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个皇后

    被他突然打断, 阿蛮也不恼,只是笑着答道“阿蛮和太上皇没有关系。阿蛮孤身一人来了晋国,曾听闻阿声哥哥提起家在姑苏, 就到了姑苏去寻阿声哥哥。”

    “阿蛮没有找到阿声哥哥,却在将军府外遇到了太上皇, 他说可以带阿蛮见到阿声哥哥,阿蛮便跟着来了。”

    她说这话时, 目光是和他的视线对视上的, 她的眼眸透彻清明,唇畔带着浅浅的笑意,令人不自觉的想要信服她所说的话。

    司徒声凝视她片刻, 见她面上毫无虚色, 神色淡淡的别过了头“我会命人护送你回魏国, 往后不要再来晋国。”

    阿蛮听闻这话,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意“苑城城主看中了阿蛮,想要将阿蛮娶回去做续弦, 但是他年龄比爹爹还大,阿蛮不想嫁给他, 而后他为了强逼着阿蛮嫁他,便命人打死爹爹”

    “爹爹死了,阿蛮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若是阿声哥哥要送阿蛮回去,阿蛮倒不如干干净净的死在此地。”

    说着,她便伸出手去, 动作飞快的拿起琉璃果盘里的鎏纹银刀, 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阿蛮正要用力割下去, 握住刀柄的手指蓦地一疼, 鎏纹银刀应声坠落在地。

    她下意识的朝着他望去,却是司徒声抬指掷出一颗枣果射中她的指关节,将她从利刃中救了下来。

    阿蛮红着眼睛哽咽道“阿声哥哥,求求你别送阿蛮走”

    司徒声神色散漫的垂下眼眸,不紧不慢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在白玉琉璃盏上,仰头饮下一杯清酒。

    辛辣的酒酿在喉间打了个转儿,他嗓音淡淡道“若你想留在晋国,我给你寻一门婚事,嫁个晋国人便是了。”

    阿蛮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贝齿轻咬住唇瓣,似乎强忍着泪意,盈盈泪水含在眼眶里“全凭阿声哥哥做主。”

    见她还算配合,司徒声点了点头,面色柔和了两分“我会给你寻个好人家,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阿蛮却是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司徒声眼神复杂的望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帕,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眸中还燃着一簇没有熄灭的期盼。

    他定是心软了,若不然又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阿蛮带着一丝哭腔,柔柔的唤道“阿声哥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阿蛮说”

    司徒声微微颔首“你的鼻涕有点绿,可能是最近上火了,这两日多吃点清淡的。”

    阿蛮“”

    阿蛮用双手遮掩住了脸颊,却是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

    坐在对面的林瑟瑟听到那隐忍的啜泣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攥住酒杯的指尖,许是因为按压的太过用力,隐隐泛起了白色的痕迹。

    即便她已经刻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往他的方向落了,但毕竟他就坐在她对面,稍不留神便能看到。

    更何况那位阿蛮姑娘,见到他便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也不是个聋子。

    还递手帕,一个大男人随身带什么手帕,真是娘们唧唧的。

    再说了,她哭的时候,也没见他给她递过手帕。

    林瑟瑟磨得后槽牙嘎吱作响,坐在她案旁的嬴非非探过了身子“皇嫂,待宴会结束,你能不能陪我去找师父”

    她的眸色有些苦恼“马上便是比武招亲的日子了,师父为了避着我,总是往斋宫里去。若是再躲我几日,我定是要被皇兄嫁给那衣冠禽兽了。”

    自从那日在校场看清楚了高畅的真面目,嬴非非便将对他的称呼改成了衣冠禽兽,而原本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气哭的陆想,却成了她嘴里三句不离的口头禅师父。

    林瑟瑟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拒绝,但嬴非非却早有预料,截在她之前开口道“皇嫂,你是不是也害怕九千岁呀”

    一听这话,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害怕本宫为什么要害怕他真是笑话”

    嬴非非笑嘻嘻道“皇嫂若是不怕,那怎么不敢陪我去斋宫”

    那清酒的酒力渐渐上了头,她的脸颊并着脖颈都透着不自然的红意,呼吸中也隐隐透着一丝滚烫和急促。

    被嬴非非这样一激,她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去,谁说不陪你去了谁若是不去,谁就是王八蛋”

    她将桌子拍的极响,整个保和殿都回荡着砰的一声,众人皆是下意识的朝着她望去。

    太上皇正和皇帝对饮,被这一声巨响惊得心脏一梗,酒水蓦地呛进了气嗓里,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没憋死过去。

    听着太上皇的咳嗽声,坐在远处的纯嫔嘴角噙笑,她垂着眼眸,握住手里的温酒,眸光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窃喜。

    因为之前数次的失败,她曾一度怀疑过皇后和她一样重生了,所以前日她拿出那认亲的信物,放在了皇后面前试探了半晌。

    那是一只缺了半角的鸳鸯玉佩,乃是燕王帝后交给产婆的信物,当初产婆调换她和皇后之时,也将那鸳鸯玉佩一起调了包,戴到了她的身上。

    前世她是在皇后被打入冷宫后,那燕国使者来晋国为太后祝寿时,才无意间发现了那鸳鸯玉佩的秘密。

    皇后临死前,她大发善心,趴在皇后的身旁低声耳语,将这鸳鸯玉佩的秘密,连同皇后的真实身世,都一起告诉了皇后。

    若皇后重生,在看到她手中的认亲信物后,自然会想法子夺走那块鸳鸯玉佩,但她打造了一个假玉佩放在寝殿内,左等右等,却也没等到皇后来偷鸳鸯玉佩。

    在确定皇后不是重生后,她原本还打算沿着前世的轨迹往下走,让皇后先当众一舞,吸引住皇上的目光。

    宴会结束后,再邀着皇上去坤宁宫赏画,届时借着赏画之名,用膳时灌醉皇上和皇后两人,她便趁着皇后不省人事,悄悄和醉酒的皇帝滚个床单。

    天亮前,她会将两人摆放在同一榻上,制造出皇后被宠幸的假象,待皇后误会自己被宠幸之后,再过一个多月,皇后就会被查出假孕的喜脉。

    当皇后察觉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被宠幸时,恼怒之下必定会去找她对质,而后皇后必定会为了掩盖自己假孕的事实,想到借着假孕之事扳倒她。

    但皇后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她当众揭穿没有身孕的事实,最后落得一个被掌嘴、降位份,又搬离坤宁宫的下场。

    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瞧皇后竟自己在洗尘宴上喝多了酒,还在宴会上撒酒疯,做出拍案这种冒犯太上皇的事情。

    对圣上不敬可是死罪,若是皇后被太上皇当场处死才是最好,免得她再浪费时间与皇后周旋。

    这样想着,纯嫔便敛住嘴角的笑意,一脸慌乱的望着太上皇“皇后娘娘怎地这么不小心这可如何是好呀,太医太医在何处”

    许是被纯嫔紧张的情绪所感染,皇帝一边给太上皇顺气,一边怒气冲冲的质问林瑟瑟“你想干什么”

    他一抬眸,便见她双颊滚烫,面色泛着娇媚的浅红,一双罥烟眉似蹙非蹙,眸中宛若盈盈春水,却是将他给看的痴傻了。

    那原本要厉声呵斥出口的话,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和唾液一并被吞咽了回去。

    他倒是不知道,饮了酒的林瑟瑟,竟是如此的千娇百媚,这般的醉人心魂。

    “皇兄,皇嫂不是有意的。”

    嬴非非拉住林瑟瑟的手,神色慌张的将她按了回去,而后望向咳嗽到脸色通红的太上皇“父皇,您怎么样了”

    太上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坐在下榻的司徒声不咸不淡的打断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太上皇不要见怪。”

    皇帝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将眼眸从林瑟瑟身上转移走,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去了。

    皇后都已经十八、九岁了,这年纪放在民间,早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哪里还算得了小孩子

    再者说了,皇后是他的女人,若是论起来,要护着也该是他护着,司徒声算什么东西

    他刚刚褪去的火气,又被司徒声一股脑的给掀了起来,他正要冷嘲热讽的开口,却见太上皇摆了摆手,面色缓和道“听闻皇后是你在京城里认下的义妹”

    司徒声微微颔首,嗓音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是回答了太上皇的话。

    太上皇温笑道“那便是了。在兄长面前,即便是二三十岁的年龄,也依旧只是个孩子。可惜寡人的胞妹走得早,若不然寡人必定宠她惯她,将寡人的一切都双手奉给她。”

    他的语气听着再正常不过,仿佛是在感慨亲情的难得。

    但那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变了个味道,令司徒声的身子蓦地一僵。

    宠她惯她

    所以便杀尽她的爱慕追求者,便将她藏掖在皇宫里不见天日,便将她名声毁尽囚在身边

    所谓的将一切都奉给她,便是毁了她的人生,拆散她的家庭,将她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

    司徒声绷紧了身子,额间的青筋突突跳动着,他缓缓阖上双眸,垂在身侧的手臂轻颤着,似乎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原本面色铁黑的皇帝,也因为太上皇口中提到的胞妹而突然沉默了起来。

    而大殿上的众人全都提紧起了心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去接太上皇的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宝乐公主无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一直都像是个禁忌一般的存在。

    她似是被人们遗忘在了时间的缝隙里,生前无人敢招惹她,死后亦是没有人敢提起她。

    没人接话茬,司徒声又沉默不语,保和殿内的空气像是被树胶凝固了一般,气氛骤然降到冰点,冷的犹如浸泡在寒冰之中。

    众臣子和嫔妃,大眼瞪小眼的低埋着头,嬴非非瞧出林瑟瑟面带醉意,许是生怕她又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只得死死扯住她的手臂,暗中祈祷他们快点将这个话题跳过。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姑母,嬴非非没什么印象,但总听她的母后念叨,说她的姑母宝乐公主是个狐媚子,未成婚之前,四处勾搭男人。

    时间久了,她自是对这个姑母也生不出分毫的好感。

    殿内四处散发着逼人的低气压,眼看着气氛越发尴尬,皇帝压抑的胸口发闷,他正准备找理由离去,却听位于边角旁的元嫔开了口。

    “嫔妾真是羡慕宝乐公主,有如此手足情深的兄长。说起来,嫔妾也曾有过一兄长,幼时常常在一起玩些孩子气的游戏。”

    说这话时,元嫔的嗓音是发颤的,可即使恐惧害怕,她依旧强装着镇定,努力将话题引到正常的方向去。

    她本不欲做这出头鸟,但她瞧出皇帝有离去的念头,若是再不开口,待皇帝一走,她与皇后准备了好几日的霓裳羽衣舞便功亏一篑了。

    既然决定要报答皇后,帮皇后重得圣宠,她自然是要说到做到,弥补之前做过的错事。

    许是那句手足情深取悦了太上皇,他饶有兴趣的顺着她的话问道“哦什么孩子气的游戏你倒是说来听听。”

    元嫔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水,唇色微微泛白“便是往木盒子里装些小玩意儿,可以是杯盏、酒壶,也可以是兔子、甲鱼之类的牲畜”

    “嫔妾和兄长依次轮流去摸木盒子里装的物什,若是猜不出来里头装的是什么,便要给对方唱首曲子,跳支舞。”

    元嫔确实有一个早夭的兄长,但这游戏却是纯嫔之前随口编出来的,她们原本的计划便是寻个机会,让皇后好有机会在皇帝面前惊鸿一舞。

    太上皇第一次听说这种游戏,一时间也是感觉到十分新奇,许是觉得洗尘宴无聊又冗长,便大手一挥,当即命人去取来游戏所需的木箱子和一些小玩意儿。

    太监们手脚麻利,很快便将游戏所用到的物品准备齐全。

    纯嫔望着太上皇的眸光略有失望,她本以为还能指望太上皇除掉皇后,谁料到这太上皇这般好糊弄,不过三言两语便不追究林瑟瑟的责任了。

    她虽然心情有些失落,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准备按照原计划执行。

    这种幼稚的游戏,太上皇和皇帝自然不会参与,臣子们碍于面子也没人参加,倒是后宫的妃嫔们,个个都踊跃的很。

    平时皇帝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和妃嫔们接触,今日参与这游戏,便是个在皇帝面前出头的好机会。

    毕竟这游戏的规则是认不出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便要接受惩罚,在众人面前展示一项才艺。

    好不容易有展露自我的机会,她们都巴不得直接接受惩罚,万一若是博得了皇帝的青睐,那还愁往后没有好日子过吗

    眼看着参与进来的妃嫔越来越多,元嫔望着双颊泛红,满脸醉意的林瑟瑟,心中焦急难耐。

    她忍不住悄悄上前,低声询问道“娘娘可还记得今日的计划”

    林瑟瑟托着下颌,眸光微微有些迷离“计划哦,本宫记得”

    不就是跳舞吗

    虽然她有点头晕脑胀的感觉,但跳支舞糊弄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林瑟瑟蓦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朝着木箱子走去,众嫔妃一见她来,下意识的退避到了一旁。

    她乃是身份尊贵的皇后,若是她不参与这游戏,旁人自是可以随意一些,私底下论一论先后。

    若她也参与进来,那她们便要守着规矩,让皇后先来。

    所有女子都退开了,唯有那阿蛮,杵在木箱子前,像是没有注意到林瑟瑟的存在似的,趁着林瑟瑟还未走过来,动作迅速的将手伸进了木箱子里。

    虽然除了阿蛮之外,参加这游戏的都是妃嫔,但这游戏并没有规定只有宫嫔才能参加,再加上阿蛮是太上皇带来的人,看起来又和九千岁是旧相识,也没人敢置喙她不懂规矩。

    阿蛮小心翼翼的伸手在木箱子里摸了两下,只觉得触感有些发涩,像是什么动物皮毛的感觉。

    她又摸了一阵,神色迟疑的对着一旁的太监道“是一只猫”

    太监正要说话,林瑟瑟已经上前,毫不客气的将阿蛮挤到了一旁去“没规矩本宫是皇后,让本宫先来。”

    说罢,她抬手就伸进去抓了一把。

    她只摸了一下,便笑呵呵的乐出了声“是兔子。”

    离得大老远,太监也闻到了林瑟瑟身上的酒味,他犹豫了一下,弓着身子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只灰不出溜的大老鼠“娘娘猜错了,这箱子里的是竹鼠。”

    竹鼠长得有些像是s版的灰皮老鼠,原本这是妃嫔们玩得游戏,不该出现这种吓人的物什。

    但就是因为知道女子都害怕老鼠,所以纯嫔早就买通了保和殿的太监,提前准备好了两三只竹鼠混放了进去。

    倒也没有旁的目的,纯嫔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皇后在众人面前出丑罢了。

    反正这也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充其量也就是一段小插曲儿。

    当太监拎出竹鼠时,站在一旁的众嫔妃们已经吓得连连后退,而阿蛮虽然胆子不算小,却也怕极了这种东西。

    一想到自己方才摸了一只灰不出溜的胖老鼠,阿蛮便快要哭出声来了。

    林瑟瑟歪着脑袋,凝望着太监手里的竹鼠片刻。

    那清酒的后劲十足,此刻她的脑子像是打了结的毛线团,眼前的事物也都带上了些重影,而那只肥嘟嘟的竹鼠,在她眼中已然逐渐化为肥兔子的模样。

    只听见众人一声惊呼,林瑟瑟已经从太监手里夺过竹鼠,一把将竹鼠塞到了阿蛮的手里“什么竹鼠,你摸摸它的皮毛,明明就是只灰色的兔子”

    在手指触到竹鼠的瞬间,阿蛮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她僵硬着脊背,像是发了羊角风似的,将竹鼠甩了出去,在众人面前跳起了霹雳舞。

    那只竹鼠在地上乱窜,惹得众嫔妃又是一声声尖叫,林瑟瑟重新抓住竹鼠,脚步虚浮的朝着阿蛮走去“这只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扔掉它”

    阿蛮忍不住疾步狂奔到司徒声的身后,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道“阿声哥哥,你快阻止她,阿蛮好怕”

    司徒声望着步伐摇晃,面色绯红的林瑟瑟,微微皱起眉头“把竹鼠放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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