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热引泉,水汽蒸腾,即便室外也是温暖如春,皎娘进来的时候,叶氏早已到了,却并未下汤而是罩着一件银灰色织锦斗篷在池边小亭内吃茶,候着皎娘。
见皎娘进来,叶氏微怔了一下,继而放下茶盏,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遭赞道:“都说衣裳衬人,我看妹妹倒是人衬了衣裳,这件氅衣若穿在旁人身上不过寻常,可在妹妹身上却愈发的惹人怜爱了。”
皎娘给她夸得俏脸一红:“叶姐姐打趣皎娘呢,因怕外头冷,才套了这件氅衣出来。”
叶氏道:“这可不是打趣,是我的真心话。”叶氏还真不是客气,刚见皎娘出来着实被惊艳了一下,跟皎娘走动了这些日子,自然清楚皎娘穿戴寻常,说寻常都是客气,在叶氏看来,皎娘的穿戴颇有些寒酸。
衣裳大都是半旧的,也就有那么一两身新的勉强能看过去,还得是出门亦或有什么要紧的应酬才上身,首饰也没几样能拿得出手,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支金银簪子轮换着戴罢了。
要说起来也合情理,想潘复不过是个衙门里的文书小吏,那点儿年俸月银的归总在一处也没多少,他自己要在外应酬吃酒,还一心想谋个好前程,时不常便要去潘府走动,这一走动自然不能白着两只手去,多少需置办些伴手礼,外头应酬还要养家活口,哪一样少的了银子,能撑着过下去已是不错了,哪还有闲银子给妻子置办衣裳首饰。
不过,即便如此寒酸的穿戴,搁在皎娘身上却别有一番韵致,而今儿这件氅衣更为惊艳,要说料子不过是铺子里常见的青绸,颜色不鲜亮,式样更简单,对襟大袖,连个绣花都没有,这样的氅衣男人们穿都嫌素净了些,偏偏穿在她身上,却衬的纤腰一束,肤色胜雪,缓步行来,身姿袅娜,翩然若仙。
叶氏忽有些明白惊鸿为何非得把人弄到手不可,如此我见犹怜的美人儿着实不多见,便自己同为女子都被惊艳了,更何况惊鸿一个大男人。
皎娘见叶氏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害羞,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氅衣道:“叶姐姐做什么这般瞧我?”
叶氏方笑道:“我呀是瞧妹妹生的好看,一时有些看傻了。”
皎娘 :“叶姐姐又笑话我呢。”一张俏脸却更红了。
叶氏怕自己再说下去,皎娘羞臊的转身跑了,可就砸锅了,便道:“我们下去吧,水里暖和,也不用再穿这些劳什子。”说着把斗篷解了,只穿着寝衣看着皎娘。
皎娘本是害羞,可见叶氏落落大方,自己若再遮掩反倒小家子气,况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回去不成,便一咬牙脱了外面的氅衣,跟叶氏步下汤池,褪了氅衣,里面那羊脂玉一般的细肉皮儿,叶氏一个妇人都有些挪不开眼,心里暗赞,身子虽弱,却着实是个尤物。
在池边待了这一会儿,被热气熏蒸的身子都热了,下了水不一会儿便适应了,虽是家里的私汤,却颇有意境,沿着池壁蜿蜒而行,用修竹兰草花木湖石隔开,即便两人同时泡也可各不相扰。
叶氏大约怕她尴尬,只是一开始打趣了几句,下了汤池后,便自去寻了一处湖石边儿上泡去了,皎娘喜欢这边的一丛兰草,不知是什么名贵品种,条叶间抽出一支支嫩黄的花,叶姿优美,花香清远,氤氲在这雾气间,沁人心脾。
皎娘便在这株兰草边上坐了,旁侧隔着一丛修竹便是叶氏,刚叶氏说她们得泡一会儿子呢,围着一大堆婆子丫头做什么,便都遣了出去。
皎娘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过不会儿便自在了,跟叶氏一边泡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儿。
这边儿正说着,忽见婆子进来蹲下身子在叶氏耳边回了什么。
叶氏颇有些不满:“什么客这么不长眼,早不来晚不来,非这时候跑来,你出去跟他说,表少爷现今不在别院,若是有事儿,去燕州城他府里找去。”
那婆子一脸为难:“老奴知道夫人不想被打扰,刚也是这般说的,寻思着把人支出去便了,可那人却非说寻表少爷有要紧事,一刻也耽搁不得,府里已然去过了,正是因为不在,才寻到这边来,瞧他那神情,不像作假,说不准真有事。”
叶氏哼了一声:“当日真不该应下他,也没如今这些麻烦。”
婆子:“夫人您已经在这儿了,再说这些也晚了。”
叶氏:“行,行,算我欠他的,这就给他料理事儿去。”
说着跟皎娘道:“妹妹且自在着,我去去就回。”
皎娘自然不能拦着,忙道:“叶姐姐请自便。”
叶氏换了衣裳出去,出去前还特意嘱咐皎娘,莫泡的时候长了,若觉困倦,便先去屋里睡一觉,睡醒了再泡也无妨,横竖这别院也没旁人,怎么自在怎么来。
皎娘笑着应下,一时间只剩了皎娘一人,没人说话儿,不大会儿便觉有些困倦,心知自己身子弱,不能多泡,这热汤虽难得也怕适得其反,便上来披了衣裳,进稍间里歇觉去了。
这汤池连着的东稍间,本就是供泡汤小憩时所用,虽不大却布置的颇为舒适,床帐被褥一应俱全,早有婆子把床帐被褥打点妥当,服侍着皎娘用了茶躺下,把纱帐放下,在床边香几上的青玉兽首香炉里添了把香,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泡的时候长了些,皎娘只觉身子一着榻,便愈发困倦起来,晕沉沉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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