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对,却是静默无言。
司徒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
他接过暗卫递送来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快马加鞭离开了普陀寺。
矮和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瓣微微轻颤,低不可闻的道了一句“保重。”
刚刚在京城里,马车上的嫔妃们都被流民们疯狂的行径惊吓的不轻,有的到了普陀寺后,连寺庙内精心准备的素食宴也没胃口吃了,进去就直奔了后院的住所。
太后声称身体不适,并未出席素食宴,而身为皇后的林瑟瑟,也以困乏为由推了晚宴。
在听到太后和皇后都不出席后,斋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嫔草草用了些素膳,便也都回去就寝了。
唯有纯嫔慢条斯理的用着素膳,她望着前来添茶送水的陆凯,唇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陆爷没了头发,却还是如此玉树临风。”
被她打趣的陆凯,眸底布满愠怒之色,他重重的撂下手里的茶壶,砸的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因为你给我出的馊主意,我能沦落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话音未落,陆凯便抬腿踢在了桌子腿上,原本是为了泄愤,谁料却将桌上的茶壶撞倒,那滚烫的茶水撒了他一腿,烫的他脚腕子通红。
瞧他那又蹦又跳的滑稽模样,纯嫔却是没再嘲笑他,她捻起熏了桃花香的手帕,细细的帮他擦干净了罗汉鞋上的水渍。
见她屈尊降贵的帮他擦鞋,他心中高高燃起的怒火,一下便被泼灭了许多。
陆凯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毫不避讳的捧着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水“行了,你又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了。”
纯嫔也不拐外抹角,她放下手中的帕子,坐在了他身旁“陆爷莫恼,你来这地方,虽然是被迫,但又何尝不是天意。”
这话听到陆凯耳朵里,便成了她在嘲讽他活该。
他皱紧了眉头,正要窜起滔天怒火,就听见她继续道“此次随行者皆是女子,如今陆想离开了京城,九千岁又被我爹支开,只剩下皇后和公主两
人落单”
皇上本来也想随行祈福,哪怕是在百姓面前做做样子也好,但他被政务缠身,要两日之后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才能赶到普陀寺来。
倘若她利用陆凯的职务之便,在这期间将林瑟瑟烧死在普陀寺内,皇后之位就会空置下来。
至于那嬴非非,不过是引陆凯上钩的鱼饵罢了,若是陆凯想要与之生米煮成熟饭,她帮他一把倒也无妨。
纯嫔见吊起了他的胃口,便也不再绕圈子“普陀寺紧挨着山林,春日正是天干物燥之时,如若皇后的寝室失火,而她屋外的门海又结了冰,那等不及再去打水灭火,怕是皇后就要丧命于此了。”
门海便是放置在院子里,用于防火救火的大水缸,为了防止冬日水缸里的清水结冰,寺庙中每日都会派人往水缸下生火保暖。
因为紧挨着山林,极易发生火灾,尤为是春冬两季,普陀寺就会更加看重防火。
陆凯身为寺庙里的一员,想要接触到门海并不算难事。
若是他支开其他和尚,将门海下取暖的火苗灭掉,按照如今天寒地冻的气候,不过一两个时辰,那门海里的清水就会上冻结冰。
她会在林瑟瑟的饭菜里加些蒙汗药,待确定门海结冰后,陆凯只需要趁着林瑟瑟熟睡之际,在屋外点上一把火就是了。
陆凯瞥了纯嫔一眼“她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纯嫔耐着性子解释道“九千岁被我爹拿捏住了把柄,待皇后一死,我回宫后便有机会登上后位,帮你从普陀寺里脱身,成为晋国的驸马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凯打断“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登上后位,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去赌你口中那两三成的机会”
是了,论起相貌,她平平无奇,只能说是颇有姿色。
而她又不像是元嫔怀有身孕,她如今无子无嗣,除了那个没有实权的镇国公父亲之外,什么后台都没有。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当上皇后,又凭什么认为他会再当一次傻子,为她冲锋陷阵
纯嫔缓缓勾起唇角,从腰间的锦囊之中,取出一条鸳鸯玉佩“你知道十八年前,燕王帝后曾在晋国遗失过一女吗”
陆凯看着
那玉色通透无暇的鸳鸯玉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知道这玉佩,乃是燕国皇室的传家之宝,听闻真正的鸳鸯玉佩共有两枚,为千年暖玉所制,玉内还刻着燕国的国号。
陆凯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玉佩,仔细的打量着玉佩的反正面,当他看清楚那燕国国号后,他眸中的不屑之色蓦地僵住“这块玉佩是皇后的”
纯嫔嗤笑一声“什么皇后,他们遗失的女儿是我。”
“一个月之后,燕国使者会出席太后寿宴,届时我便会找机会与他们相认。”
她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什么。
陆凯看着她的眼神微变,他正要说些什么,纯嫔身边的宫女月芯便推开了斋房的门,抱着一只汤婆子走了进来。
当他看清楚月芯的脸蛋后,他微微一怔,喉间止不住的吞咽了两口唾液“她是伊春阁的花月姑娘”
纯嫔倒是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之久,陆凯竟然还记得月芯的脸。
月芯是她从青楼里救下来的姑娘,当时她便是为了救下月芯,才和陆凯不打不相识。
看他喉结上下滚动,纯嫔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她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月芯向前推了一把“陆爷为我负了伤,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你便留下为陆爷上药吧。”
原本陆凯还有些下不来台的感觉,见纯嫔这样给他面子,他心里也畅快了不少,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就是了,明夜子时,我定会让皇后消失在这世上。”
纯嫔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月芯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步步向后退去,浑身僵硬的摇着头。
可纯嫔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愿意,早已经快步走出了斋房,将空间留给了陆凯发挥。
斋房内只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惨叫,接着就没了动静,纯嫔知道陆凯下手有分寸,不会弄死月芯,倒也不怎么在意。
纯嫔望着夜空上的那一轮弯月,仿佛看到了皇帝的脸庞,她缓缓扬起了唇角“只有我,才配站在你身边。”
普陀寺挨着山林,夜里时不时便会传来狼嚎,扰的林瑟瑟又久违的失了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再加上晚上没有用膳,深更半夜的又感觉胃里有
些隐隐作痛了。
毕竟不是在皇宫里,后院没有单独的厨房可以开小灶,她也不愿大动干戈,专门叫人起来单独给她做夜宵。
但胃里实在不适,她思考片刻,索性便披上狐裘,准备自己去厨房里看看还有没有吃食。
林瑟瑟一推门,就瞧见了坐在她门外石阶上的嬴非非,她愣了愣“你怎么还没睡觉”
嬴非非抬起一张皱皱巴巴的小脸“我师父说,等他到了边关,就给我写信但是都已经两天了,我还没收到他写的信。”
林瑟瑟看着她苦恼的模样,不禁失笑道“哪有这么快到边关,你再等一等,说不准过两日就有来信了。”
嬴非非很相信林瑟瑟,哪怕这话只是在哄她,她面上的愁容也褪去了些。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从石阶上站了起来“这大半夜的,皇嫂要去哪里”
林瑟瑟正要回答,胃里便咕咕响了起来,她脸颊泛起微红“睡不着,去厨房转一转。”
说是转一转,其实就是想去厨房偷吃点东西。
嬴非非倒也没戳破她,只是看了一眼漆黑的四周“那我陪皇嫂一起去。”
说罢,她便挑起扔在地上的灯笼,带着林瑟瑟一同去了普陀寺前院的厨房。
这普陀寺并非是皇家常去的寺庙,只是因为普陀寺离京城较远,太后往年为躲避太上皇,便三天两头的借着烧香念佛的名义,带着嬴非非去普陀寺里小住。
所以嬴非非对普陀寺十分熟悉,带着林瑟瑟抄近路去了厨房,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走到了。
厨房里还点着灯,但她们走进去唤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林瑟瑟掀开大锅的锅盖,锅里的蒸屉里还剩下两只干巴巴的馒头,又冷又硬的,咬都咬不动。
嬴非非从小娇生惯养,自然不会做饭,而她乃是杏花仙,在天庭上向来不食五谷,更别提会做饭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那两只馒头,就在林瑟瑟准备烧热水,因热水泡着馒头凑合吃点时,厨房外响起一道沙哑的嗓音“你们是谁”
她面色微窘,刚要转过头去解释一番,却听那人又道“贫僧眼拙,望两位女施主见谅。”
这便是认出了她们两人的
身份。
见这矮小的和尚准备离开,她连忙叫住那和尚“小师傅请留步,不知小师傅能否帮本宫生起灶下的火”
林瑟瑟没看到烧火用的劈柴,若是让她自己慢慢折腾,怕是这一夜过去,她也烧不起来这大锅了。
那和尚应了一声,从厨房外的夹角里挎来一筐子的劈柴,手脚麻利的将火点燃了起来。
在生好火后,和尚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看向她手里握住的剩馒头,面色和善的问道“两位女施主,可需要贫僧帮忙”
见和尚主动询问,林瑟瑟也不客气了“那便劳烦小师傅了。”
虽然她一口一个小师傅的叫着,但实际上这和尚只是个头矮了些,年龄看着却并不小了。
迎着微弱的烛光,林瑟瑟看清楚了那和尚的面容。
他脸上像是抹了锅底灰似的,长得黑黝黝的,脸颊两侧布满了麻点子,不过五官看起来倒还算是精致。
只是他的身材干瘪瘪的,而且骨头架子又瘦又小,个子看起来却是比嬴非非这个刚及笄的女子还矮。
那和尚手脚麻利的烧水煮面,很快便将两碗阳春面煮好了。
和尚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撸起碍事的衣袖,将热腾腾的面汤端到两人面前,又张罗着跑回去拿筷子。
见和尚双手递来筷子,林瑟瑟正要伸手去接,一抬眼却看到他露出来的半截手臂。
和他面上的黝黑截然不同,他的手臂又白又细,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脸黑的像是煤球,手臂白皙的犹如莲藕,骨架子比女子还纤瘦,这和尚到底是男是女
林瑟瑟蹙起眉头,下意识的朝着和尚的耳垂望去。
要分辨一个人是男是女,看耳垂是最好的方式。
凡是晋国女子,不论庶民还是贵族,八岁便会用银针穿出耳洞,寓意驱除病邪。
当她看清楚和尚的耳垂后,她的瞳孔蓦地一紧,面容渐渐僵硬起来。
和尚的耳垂上,每侧都有三个不怎么明显的耳洞。
在晋国之内,唯有赢家的女儿才能穿三个耳洞,那是代表皇室公主血统高贵的象征。
太后只育有嬴非非一女,而太上皇的姐妹们,除却那宝乐公主之外,全都被太上皇扔到匈奴和亲去了。
而那些离
开晋国的和亲公主,在数十年间,死的死、残的残,哪里还有能活着回到晋国的。
许是察觉到林瑟瑟直勾勾的眼神,和尚放下筷子,眸色略显慌张的想要离去。
林瑟瑟疾步追上前去,一把攥住和尚的手臂“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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