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满长安的流言已经从她性子娇纵,连太子送的礼物都能随意撕毁,到她太过目中无人,仗着是陆太师的孙女,而目无王法,今日能将太子不放在眼中,明日就敢不敬天家。
饶是李燕麟已经在第二日便将那为乱传流言的宫人下入了天牢,也将字画并未销毁之事流散出去,可流言却依旧愈演愈烈。
甚至有人说,太子的澄清,无非就是看在她陆月婉是陆太师唯一的孙女,并且又有那样一份婚约在身。
这些流言丝毫不惧天家与太师之名,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四处流传着,却又抓不着散播者。
月婉一时错愕,这倒是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
李燕麟大约是想要一时拿捏她,好叫她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
毕竟,这流言传开了来,对于李燕麟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个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对他的轻视诋毁。
此时此刻,人人都只敢说嘴月婉,却不敢明面上嘲笑太子,可总会有人私下闲谈太子竟会在女人身上受挫。
位于流言中心的陆家,却一直缄默不语。
思来想去,月婉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陆长愿规规矩矩在家中抄了两日家规,今日听得外头流传的话,怒气就上了头,笔一摔,“太可恶了!”
月婉回过神来,见他就要冲出书房去了,忙放下墨条,跟上去拉住了他的手,“阿兄,你等等。”
陆长愿气得眉毛都像被火烧了似的,带着红,“你别拦我,我今日非得出门去天牢,将那混账给抽一顿方能解气。”
月婉温言细语劝他,“阿兄,你忘了,祖父派了侍卫守着你的院子,你出不去的。”
陆长愿气得不行,“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宵小之辈诋毁你的名声吗?”
月婉拉住他的胳膊往书房走,“你别急,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祖父不是说了,让我们待在家中别出门,一切都有他。”
陆长愿无法,坐下提起了笔,写了一个字却又抬头,见月婉坐在他对面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陆长愿只觉得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看不懂月婉的心思。
这满长安流传着对月婉的诋毁之词,这几日来,他却总觉着月婉心中大约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又心事重重。
明明从前,月婉并不是如此。
她同旁人家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家,兴许有些不一样,但像这样闹得满城风雨时,大约也会和别的姑娘一般躲在房中偷偷哭。
月婉不自觉地轻抚脸颊,“阿兄,你盯着我瞧做什么?”
“婉儿,你。”陆长愿犹豫再三,“是不是还在想永安王。”
永安王这三个字,他说的极其艰难。
无怪他如此,只是前两日,他瞧见月婉眼下乌青一片,原以为她是为了外头的流言而整夜未眠,却不想她开口却说:“我在想,我该如何再见子岚哥哥一面。”
陆长愿不想承认,当时他是有有一丝的心酸。
听得他问,月婉并没有犹豫,轻轻点了头,“嗯。”她这两日并没有闲下来,又找了人去见永安王府从前她相熟的宫人,可是,人人都不见。
因为永安王府之人,都得了李燕沉的命令,不再见陆家任何人。
不见陆家任何人,不就是不见她了吗?
她甚至想,不若她自己去一趟永安王府,若是李燕沉不见她,她便待在永安王府的大门处不走了。
可是,这个念头也仅仅只能是个念头罢了。
她拒了李燕麟,却不想会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若是当时,她能忍下那份心中怒气便好了。
她明明知道李燕麟心里有多阴暗。
虽家中谁都不曾责怪她,到底是她闯了祸。
她不能在此刻火上浇油了。
可她如今着实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
陆长愿嘟囔了一句,“他既然不见你,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陆长愿实在不能理解,见月婉似有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之中时,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开始抄起了家法。
月婉又看向了窗外,是啊,子岚哥哥不肯见她,她为何还想着他呢?
兄妹二人各自发着愁。
直到有人匆匆前来叩门,“姑娘,蔺阳大长公主送了请帖来,是大姑姑亲自送来,此刻正在花厅与大夫人喝茶,大夫人让奴婢前来请姑娘。”
月婉收敛了心思,将给陆长愿磨墨的活交给玉书,便前往花厅。
还未踏进门,行在回廊上时,便听得屋中人说话。
是她熟悉的声音,该是蔺阳大长公主府女官,旁人尊称一声大姑姑,正同她伯母说起,“这不,这两日长安传了这么些闲话,长公主听了也生气,正好太子殿下昨日亲临公主府,请公主设下了赏花宴,邀请些小辈过府赏花,好叫京中人都知晓,咱们婉姑娘秉性到底如何。”
月婉脚步迟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永安王府外巷西角门,僻静无人处,有一黑衣人叩开了门,奴仆本欲将人捉拿了去,却又在黑衣人亮出腰牌时,心中起了一丝惶恐。
黑衣人收了腰牌,侧身让过,露出身后人来。
来者虽面带和蔼笑容,却叫旁人心中惶恐更甚。
黑衣人开了口,十分客气,“劳你通传,我家主子欲见王爷一面。”
奴仆低垂着头,目不敢视,只匆忙去传话。
他跑得极快,似身后有活阎王在追一般似的。
王肆今日心情不大好,一是如今外头到处都是婉姑娘的流言,二是他家主子这两日愈发消沉,连他说了许多开怀话,却又被他家主子以他太过吵闹,将他赶出了门口。
整日里,一个人坐在屋中,也不知是在生旁人的气,还是在与自己生闷气。
王肆愁的不行,站在廊下,独自一人望着天唉声叹气。
满院子鸦雀无声。
却有人脚步慌乱,踩得木质回廊框框作响,“王公公,王公公!”
王肆冷了脸,压低了声音呵斥面前跑得气喘吁吁的奴仆,“你作死作到正院来,不想活趁早说。”
奴仆好容易喘匀了气,依旧两股战战,又不敢大声喧哗,“王公公,门外有人求见。”
王肆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见客。”
奴仆低低的说出了来人身份。
王肆面色变了又变。
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务必小心伺候。”
“我随后就到。”
说完这话,王肆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李燕沉背对着他,听得他入屋,只冷冷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王肆无奈叹口气,“一会儿要打要罚,奴才都随您,只是今日登门拜访的贵客,无论如何,您都得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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