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感到很无趣。
从过去到现在,人类这种低贱的生物总是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来。
他出生在平安时代,在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之后成为了只要不照射太阳就能够长生不老的生物。他本来应该在大正死去,可是神明依然眷顾了他,让他在临死前的一刻获得了“复活”的能力。
鬼舞辻无惨意外地从过去来到了距离死前九十年后的世界里。九十年后的世界和过去一丁点也不一样,曾经稀少的西洋灯到处都是。做娼-妓的女人们变少了,好多人都做上了体面的工作。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总是背着公文包到处奔跑。因为他们要去上班,迟到了的话很可能会被扣绩效。
无惨对这瞬间的时间的转变、世界的转变感到很好奇。但那时的他是在被自己的死队友猎鬼人们逼入死地之中的状态,就算是转换了世界,他身上的伤口也丝毫没有得到复原。之前为了抵挡初升的朝阳而变出的巨大的肉块的身体,已经被太阳灼烧殆尽。他的内里也受到了严重地伤害,重伤破坏了他的躯体,无惨在转换世界以后甚至连身体都无法移动。
他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街道旁边,春日的樱花十分扰人地飘在他的身上。花朵一开始是香的,但没过多久就会变得柔软,变得腐烂发臭。
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的,唯有他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绝对是这样的。
可是太阳伤害了他太多了,无惨连动作都无法作出。他急切希望有个人能够来到他的身边,然后任由无惨吃了他。无惨是鬼,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认了。但是,现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除了吃人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方法能够迅速地恢复体力了。
吃人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在无惨看来更是这样。
在樱花花瓣彻底腐烂之前、人们把他彻底当成流浪汉之前,有个人靠近了他。
无惨想,一定要把对方吃掉。
无惨想,只有吃人才能恢复体力。
他在空气都灰蒙蒙的日子里抬头看去,看见伞,书包,蓝白色格子纹的格裙,看见一张美丽的大家闺秀的脸。
“你还好吗?”
源睦月蹙着眉头,担忧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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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的侦探一旦发起火来,就是绝对的恐怖人物。这一点是辻村深月深刻领教过的。侦探他虽然平时很冷酷,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可当他发觉有些人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命的时候,把自己被父母授予的珍贵的性命、被他人的目光所注视的生命、被自己的身体所承载着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抛弃、丢进垃圾桶的时候,绫辻行人就会产生一种由衷的愤怒来。
他的异能总是在杀人,他的异能总是在揭穿案件的主谋之后让犯罪分子“死于非命”。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之中,但是他的确不愿意看着一些人为了根本没必要奔赴的目标或是虚妄的前方而放弃自己自我养育了非常久的生命。
“将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高贵,这是无比愚蠢的想法。”
源睦月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种侦探训斥,而侦探的面貌年轻得简直像是她的哥哥。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她轻轻地说道,“爸爸妈妈很爱我,所以总是动不动地到有名气的寺庙去为我祈福。”
大家和源睦月隔着一段距离,如果距离再拉长一点的话,就无法听见对方说话了。
息见子悄悄地上前一步。她在努力缩短她与眼前这个女孩之间的距离。
“一开始的父母都很虔诚,可越到后面他们就越认为我是一个累赘。”
家庭的因素时常是造成人类性格变态的重要原因之一,息见子想,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家庭因素,所以才造就了如今这幅凄凉的模样吧。
“我一点也不恨爸爸妈妈,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源睦月有一双柔弱的眼睛,一双让人看所有人看了都会感到柔弱的美丽的眼睛。她向着陌生人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简直就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六年之前,爸爸妈妈因为某件事情永远地离开了。说起来很奇怪,在得知了他们的死讯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啊,我解放了]的可恨的想法。”她微微前倾着身体,柔软的黑色发丝像是丝线一样向下垂落,“我是一个恶毒的人,对吗?”
太宰治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吗?难道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恶毒的人吗?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想法吗?还是你自己真情实意地认作是?”年轻男人的口吻是尖锐的,丝毫没有之前对待蝴蝶忍的那种热情与“温柔”。黑色卷发、驼色风衣的男子双手交在一起,以一种与绫辻有几分相似的冷漠姿态静静凝视着眼前似乎是在倾诉的少女。
“我……”源睦月答不出来。她的瞳孔从放大到收缩,再到放大,最终眯成野兽一般的竖瞳。
她的心里闪过千万种想法,她的脸上浮现出一阵轻微的红晕。
“恩,我知道了。”
源睦月说出了与心中的想法完全相反的话语。
她有些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个打火机。
“他已经走了,你们没办法在这里找到他。”
她暗色的眼睛在天光下没有办法闪射出生命的光芒来。
“我要放火了。”
息见子终于肯定了那些流淌在地面上的刺鼻的透明液体是什么了。
“汽油——你想把你自己一起烧死在这里吗?”环顾四周,以他们为中心浇灌着一层薄薄的汽油。倘若打火机的火焰燃烧到这些东西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围在火焰之中。
人被杀,就会死。
在场并没有能够抵御火焰的人,无论是绫辻行人、国木田独步、太宰治抑或是辻村深月,都不具备抵抗火焰的能力。他们所拥有的异能力侧重在不同的方面,而逃离火场并不在可考虑的范围之中。
“虽然大家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是我已经鼓起勇气去赴死了。”女孩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她也许是为了那坏透了的家庭死掉的,也许是自己不想活了,也许是为了奉献自己的生命给他人而去死的。
“那么在你死之前,告诉我们,失踪的那三个同学在哪里吧。”
国木田独步本想否定这样简直就像是坏人的言语的,可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他却发现金发侦探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则是慢吞吞地往源睦月那边移动。利用语言去迷惑对方,暂且博得对方的注意力。
被当成目标的东西,那个被对方举在手里的打火机。
如果有可能的话,谁都没有必要死去。
息见子坚信着在源睦月的身后还有着某个人物的影子,也许那个人物就是使鬼重新诞生在世界上的主要来源。
身为侦探的她(绫辻行人)这一次接受了两项委托,一项是找到失踪的三名同学,一项则是找到鬼重新诞生的原因。
产屋敷耀哉付了他们大笔的委托费。
将“调查源睦月”这件事情委托给武装侦探社的白鸟切子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为了让妹妹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几乎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来作为委托费。但是,武装侦探社是一个极为人性化的组织,光凭社内成员与谢野晶子的能力就能让侦探社赚得个盆里流油的程度,所以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只是收取了最基础的费用。
源睦月却说:“我不清楚这件事情。”
“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
“诶?也就是说,春日井冬夏、继国严胜和白鸟樱子,根本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愿被带走的,对吗?”太宰治是一个非常善于从他人的言语之中捕捉重要信息的男人,所以当源睦月说出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又用着温和到咄咄逼人的语气接连追问道。
源睦月没想到侦探之一的男人会这样问她,她在急切之下,手中的打火机被猛地丢向她的身边,浸满了油渍的土地之上。
息见子心里暗骂了一声“搅屎棍”后,嘴唇里溢出辻村深月的姓氏来。她的身姿不够矫健,动作也没有灵活到能够飞扑过去并顺利接住哪个掉落的打火机的程度。cos化除了带给她面貌外,并没有赋予她相应的能力。
而那个时候,辻村深月早就在整装待发之中了。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种何等糟糕的环境之中,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怎么擅长说话。
但总有她能够行动的场合的。
比如说现在。
在源睦月惊诧的眼神之中,青色发髻的西装女子朝着那个掉落的打火机飞扑过去,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那个打开了的打火机,火焰灼烧到她的手心之中。在这样简短的距离里,能够抓住那个东西简直是奇迹般的存在。
辻村深月一个滚动,衣服上沾满了油渍与泥土。
“!”国木田独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的手才停留在刚刚撕下笔记本纸页的动作之上。
青色发髻的女子几乎是朝天躺在地面上,黑色西装外套黏在沼泽般的地面之上。
呼呼——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紧张的呼气声。
息见子吊着的那颗心好不容易才放了下来。
拜托,她可不想葬身火海啊。这是比“校长的惩罚”还要糟糕的、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辻村深月牢牢地抓着那个打火机,火焰已经熄灭了。
在精神高度紧绷之中,她听见了她所服务的那位先生与往常无异的淡漠话语。
“辻村,做得好。”
辻村深月的心情变得轻飘飘了起来。但是等到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那特别定制的高档西装已经变得无比肮脏了。
那可是连同阿斯顿·马丁一起从英国运回来的高奢品,差点被海关扣押在当地的那种。
明明得到了夸奖,喜悦尚未持续片刻的辻村,口中发出了几近弱兽一般的哀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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