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飞港城,走得是私人航线,为确保大家在时间上的合理性,中午起飞,下午到达港城,有充足的时间休息,缓解飞行带来的疲累。
和仪却在此之前连夜回了一趟蜀中,带领一众下属快速检查了蜀中几处重要封印及阵眼,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鬼道宗祠坐落在深山之中,与历代和师居所相邻不远,传闻后院那一池锦鲤下,镇压着极凶厉鬼。
也是为了镇压他,初代祖师才将宗祠定在那里。此后历代祖师过世之后,生前祭袍、法器、骨灰都安息于此。
和仪幼年是被先和师再三告诫过的,据说那边镇压着的那位大存在一旦出世,届时不止蜀中,天下都要大乱,人间不复,生机不再。
还有举例说明,曾有一次封印破碎,那位生前为巫道大能的大历出世,蜀中阴气冲天,尸横遍野,眼见天地之间都要变成一片活死人墓,是和仪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师叔祖燃尽了寿数请天神降世,拼死将其封印。
然后小师叔祖归于冥府。
从此以后,在小小的和仪心中,小师叔祖就成为了除了师父以外最崇拜的人。
或许和仪对天地苍生的归属感与责任感,便来源于这一宗早已尘封于天地之间,史册无载的往事吧。
和仪查到这边封印的松动反正是吓得一魂出世二魂升天,先逼出两口心头血来修复了封印,才有心思去呵斥负责盯着山中封印的周念。
“就是因为你心细才把你留下盯着这边,封印这么大的漏子你都没发现,真出什么意外,你我都是千古罪人!”和仪怒容满面,周念也不敢辩驳,他还后怕着呢,先被训了一顿,心里反而安稳多了,才低声道:“列位和师安息之处,不敢冒进叨扰,只在外巡视,未见怨气阴气。”
和仪拧了拧眉,手在青砖上心口血混着朱砂形成的封印纹路上慢慢拂过,闭目引神去探,一无所得,最后只能轻叹道:“或许是远古大能与众不同吧,这位说来也是咱们的祖宗,和寻常厉鬼妖物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又看向周念:“这次也不算你得过错,是我着急了。”
周念连道不敢,和仪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一掌拍向水池旁平地上立着的铜鹤,机关声乍起,一层钢板水泥上铺鹅卵石的池底掩住了纹路鲜红骇人的青石砖。
和仪闭了闭眼,一时有些气力不足。
星及就在一旁等着,和仪一落地就满是焦急担忧地奔了过来:“快歇歇,这两口心头血可害死人了。”
“没事儿。”和仪摆摆手,又摆弄一下那铜鹤,清澈水流自两旁鹤口倾泻而出流入池中。
星及抱起一旁的大木盆,把数十尾金黄、橙红二色的锦鲤倒了进去,鱼尾轻轻摇曳,水波荡漾,一切恢复如常。
此时此刻,听着减弱的水流声,和仪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原位,磕了两粒星及掏出来的大药丸子,甩手起身:“我得去前头给老头子上个香,让他好好看家,别再出什么岔子。”
等她在正堂中十分虔诚地絮絮叨叨磨叽一番后,天已大亮。
和仪最后拜了一拜,起身出去。
推门那一刻,她觉得有一股湿气从后背打入身体,仿佛浸润着五脏六腑,本来火辣辣的心口肺腑也好了不少。
她先时一怔,然后笑眯眯的回身冲着满满一屋子的画像又拜了拜,“感谢祖宗。”
一位祖师画像前悬着的铃铛无风自动,轻轻一摇,清脆的一声响传了出来。
和仪眼睛更亮了,复行一礼,十分兴奋地道:“晏书谢小师叔祖!”
从男神那得了好出,和仪满怀激动地转身推门出去。
此时院子里挂着的几十盏白纱灯已经尽数熄灭,和仪深深吸了一口蜀省群山中清新的空气,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叮嘱侯在廊下的周念:“仔细看家。”
说完又不知想起什么,额外添了一句:“最近玄术界丧心病狂之辈尤多,盯紧了,别哪个打起我家祖师骨灰的主意来。这家伙的,就为了防这坏主意,千年前我们家就流行火葬了,省事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这歹徒,连骨灰都不放过!前天,就龙虎山当代天师他小叔叔坟被人挖了,支持国家政策搞得火葬都没被放过啊!丧心病狂之辈!”
“是。”周念恭敬应答,星及面带担忧地看着明显亢奋的和仪,“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上京就赶不上了。您还行吗?您的身体最重要……”
言外之意和仪明白,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身将房门仔细掩上,然后才笑着说:“你家和师我没那么脆,只是有些累,走吧,飞机上还能歇歇。星及,你的大药丸子味道可是越来越变态,但效果也越来越惊人了。继续加油,努力研究,没准哪天靠这个发家致富了呢?”
“还有心思说笑!”星及又气又笑,仔仔细细打量着和仪的面色,确定有了一点血色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还是坚持着搀扶了她一把。
和仪虽然有点不习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但她腿软也是真的,在场的都是心腹,逼格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就安心被星及扶着出去。
和仪一下飞机,微微借着星及的力道往出走,却见林家众人正在外等着,霎那间笑意忍不住爬上了脸庞,口中嗔道:“怎么在这儿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在家歇歇多好。”
“来等你的。”杜鹃快步上前挽住和仪的手,面带心疼:“打电话的时候听你声音不大好,妈妈心里着急。”
“这是怎么了?”林毓中拉着和仪上上下下看过,没在体表发现什么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一面说:“走,去歇会,不行就推迟,咱们过两天再去。”
“就是就是,什么都没有咱们晏晏的身体重要。”杜鹃连声附和。
“没关系,就是累,心神俱疲。”和仪叹了口气,又笑了:“不过好在发现得早,没出什么大问题,我现在可以安心和你们去港城了。”
“乖崽。”杜鹃仔细看着和仪的脸色,又看向星及,见她微微点头才松口了,“也行,走,咱们去候机室,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好好歇歇。”
林正允眉头紧拧:“不去也没关系,我联系你大伯,咱们晚一天去。”
“就是就是,晏晏姐。”林毓齐小跑上来,“港城可没意思了!过去就听他们炫富和大伯母家长里短——”
“毓齐说什么呢?”林毓晴呵斥一声,林毓齐连忙闭嘴,小眼神一瞟,大哥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完了。
林毓齐刹那间心如死灰。
和仪抿嘴一笑,把林毓齐拉到自己身后,对林正允笑道:“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累了。”
林正允还要说些什么,杜鹃却开口了:“你这身体啊,也是让人揪心。妈妈认识港城那边一个老中医,是御医后人,医术极高明,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
和仪知道再不答应杜鹃心中也不安,干脆点了点头。
和仪是连轴转过的,两口心头血虽险,画阵耗的精气神虽多,但在候机室眯了一会,星及的猛药隔两个小时吞服一次,药劲上来,看起来脸色就好了不少。
杜鹃仍然满是忧心,忍不住抱怨林正允:“你说时间敢这么急做什么?哪天开祠堂不能开?非得明天!”
林正允苦笑:“日子是大哥早定下的,谁成想晏晏这边忽然出了事儿呢?要我说延迟也好,晏晏却不同意。”
杜鹃倾身为和仪掖了掖被子,拉着林正允走出休息室,方才轻哼一声:“算你有点眼光,这架飞机也买正着了。晏晏她们或许有什么讲究也说不定呢。”
“我看这孩子就是不想麻烦咱们。”林正允摇着头叹了口气,“其实一家人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呢?”
杜鹃面色沉了一瞬,又带上了笑意:“这孩子心思细,想得也比咱们毓齐那个没心没肺的多些。我就盼着有一天啊,我这闺女能拉着我痴缠撒娇,像老赵家那闺女似的,虽然要这个买那个的,但我也乐意。”
林正允拍了拍妻子的肩,安慰道:“这些孩子心都细,毓晴还是在咱们身边长大的,不也小心翼翼的?咱们家啊,就基因突变,生了毓齐这一个马大哈。”
杜鹃忍不住噗嗤一笑,嗔着拍了林正允一下,“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夫妻两个的话题和仪是不知道的,她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醒来之后只觉浑身发软四肢无力。
“醒啦。”星及端着水推门悄悄进来,见和仪迷迷糊糊地睁眼睛打哈欠就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喝点蜜水,再吃一丸药。新开的方子我已经递给林夫人了,估计落地之后,您就有好喝的了。”
和仪微微打了个寒战,“星及你忽然‘您您’的,我有点不适应。”
“好的哦亲亲。”星及露出了淘宝客服的笑容:“那么这边您是有什么要求吗?请一定要提出来哦,无论如我一定会满足亲亲的~”
“星及,你、你正常点!”和仪抱着被子瑟缩在墙角,下意识地浑身发冷。
星及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掐腰冷笑一声:“起来吃药!逞什么能?全天下属你最厉害是不是?”
对着如此泼妇的星及,和仪反而习惯了,稍稍松了口气,乖巧点头。
星及看她这个样子,又生不起气来了,长长叹一口气,低声道:“我不是和你生气,这种事情出现咱们都是不能预料的,我只是气您逞能!两口心头血啊,失了多少的精神气血,得补多久能补回来?我那药是有效,可效用也猛,不说是虎狼之药也没差多少了!一时提气是有的,可重要还是慢慢温补,那药只在一时,不在长久,真要好生补回来,还要慢慢用药。这个时候,最好的就是在蜀中好好休养,上京也好,非要赶这港城来。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连身体都不顾呢?”
和仪听了,缓缓笑了一下,握了握星及的手,轻声道:“你不懂。何况心头血也不是没吐过,不算什么。”
“是啊!我不懂!”星及瞪了和仪一眼,“你们人,就是破事贼多!”
和仪笑眯眯凑上前,与星及贴得很近,在她耳边低声道:“悄悄告诉你,其实没有以前那么难受,小师叔祖真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哦不,男仙!”
星及疑惑地看看和仪,摸摸脑袋瓜,没发烧啊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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