司徒声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黑眸深沉,微微眯起的双眸冰冷“你就这样喜欢他”
林瑟瑟慌忙摇头“不是,我不喜欢他”
他抿住殷红的唇边,额间凸起的青筋隐隐跃动“那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她被他这话问的哽住了。
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说他其实是个神仙,到这里只是为了下凡历劫,他必须得留着皇帝的性命,这样才能有人给他下绊子,让他一生苦厄,历尽坎坷,最终悲凉惨死
若她真敢这么说出来,他怕是要一个拳头将她抡下马去,没准再找些跳大神的给她绑起来招招魂儿。
林瑟瑟的沉默不语,令他的心脏止不住的向下沉去。
那日皇帝设埋伏俘住他时,她就在那颗树上远远的看着,她看着皇帝放出那黑犬,听着皇帝如何折辱他,明知道皇帝想要对他痛下杀手。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对皇帝痴心不改,甚至还为皇帝出口求情。
所以说到底,在她的眼里,还是皇帝比较重要不是吗
什么一直陪着他,守护他,都是她随口说出来哄骗他的。
她的心里只有皇帝,只有皇帝
他攥住缰绳的手臂绷紧,握成拳头的手掌捏的咯吱作响,似乎在努力的隐忍着什么。
“哥哥”
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他的手掌托起她的腰肢,将她从马背上蓦地提起,在空中左右旋转半圈后,她又重新落回到了马背之上。
只不过,这一次她与他面对着面,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漆黑不见底的双眸,以及那泛着凛凛寒光的白玉面具。
司徒声松开了缰绳,一把捉住她的双腕,将她的手臂抬过头顶,带着她的身子,缓缓向后压去。
他不紧不慢的用缰绳捆住她的手腕,许是怕她挣脱缰绳,他绑了最结实的猪蹄扣,将她的双臂吊捆在马脖子上。
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腰间的衿带已经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只觉得身子一凉,她的脊背便与骏马的鬃毛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一起。
宛若嫩鸡蛋的肌肤,被茸细的棕褐色鬃毛扎的生疼,浅绿色的薄衫已是被褪到了手腕之间。
她满目惊愕的望着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启“哥哥”
司徒声望着眼前的丘壑,他殷红的唇边轻扯,漆黑的眸中不带一丝情感,抬手将覆在面上的白玉面具摘了下来“看清楚我是谁。”
他骨骼分明的大掌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眼眸,直视着他冷白没有血色的面容。
呼啸的寒风从耳边窜过,冷冰冰的空气打在肌肤上,激的她浑身的寒毛直竖。
她的心跳犹如擂鼓,心脏一起一伏,望着他脸庞的双眸尽是慌乱与无措。
她想要别过头去,可他的大掌像是铁烙一般难以撼动,她只能被迫仰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清楚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那是文昌帝君的脸,他的脸上应是不带喜怒悲嗔,眸中该是含着淡淡的疏离,可她却从他的眉目间看出愤怒,在他的眸底瞥到狠戾。
司徒声嘴角在笑,面上却没有一丝温度“我可以放过他,但总要有人替他付出代价。”
林瑟瑟听不懂他的意思,可很快她就明白了他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他低垂着眼眸,带着薄茧的指腹捻住山巅,似是搓捻麻绳“皇帝有没有这样待过你”
她眸中含着盈盈泪水,嗓音破碎如珠落玉盘“没,没有”
司徒声挑起殷红如血的唇瓣,眸色冰寒刺骨,低声轻笑道“那这样呢”
他微启薄唇,在她布满惊色的目光下,不疾不徐的俯下身去,呼啸的风中隐约响起淡淡的水渍声。
她的瞳孔蓦地一紧,颈子下意识的向后微微仰去,泪水溢出眼眶,顺着眼角向下淌去。
他不依不饶的叩住她的下颌,逼着她垂首望向他轻启的薄唇,她透过眸中氤氲的水雾,瞧见驼峰在苍白的掌中变幻着形状。
她拼命的摇着头,泪水流的更凶了。
司徒声像是没有看见似的,指腹探到壑谷之中,隔着粗糙的布料轻轻摩挲。
他在她满是泪水的眼眸前,将泛着盈盈水光的食指覆在唇上,一寸寸的舔食干净。
林瑟瑟的理智像是被崩断的琴弦,伴随着眼前模糊的景象,她下意识的一挣,仰卧着的身体,竟直直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
她的双臂被缰绳吊住,身子猛地向下一坠,惊得马儿腾起前蹄,跃至半空,紧接着便迈开四蹄加速向前冲去。
眼看着她要被拖行出去,司徒声反应迅速的夹住马腹,从袖中取出匕首,动作宛如疾风,将削铁如泥的刀刃,精准的割在马脖子的大动脉上。
只听哐当一声,骏马应声倒地,他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和肩颈,直直栽落到泥土之中,滚得满身泥污。
虽然被他护住,林瑟瑟却也摔得不轻,耀眼的阳光刺入眼眸,她的眼前隐隐发黑,眼皮也越来越沉。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根本就睁不开眼,更不要提对此作出回应了。
不知用力挣扎了多久,她终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待林瑟瑟重新恢复意识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她神色怔愣的望着床帏失神,耳边传来杏芽的抽噎声“娘娘,您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哥,哥哥”
她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从榻上弹坐了起来“九千岁可有受伤他回来了吗本宫是怎么回来的”
杏芽愣了愣,一时间倒是忘了啜泣“瞧着似乎没有受伤,是九千岁将您送回来的。”
听杏芽这样说,林瑟瑟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是他将她送回来的,那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抬起头,迟疑着问道“那皇上呢”
杏芽擦着脸颊上的眼泪,抽抽搭搭道“皇上回宫好几日了,今早上还命人来探望过娘娘。娘娘若是想见皇上,不如等明日再去养心殿,现在皇上许是没有时间接见娘娘。”
林瑟瑟一怔“皇上很忙吗”
他有什么可忙的,怕不是因为害怕被司徒声报复,便龟缩在养心殿不敢出来见人了。
杏芽摇了摇头“奴婢方才去太医署之时,听太医署里的太医们说,太上皇今日便抵达京城了,想必此时应该已经到皇城门外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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