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满满的一兜子金叶子，沉甸甸的，黄澄澄亮灿灿的。
就这么被孙悟空大喇喇的拎在手里。
唐三藏这回真的傻眼了，他就看着，孙悟空随手那么一撕，好像连他的脸皮和底裤一起撕掉了。
不光撕掉了，还被捏在了孙悟空的手里。
饶是脸皮厚如唐三藏，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孙悟空其实也是没有想到，这小和尚竟然偷偷摸摸在身上缝藏了这许多金叶子。
一时间他几乎都要气笑了。
然而，不待孙悟空反应，一股隐约的，被窥视的感觉，直刺而来。
‘谁。’孙悟空险些没有沉住气，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一声喝问压在了舌尖。
这般窥视的，怕也只有西天的人了。
孙悟空先是一火，又很快压下了。
呵，这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孙悟空的眸子沉了沉，冷狞着一笑。
唐三藏一直小心打量着他，见状登时打了个激灵。
“小和尚，”金箍棒慢悠悠地架在了唐三藏的脖子，“卖艺？”
“嗯？”
“……”
“……”
“我可以解释！！！”
唐三藏后悔了。
凉丝丝的金箍棒贴着他，激的他自颈侧间冒出一片鸡皮疙瘩，背上的汗毛都起来了，恁热的天，竟也起了一身冷汗。
总觉得此时的孙悟空，怪怪的，有种非常非常危险的感觉。
“哦？”孙悟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说来听听。”
“……”
顶着他洞悉的目光，唐三藏脑子一阵短路，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来孙悟空也不逼他，只是手中的金箍棒似乎变了重量，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压在唐三藏的肩颈。
嘶。
“小和尚，”孙悟空将金箍棒往前一送，最后一点笑意也没了，他看着他，带着冷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敢一次次戏弄俺老孙。”他冷呵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本来只是些些的恼怒，因着被西天监视，在对上小和尚姣美的面容，状若无辜的神情时，却像是骤然灼起了一把火。
西天的胁迫、此时的监视、十八万又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痛苦折磨……
仇恨自心底翻涌而出，蓦的染红了孙悟空原本暗金色的眸子，更有暗色的魔纹自他的眼周隐隐蔓延，他甚至似乎控制不住的蹿出尖锐的獠牙，孙悟空半垂着头，似有苦痛……
唐三藏心中一慌。
他怎么了？
这样的孙悟空，绝对是发生了什么。
唐三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大脑中一片紧迫的空白，只能凭借着本能，一把握住孙悟空擒着金箍棒的手。
猴毛比他想象中的要粗粝一些，指骨坚硬。
唐三藏半扬着头，睁大了眼睛，“你听我解释！！”
“曾经，”唐三藏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第一句蹦出来，再往下就顺畅了。
唐三藏提着一口气，紧紧地握着孙悟空的手，声情并茂，“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个……”
孙悟空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魔纹消散，獠牙收起，只余下微透红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唐三藏见他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不自觉露出一个灿烂到极点地笑容，“孙悟空，你……”
“你会对那个人，说什么？”孙悟空打断了唐三藏的话，有些嘶哑地问道。
“我爱你？”唐三藏下意识的念道，“如果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啊。”
有浅浅地含在嗓子眼的惊呼声响起。
唐三藏一边背，一边回头，正对上店小二带着一行官差进来，从害怕到震惊、呆滞的表情。
……
“……”
“……”他是谁？他在哪？他刚才干了什么？
卧槽，他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不是……”唐三藏有心想要解释，可是他才开口，就反应过来，孙悟空的金箍棒还架在他脖子上……
这特么究竟是怎样一副虐恋情深的模样。
孙悟空却不管那么多，他阴沉沉的看向那边，“还不滚！”
店小二没有一丝犹豫，唰地放下了帘子。
屋里再次只余下一个人。
“那个……”唐三藏这会儿心突突的乱跳，蹦的嗓子眼都跟着腾腾的动，“你……”没事吧？
孙悟空的目光凉凉地看他。
“那个，”到了嘴边的解释的话，就怎么都难吐出口了，“我……”瞎说的，其实。
最后，在孙悟空冷血的注视下，唐三藏怂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蔫吧着垂下了脑袋。
孙悟空倒是没相信这小和尚这张满嘴跑马车的破嘴，只是，他说的话，仍旧有点冲击到他了。
本来按他的打算，是要在西天诸佛面前做一处‘内讧’‘不合’的戏码，以此试探西天的。
可是方才他一时没控制住心中阴暗滋生的情绪，再加上这小和尚一顿胡言乱语。
孙悟空皱眉。
“小和尚，”孙悟空缓缓收起手中的金箍棒，“我不喜欢你。”
“……”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孙悟空直起身，说的掷地有声。
“我会护送你西去，但是更多的……”他上下那么扫了唐三藏一眼，“就别妄想了。”
“……”
唐三藏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抬起了头，听着听着就懵了。
这是嫌弃吧？
拒绝+嫌弃吧？
唐三藏自觉是个直男，就算刚才是他先胡言乱语的，可是这会儿被人这么直剌剌的嫌弃，唐三藏受不了。
可是不等他愤而开口，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猛地冲天而起，一力撞碎了他们头上的房顶，然后凌霄而去。
与此同时，西天之上，一道浑厚声音乍起。
“如来老儿！”孙悟空的声音，赫然而起，语带冷厉，“收起尔等那龌龊的心思，若是胆敢再行窥探之事，别怪我出尔反尔，送这小和尚魂飞魄散！”
“……”
随着他的话落，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镜中画面乍然消失！
万千造化境应声而碎。
猛然而生的意外，打了西天诸佛一个措手不及，本就因为方才唐三藏一番惊天违逆之言而起的静默，霎时被打破，有那性子急的，当场就甩了袖子。
“荒唐！简直荒唐！这金蝉子十世转生，怎的还耽于情爱！”
“这孽畜恁地嚣张！”
“简直无视我等诸佛，不敬尊卑，毫无廉耻！”
“就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就佛位，荣登极乐！”
先被唐三藏刺激，又被孙悟空下了面子的诸佛气愤不已，大殿之上，忽地炸开一番征讨。
一时间方才还威严静默的大雄宝殿，乱成了一片。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就在几个性躁的神佛要暴起之际，如来笑了起来，“这个泼猴。”
“五百年不见，还是顽劣的很。”
“呵呵呵呵，”旁边的弥勒佛也跟着开口，未语先笑，“是啊，这猴儿傲得嘞，倒是难得心性依旧。”
“这小金蝉也长得好。”弥勒佛笑吟吟的赞道，“倒是有趣着呢。”
“诸位莫急，莫急，我看这二人，就很不错。”
“……”
这叫不错？眼瞎了么？也太无底线了吧？！
“阿弥陀佛，”当下有佛者出列，“我祖慈悲。”
“只是那金蝉子沉溺情欢，孙悟空更是不敬诸佛，野性难驯，实在不配为良选，恐生祸害。佛祖三思。”
是啊……
就在众人点头应和之际，一旁永远沉默的阿南，忽地出声。
“可……金蝉子下凡历劫十世，已五百年……”
“若是他二人不可，诸位，可还有良选？”
“……”
“……”
……
西天如何被翻了天，唐三藏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过是眨眼之间——
房顶被金箍棒生生捅破，撞出一个偌大的窟窿。
唐三藏就立在当下，几乎是首当其冲的，被碎裂的瓦木灰尘，砸了一身。
饶是唐三藏当机立断，护住头脸向后移开，也依旧避不开被结结实实砸了两下。
再反观孙悟空，灵气护体，撑出一道屏障，尘土不沾，瓦木不挨。
自岿然不动。
唐三藏灰头土脸地退出好几步，被烟尘呛的直咳，等他再次顶着满是灰尘的光头抬起时，见到的就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傲然昂首挺立在狼藉中的孙悟空。
而唐三藏头上的灰，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地往下落。
“孙悟空！咳。”唐三藏咬牙怒目，却又被呛住，“你混蛋！咳咳……”
偏偏恰在此时，孙悟空开口。
“……送这小和尚魂飞魄散！”
“……”
唐三藏的目光，对上孙悟空的。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灰尘刺的唐三藏的眼都红了。
欺人太甚了。
“混蛋！”
“老子喜欢你个瘠薄！”唐三藏恨恨地瞪着他。
知道西天在偷窥的事而起的惊恐愤怒，再一瞬间，就被孙悟空空口白牙而出的虐杀威胁给取代了。
“西天那群人混蛋！”唐三藏气得发抖，“你这王八羔子也没好到哪里！”
“取经？”
“哈！”唐三藏随手撸了一把土仆仆的脸，留下一道黑痕，“取你个腿！”
“这特么什么好差事！”唐三藏气急，一个两个的算计他，威胁他，都当他是泥捏的呢！
打量着他爱取经当和尚呢？！
枉他还觉得这猴子不错，方才还怕他出事！
可去他的吧！谁特么稀罕！
“这经谁爱取谁取！”
“老子不干了！”
唐三藏说着，一把扯过孙悟空还拎在手里的旧袍子，也不顾身上的脏污了，扭身就往外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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