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瑟瑟一路迈着醉汉的步伐, 在嬴非非的搀扶下,躲避过皇宫里侍卫和宫人的视线,抄近路去了斋宫。
嬴非非本想带两个宫婢来壮壮胆,但又怕人带多了太过显眼。
这皇宫里四处都是皇兄的人, 万一若是被他的人看到, 她带着醉到走路都打颤的皇嫂,跑进了九千岁所居的斋宫里, 皇兄怕是要罚她跪祠堂三天三夜。
当两人站在斋宫门外时, 不见刘袤守在殿外, 倒是有几个身穿红衣盔甲的禁军,手中执着长戟刀剑, 犹如石狮子一般矗立在院子里。
嬴非非望着那些红衣禁军, 微微蹙起了眉头, 低声喃喃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禁军乃是她父皇的护卫兵, 怎么会出现在斋宫殿外
她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心里却隐约打起了退堂鼓, 刚刚鼓起的勇气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起蔫扁了下去。
虽说父皇根本就没管过她的事, 自从禅位之后更是对皇宫里的一切不闻不问。
但她从小就打心底里害怕父皇, 而且父皇也知晓皇兄要以比武招亲的方式选取驸马。
她在打擂台之前跑到斋宫来, 斋宫里又只有九千岁和陆想两人,万一她真的说动了陆想帮她打擂台,届时父皇看到本没有参选的陆想, 突然报名参加了比武招亲,岂不是要生出疑心
父皇又不是傻子, 必然会将此事告诉皇兄的。
皇兄最讨厌九千岁了, 而陆想乃是九千岁的好兄弟, 皇兄肯定不会同意她嫁给陆想的。
到时皇兄有了防备之心,说不准皇兄为了让陆想输掉擂台,私底下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嬴非非正要退缩,还没刚转过身子去,却被林瑟瑟扯住了手臂,一把拖拽进了院子里“你走反了,往这边走才是斋宫。”
她被拽了个趔唨,还没刚站稳身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六、七个红衣禁军,面有厉色的拔出腰间的刀剑。
嬴非非“”
禁军头领认出了嬴非非,他对着身后的禁军稍稍抬手,示意他们收起兵器“不知景宁公主,来此地有何贵干”
嬴非非下意识的把林瑟瑟往身后推了推,用身子将她挡的严严实实,而后微抬下颌“我不想告诉你。”
她不会撒谎,也不想告诉禁军头领实话,索性便直接拒绝回答了这个问题。
禁军头领略知些她的脾性,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没再多问“九千岁今日不便见客,公主若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来。”
嬴非非摆了摆手,正要说不必了,身后的林瑟瑟却打了个铿锵有力的酒嗝,像是抗议似的,从她身后挤了出来“本宫说今日要入斋宫,便必须要进去,谁要是敢拦着本宫,本宫就削了你们的脑袋”
禁军头领看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宫装女子,眉头微皱,眸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隐约从她的着装打扮认出了她的身份。
其实他上次在南山脚下见过她一次,只是那日她身穿粗布衫,眼睛上又被九千岁覆上布条,他当时只顾着与御林军厮杀了,也没怎么看清楚她的脸。
眼看着林瑟瑟迈步朝着斋宫的方向而去,禁军头领微微垂首,手掌按在腰间的刀鞘上“请皇后娘娘止步。”
他这动作一出,一旁的几个禁军也迅速拔出了刀剑,将刀刃对准了前方,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若是放在平日,林瑟瑟看见这种阵仗,早就识趣儿的掉头走了。
但今日她喝了不少清酒,脑袋里像是浆糊似的,连带着胆子也大了不少。
林瑟瑟一步步的向前走,仿佛根本没看见那些对准她的刀刃,她神色无所畏惧,脸上写满了有本事你就捅死我的大字。
禁军头领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他是奉命守在斋宫殿外,但太上皇只说不让旁人进来,又没说他可以捅伤皇后。
他率兵拔刀,也就是吓一吓她而已,若真是伤了皇后,先不说皇帝会不会问他的罪,光是那小心眼的九千岁就要让他褪层皮。
见她步步逼近,他面色犹豫,只能带着禁军缓缓向后退去。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院子外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嗓音“让她进去。”
禁军首领听到那声音微微一怔,抬眼望去,院子外不疾不徐的走入的那人,却是正得太上皇圣宠的燕王殿下。
燕王身披雪色狐裘,苍白的掌中捧着一只鎏金麒麟纹的汤婆子,见禁军一动不动,他漆黑的眸色微沉“听不懂本王的话”
禁军首领皱起眉头“属下奉命守在此地,没有太上皇的吩咐,自然不能放人进去,殿下何必为难属下”
燕王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是已经将温室之门上了锁钥匙在太上皇手中,门外又有人把守,她进得去吗”
禁军首领迟疑了起来。
燕王说的不错,那温室大门乃黑曜石所铸,先不说那温室之门硬如磐石、坚不可摧,那门外也还守着几个禁军,即便皇后进了斋宫的殿门,也绝对进不去温室的门。
他张了张嘴“可是”
燕王再次打断他,轻描淡写道“若出了什么事,有本王担着。”
禁军首领不能伤了皇后,也不敢得罪燕王,见燕王这样说,他只好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禁军给林瑟瑟让路。
林瑟瑟硬要进去,嬴非非也不能将她一人撇在这里,毕竟一开始也是因为嬴非非用激将法激她,她才会执意要闯进斋宫里。
嬴非非咬了咬牙,小步追了上去,她路过燕王身边时,只听到他喃喃低语了一句“听闻有个叫阿蛮的姑娘,也被锁在了温室里,这两男一女的啧。”
她微微一怔,随即快步搀扶着林瑟瑟进了斋宫。
嬴非非是天真,但毕竟是生养在深宫里的女子,即便她性子单纯直爽,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父皇将九千岁、陆想和阿蛮锁在温室里,又命人在斋宫外把守,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
这斋宫很多年前,曾是宝乐公主所居的寝殿。
在宝乐公主出嫁后,斋宫便被空置了出来,嬴非非幼时顽皮,常常从书房逃出去,避开太傅跑到斋宫里斗蛐蛐儿。
虽然在九千岁搬入斋宫后,她便再也没来过此地,但毕竟幼时常来此地玩耍,她对斋宫的内部环境倒还算熟悉,不至于两眼抓瞎,到处乱跑。
即便有燕王与那禁军头领的对话在先,当嬴非非看到黑曜石所铸的大门,以及锁住大门的三把鸳鸯锁和把守在外的红衣禁军时,还是微微有些惊诧。
一只鸳鸯锁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她父皇为了将他们困在温室里,却是足足给温室上了三只鸳鸯锁。
这鸳鸯锁是用百炼钢所铸,若是没有钥匙,单凭着蛮力想要破坏掉,几乎没有可能。
父皇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当嬴非非失神之时,林瑟瑟却已经准备冲上去拍门了,她手疾眼快的一把拽住林瑟瑟的手,将林瑟瑟拖了回来。
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刻意压低了嗓音“皇嫂,你乖乖跟在我后面,我带你从秘密通道里进去。”
那温室里的温泉,是宝乐公主还在时,太上皇为宝乐公主建造的,在九千岁搬进来后,又重新加固重建了温室。
但不管再怎么重建,那温室里的温泉结构是没办法变动的,特别是那汤池底下排水和进水的管道。
毕竟不是天然温泉,每次来此沐浴前,便要提前往汤池里放水,待那温泉汤池的水放满,奴才们就会把放水的通道给堵上。
那蓄水的通道连着斋宫后院的伙房,若是不能从正门进去,她们大可以沿着通道爬进去。
嬴非非扶着林瑟瑟从斋宫里走出,禁军首领见她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燕王面带温笑道“进也进去了,如今天色不早,公主还是带着皇后娘娘,早些回去安歇吧。”
嬴非非犹豫了,她出来是想带着林瑟瑟去后院伙房,可不是为了离开斋宫。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燕王对着那禁军首领道“本王来此,是想叫你找两个人,去将颐园后院的狗洞堵上。”
颐园乃是燕王在皇宫里暂住的居所,原本王爷是不该住在皇宫里的,但京城里的燕王府还未铸成,太上皇偏要留他在身边侍奉,连皇帝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晋国皇城从铸成到如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宫墙长久未修缮,若是有狗洞倒也在所难免。
禁军首领点点头“属下这就命人去修补。”
站在殿外发愣的嬴非非,听到两人的对话,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带着林瑟瑟就出了斋宫的院门。
她差点就给忘了,斋宫的后院也有个狗洞。
两人顺利沿着狗洞爬进了后院,嬴非非凭借着幼年的记忆找到了伙房,见伙房里空无一人,她拔开温室的蓄水口,弓着身子往里面爬去。
这蓄水的通道十分逼仄窄小,也就是她们两人骨头架子小,才勉强挤了进去。
许是因为刚刚蓄过水的原因,底部还存着些温水,她们往里面爬的时候,与通道底部接触的衣裙,皆是湿了个透。
也不知爬了多久,嬴非非终于找到了尽头,她一双手按在那被木塞子堵住的蓄水口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用力的向前推着木塞子。
温室汤池里水流的阻力很大,别说是她自己一个人来推,便是再叫上两个人也推不动那木塞子。
她憋得脸都红了,推了半晌愣是没有一点动静,她正准备放弃,身后却伸来一只纤长的手臂“给你匕首。”
是林瑟瑟的声音。
嬴非非回不过去头,通道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什么,她来不及多问什么,接过匕首便朝着那木塞子刺去。
这匕首锋利的很,两刀下去,便将木塞子给捅漏了,滚热的汤水从缝隙中迸出,溅了她一脸。
嬴非非又来了几刀,将木塞子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木块,再用掌心去推,很容易便推开了蓄水口。
她低声对身后喝了一声“闭气”
话音刚落,那温室汤池里的温水便从蓄水口向外涌去,不多时就溢满了整个通道。
嬴非非紧闭着唇瓣,动作迅速的爬出通道,伸手将林瑟瑟也拖拽了出来。
两人像是水鬼一样,顶着一脸宛如海草的黑发,蓦地从水底浮了起来,吓得站在汤池里捂着缎绸的陆想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的进入防备状态,正要抬腿踢出去,就在出腿的一瞬间,他认出来两人今日的着装。
陆想的眼眸中带着些诧异“公主皇后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向后退去,将腰间的缎绸裹得更紧了一些。
林瑟瑟呛了两口水,她浑身狼狈,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闭着眼艰难的朝着汤池外爬去。
她的右眼里不知进了什么东西,也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刺疼刺疼的,越用手揉越难受。
林瑟瑟隐约透过左眼看到汤池的边沿上横着什么物什,长得像是游泳池里的扶梯似的,她下意识的抓住那东西,似乎是想借力往上爬。
而被她当做手扶梯的司徒声,望着那抓住他双腿往上攀爬的林瑟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还没刚躺到汤池边,将双腿蓄到水里,这两人就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不等他反应过来,林瑟瑟便已经抓住他的腿,像是猴子爬树一样,噌噌往上爬了。
林瑟瑟爬倒是爬了上去,可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哐当一下坐在了他的心口窝上。
司徒声“”
阵阵闷痛蓦地向上窜去,这令他的大脑一下清醒了不少,他缓慢而又艰难的坐起身来,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去“林瑟瑟”
林瑟瑟总算睁开了右眼,她顶着一双被揉红的眼睛,神色无辜的看向他“哥哥”
经过这一路,她已经清醒了不少,虽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眼前的事物却不在打晃了。
虽然清醒许多,但她还是借着酒劲儿,将脑袋埋在了他的颈间“哥哥,我好想你。”
司徒声准备推开她身子的那只手掌,蓦地定格在了空气中,他眸色微微怔愣,心底却流淌过淡淡的暖意“午时不是刚见过,想我做什么”
林瑟瑟倚在他胸口,闷声道“想给你两刀。”
司徒声“”
她似乎没看到他铁黑的脸色,嘟嘟囔囔的低声道“整日穿着骚里骚气的红衣便也罢了,还学人家海王一样往池塘里养鱼,你也不怕自己养的是条食人鱼,把你咬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穿着骚里骚气的司徒声,忍不住沉默了起来。
他完全听不懂她在念叨什么,只是听懂了那一句说他骚里骚气。
他望着眸色略显滞泄的林瑟瑟。
乌黑的发丝被水浸透,打着绺的黏在脖颈上,瓷白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嫩鸡蛋,白的透亮。
司徒声正想说些什么,鼻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去,面上却是又添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他强撑着一把薅起了她的后衣领,毫不客气的将她扔了出去。
汤池边沿全是红漆柱子,林瑟瑟正好磕在了柱子上,这一下磕得实实在在,却是直接将她给磕醒了。
她捂着肿起鼓包的脑袋,眼泪都给疼出来了“你为什么扔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被绑在柱子上人事不省的阿蛮,以及那贵妃榻上摆放着一应俱全的作案工具。
林瑟瑟“”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望着不断流血的司徒声“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问这话时,明显是咬着牙的,那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一幕。
上次岁山挑选的碧色玉势,长得像是玉如意似的,林瑟瑟自然是认不出来那东西是什么。
而这一次贵妃榻上摆放的物什,和她在教科书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阿蛮被捆在红漆柱子上,林瑟瑟会发出质问也是在所难免。
司徒声额间的青筋隐隐跃动,他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线,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在他察觉到不对劲后,便一把推开了想要给他擦拭血迹的阿蛮,快步走进了屏风内,准备与陆想一起商议对策。
进温室之前,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也就是说,太上皇是在温室里动了手脚。
一般这种药,都是投放在食物或酒水里,但他们来到温室之后,并没有碰过温室里的酒水和吃食,所以陆想顺理成章的推测出,太上皇是在蜡烛或是香炉里做了手脚。
于是,他们就开始在温室里翻找,将一切能冒烟的东西都给掐灭了。
就在翻找的过程中,陆想在贵妃榻下找到几只样式精美的木匣子。
每一只木匣子里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一盒大小不一的白玉势,一盒崭新的狼毫毛笔,还有一盒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那盒装着黑药丸的匣子底下,放着一张写着字的信纸。
纸上的字并不多,约莫就是告诉他们,如果不能缓解身上的毒,他们就会活活流血而亡,并附送上了匣子里那些东西的具体用法。
陆想就还好,毕竟他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司徒声就不行了。
很显然,那些匣子里的东西都给他准备的,太上皇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借着这些折辱他。
阿蛮看到这张纸后,情绪很激动,她表示愿意帮助司徒声渡过难关,并朝着他的方向扑去。
在她凑上来之前,司徒声一胳膊肘给她砍晕了过去,许是怕她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做什么,便直接将她捆在了柱子上。
那些东西,他是肯定不会用的。
但他也知道,他们暂时出不去此地。
陆想似乎是想劝他什么,可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不管是陆想或者阿蛮帮忙,还是他自己来,他都接受不了。
他父亲曾对他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可以为了寻找真相而净身,但若是让他承受如此折辱,他倒是宁愿就这样流血而亡。
所以他躺在了汤池边。
如果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去用那些东西纾解毒性,他便可以滑下水去,将自己溺死在汤池之中。
谁料他刚躺下,林瑟瑟和嬴非非就从汤池里凭空冒了出来。
司徒声一边流着血,一边冷着脸解释道“我没有碰她,这些也不是我的东西。”
说罢,他也不管林瑟瑟到底信不信,话锋突然一转“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许是他的面色太过肃立,林瑟瑟却是下意识的相信了他说的话。
她走到汤池边,就着热汤洗了一把脸,而后指着那渐渐向下降低的水位“蓄水口。”
嬴非非见她清醒了许多,也从汤池里爬了上去,手指扒拉开糊在脸上的头发“这蓄水口很窄,你们可能进不去。”
说可能都是给他们俩面子了,司徒声和陆想从小习武,虽算不得身材魁梧,却也是轮廓清晰,线条硬朗。
那蓄水的通道在他们俩的眼里,跟老鼠洞也没什么区别。
陆想潜到汤池底看了一眼,便失望的浮了上来,对着司徒声道“不行,太窄了。”
司徒声眸色微沉,望着那水面的波纹微微有些失神。
他怔愣了片刻,终是缓缓垂下了眼眸“等汤池里的水流完,你们便原路返回。”
林瑟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你们被太上皇下药了”
他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了,甚至连抬起手臂都有些费力。
太上皇给他们下的药里,定然不止是那毒,许是还掺了些软骨散之类的东西。
方才将林瑟瑟甩出去,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随即又躺回了汤池边沿“我没事,你走吧。”
陆想听到这话,却是紧皱起眉头“阿声”
司徒声打断他,机械的重复道“我没事。”
林瑟瑟不是傻子,见两人止不住的流着鲜血,以及那绑在柱子的阿蛮,她约莫也猜到了些什么。
他到底有没有事,瞧陆想难看的脸色,她便知道了。
林瑟瑟看着陆想“你们还能动吗”
陆想趴在汤池的边沿上,如实答道“阿声不行了,我应该也快了。”
嬴非非听闻这话,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衣袖,低声问道“皇嫂,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林瑟瑟咬住唇瓣,眸色犹豫着。
看起来陆想也中招了,嬴非非死缠着陆想,不过就是不想嫁给高畅而已。
如果陆想不插手擂台,嬴非非必定会按照原书里的命运,出嫁后的第一年就被高畅家暴到流产,最终身心绝望的沉湖溺亡。
原本她不想插手其他人的命运,但和嬴非非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她早已经将嬴非非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后日便是嬴非非的及笄礼了,那是决定她命运的重要日子。
比武招亲便定在那一日举行。
而嬴非非的忌日,却同样也是那一日。
其实嬴非非的生或死,对原文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就是皇帝男主在建功立业道路上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所以,如果可以,她想自私的让嬴非非活着。
“非非,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林瑟瑟侧过头去,望着嬴非非道“生米煮成熟饭,瓜熟自然蒂落。”
嬴非非神色怔愣,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陆大哥中了春毒,现在动不了了。”
陆想“”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陆想却是觉得汗毛直竖“你想做什么”
林瑟瑟耸了耸肩“陆大哥在说什么胡话,我能对你做什么”
她当然不会对陆想做什么了,陆想该担心的是嬴非非想不想对他做什么。
嬴非非杵在原地,一双眼睛死盯着趴在汤池边的陆想,仿佛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陆想忍不住道“公主,你冷静一点,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的惊呼消失了,林瑟瑟看着嬴非非从衣袖撕扯下一块布料,塞到了陆想的嘴里。
而后,嬴非非便像是拖死狗一样,拎着陆想的左腿,朝着那屏风后缓缓走去。
林瑟瑟趁着他们还未开始,费劲的搬了一块高大的屏风,挡在了阿蛮的身前。
又搬来两块屏风,围住了美人榻的四周。
司徒声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睁开阖起的眼睛,紧皱着眉头“你想干什么”
林瑟瑟挑了挑眉,心里有点搞不懂,怎么他们男人都喜欢问这种没有用的话。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搬起他的身子,将他拉到了那贵妃榻上。
看到榻上的木匣子,她有些好奇的翻看了起来。
毛笔黑色的药丸
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林瑟瑟正思索这个问题,眸光在无意间瞥到了贵妃榻下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她弯腰拾起那张纸团,一眼扫过去,却是看的她脸色蓦地一白。
“林瑟瑟,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过来,我必定剁了你喂狗”
司徒声低哑的嗓音从贵妃榻上传来,他面色恼怒至极,若不是因为动弹不得,他绝对也要将林瑟瑟砍晕了绑在那柱子上。
林瑟瑟像是没听见似的,将信纸上的第一行字念了出来“若是不纾解毒性,就会流血而亡。哥哥是想死吗”
他垂下贵妃榻的手臂在哆嗦“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林瑟瑟沉默起来。
她原本不想再插手有关他的任何事。
可若是那张纸上写的是真的,难道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躺在地上等死
他的天命之女还等着他,他要历的情劫也还在等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瑟瑟缓缓蹲下身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绢帕,将他面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既然如此,那哥哥便把我剁了喂狗好了。”
说罢,她便用匕首割破袖子,用布条子覆住他的眼睛后,迟疑着伸出手去,露出了司徒声身上那道狰狞又丑陋的伤疤。
没人见过这伤疤,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直视这道伤疤。
他的身子在哆嗦,仿佛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碾入泥土里,他脖子上的青筋凸出,撕声厉吼道“滚你给我滚”
他被覆住的眼眸猩红,面色狰狞又扭曲,身子紧绷的像是磐石一般僵硬。
林瑟瑟毫不质疑,如果他现在可以动弹,那她绝对会惨死在他手里,被他剁碎了扔去喂狗。
她望着那狰狞的伤疤,恍惚间却是陷入了失神之中,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掌心渗出淡淡的血色,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淌落,她忍不住捂住脸颊,伏着身子哭的泣不成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有今日,全都是她的错。
可明明是她的错,又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责任
温热的泪水滴落到他的面颊上,令他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为什么要哭
又为什么要说都是她的错
林瑟瑟将所有的歉意都付诸于行动之中。
她拿起一颗黑色药丸,按照那张纸上所描述的文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缓缓寻找着。
林瑟瑟将缓解毒性的药丸放进他的口中,嗓音坚定道“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药丸入口即化,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汤泉中,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打盹儿犯困。
司徒声暴怒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归于平静,林瑟瑟拿起狼毫毛笔,缓缓左右旋转而去。
狼毫的笔尖犹如刺猬背上的针刺,像是往平静无澜的潭水里投掷了一颗石子,令司徒声太阳穴处鼓起道道青筋,双眼猩红着的怒喝道“林瑟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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