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酸涩

    第10章酸涩

    周姑娘说她打小运气好，一点不假。

    姜熏就没见过比她还幸运的人。

    三岁时被人贩子拐跑，人贩子带她跑路的途中遇见她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的亲爹！她爹把人救下，拔出萝卜带出泥，借力打力剿了一窝山贼，为此被父皇赏识。

    五岁时大雨天摔了一跤，低头一瞅感情被黄澄澄的金块绊倒。上交官府，得了个拾金不昧的好名声。

    八岁时住的房屋坍塌，丫鬟砸死不少，周家爹娘哭的快晕过去，她端着茶壶慌里慌张跑过来，毫发无伤。

    长到十六岁，这姑娘堪称人形锦鲤，连国师见了都赞她运道好，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别的不说，光运气好这一项，盛京想娶她进门的世家就不少。

    命好成这样，不多见。

    反观沈贞，命差到她这地步的……也不多见。

    沈家子嗣兴旺，根本用不着一个姑娘撑门户，谁能想到老的小的都死在战场？

    沈自一生保家为民，五个儿子皆为将才，死的却憋屈。

    这世道，无父无兄无依无靠的孤弱女子，真真是惨到家了。

    姜熏眼里带笑，“那就比猜拳！”

    简单、刺激。

    王二脚脖子包扎好，缓过气来，存够说话的劲儿，她就忍不住开口了：“有彩头更好玩。”

    姜熏转念一想，“不错，三局两胜。你们没带够彩头，本公主帮你们出了，事后记得还就行。”

    周姑娘吟吟笑道：“沈大姑娘，准备好没有？”

    小孩子的把戏，值得费工夫？

    沈贞抬眸，“准备什么，你来就是了。”

    嚣张！

    周姑娘挽好袖子，“来，石头—剪刀—布！”

    池倾叠声问道：“谁赢了谁赢了？”

    负责监督的侍女愣了愣，道：“周姑娘出的石头，沈大姑娘出的……布？”

    沈贞看着摊开的右手，笃定道：“是布。”说着她抬高手让众人看到。

    咦？

    小锦鲤不灵了吗？？？

    就连姜熏都这般想。

    池倾惊呼：“小姐姐厉害了啊，我从没见过能在运道上赢了阿秋的人！”

    “这还只是第一局，侥幸罢了。”沈贞说的坦然，围观众人替周姑娘捏了把汗。

    王二急得口干舌燥，你运气不是很好吗？别怂啊，干死她！

    “来，第二局。”周姑娘定下心神。

    运气这事上她就没怕的，沈贞能赢她，必是侥幸。她堂堂盛京小锦鲤，难道要栽到天煞孤星之手？

    没可能的！

    再来一局！

    “石头—剪刀—布！”

    池倾扔下点心，眼睛贼亮：“谁赢了，大声告诉我！”

    姜熏看向侍女。

    所有人都在看侍女。

    侍女挠了挠后脑勺，“周姑娘出的石头，沈大姑娘出的……还是布？”

    喵！闹哪样啊！王二怒了，周阿秋你傻啊！第一次出石头，第二次还出石头？沈贞也有毛病，她就不能不出布吗！她怎么和布干上了？！

    “噗哈哈哈哈！”池倾笑得前仰后合，“阿秋，你碰到对手了！人不能倒在同一条河流，这话是你和我说的，今天我还给你，哈哈哈哈哈两个石头两个布！你两怎么这么好玩？”

    好家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姑娘心里恶寒。

    池倾她爹是她爹顶头上司，被她笑了，属于怼不回去的那种。

    好玩？

    好玩……吗？

    大家一致觉得不好玩：周阿秋你蠢的冒泡了！干她啊！

    姜熏就不信了，在她的场子，还不能把这人压下了？活见鬼了吧！

    三局两胜，沈贞躺赢。

    周姑娘大大方方把彩头送出去，看沈贞的眼神怎么瞅怎么怪异。本姑娘猜拳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到你这就栽了？你可别是哪来的妖怪吧！

    “哦，虽然赢了，但还有一局，要不要再来一局？周阿秋不是那么容易输的，大名鼎鼎的盛京小锦鲤，我不信她会输的这么惨，噗哈哈哈哈！”

    池倾！

    周姑娘咬牙。

    姜熏想了想，其实……阿池说的没错啊，她也想看。“周姑娘意下如何？”

    周阿秋有点慌。

    连着在运道上输给一人三次，那她以后见了沈大姑娘估计得躲着走了。想了想，道：“胜负已分，阿秋输的起，就不用再比了吧？”

    姜熏微微遗憾，却不强人所难。“好，便依你。”

    周姑娘暗暗擦了擦冷汗，输都输了，不如要点脸。她讨厌沈家是一回事，可她蠢不过王二，没必要拿着自己的前途名声开玩笑。

    她能在盛京贵女圈混的开，很大程度是她有‘人形锦鲤’的称呼。运道受挫，像这样的场合，她就不好再参与进来了。

    王二一口银牙快咬碎，就没个人来治治沈贞？瞧她猖狂的！

    沈贞微笑的看着不费吹灰得来的战利品。

    倒下一个白姑娘，这会连小锦鲤都不是对手，众女看沈贞的眼神带了分探寻，这人邪气好重！难怪二十岁没人敢娶。

    沈贞大大方方站那供人瞻仰。

    还要玩吗？

    人呢？

    速来！

    “咳。”赵阿彩站了起来，“我想和沈大姑娘比画道造诣，不知可否？”

    沈贞眉眼温和：“可。”

    当真是来者不拒，不说其他，就这份气度，不知碾压多少世家贵女。

    喝酒猜拳比不过，那就比真功夫。

    手上见真章！

    三公主抚掌叫好，心道，本公主的荣华小宴总算有个趣味高雅的撑门面了。

    “比什么？”沈贞问。

    “我、我想画人物像。”其实赵阿彩是有点怕她的。不过，来参加荣华小宴的哪个不想一战成名？

    她也想。

    “人物像，好啊。”沈贞一口答应。

    王二看的热血沸腾，对！沈贞出身将门，就和她比画！琴棋书画挨个来，碾压她！让她知道，文臣勋贵不是那么好惹的！

    “画谁呢？”沈贞喃喃自语。

    赵阿彩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姐姐画我怎么样？”少年迎风而来。

    众女回眸。

    三公主急忙起身，“表叔怎么来了？”

    她年纪比凤律大，辈分上比他小。表叔是凤家独苗，皇祖母有多宝贝他姑且不提，父皇对这位表弟，亦疼到了骨子里。

    姜熏再受宠，绝不敢在礼节上亏待表叔。

    凤律手持折扇，头戴金冠，一身锦衣翩翩风流。分明是稚嫩面庞，却因了眉眼如画，惹得人心缭乱。

    丰朝老夫少妻、老妻少夫实属寻常。

    凤家少爷前途似锦，一片光明，和大好前程相比，相差个四五六岁算什么？

    当下人们的焦点从沈贞转移到少年。

    凤律淡淡的看了眼表侄女，“嗯，想来就来了。”

    姜熏点点头，哦了一声。

    凤律朝着沈贞露出笑，声音清醇爽朗，“姐姐，你能画我吗？”

    沈贞温柔回应：“当然可以。”

    听他嗓音，没留下后患，该是完全好了。因她缘故，连累少年吃苦，此时想起，沈贞隐约生出一分后悔。

    他还是个孩子，她要大度。

    凤律走上前，冲着沈贞耳畔轻声嘱咐：“姐姐，把我画好看点。”

    乖巧天真的样子萌的贵女嗷嗷叫！

    没想到今天荣华小宴能偶遇凤小爷，赵阿彩下笔之前手都是哆嗦的。

    她不仅看到了传说中身子不好富贵滔天的凤少爷，她还要画他？！

    受宠若惊，嘤。

    沈贞敛袖，目光流连在少年精致的容颜，想到他之前喊的那声姐姐，蓦然想起，她答应要给阿峥作画，最后未成。

    弟弟的身影浮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沈贞执笔，心神注于笔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沈贞落笔。

    “姐姐画好了？”

    “嗯。”

    凤律开心的站起来。

    赵阿彩：“……”

    别、别走啊，衣服坠子没画好呢！

    半刻钟后，赵姑娘落笔，从速度上先输一筹。

    “表叔。”三公主道。

    凤律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忙。”

    他随便捡了位子，坐在沈贞旁边。见他没有要主持小宴的意思，三公主松了口气，看向侍女：“把画挂起来，让大家都能看到！”

    两幅画，高下立见。

    一张活的，一张死的。谁输谁赢，已经不需要评判，有眼皆知。

    “阿彩，这是你画的？”王二指着左边那幅画惊讶道。

    赵姑娘轻咬嘴唇，黯然道：“不是。”

    “不是？不是你是谁画的？”王二姑娘快吐血了，咱们几个数你画道造诣高，这是什么情况，别告诉我那幅画是沈贞画的？

    那幅画的确是沈贞画的。

    神韵入骨三分，明眼人一眼就知这是凤律，甚至，凤律本人犹有不及。

    至于哪里不及……好比两个桃子放一块，看着都好看，一个熟了，一个没熟。

    凤律兴冲冲的抬眼看，一眼，心凉了半截。

    前世的记忆滚滚而来……

    容色明媚的女子看向城门方向驾马而行的银甲少年，望眼欲穿。

    少年所有的冷冽，在见到她的那一眼，消失殆尽。

    那时候的凤律，隐在人群中，看着她眼里的欢喜，对沈峥的羡慕之情到达顶峰，勾勾缠缠然后心上漫起惊人的嫉妒。

    这气质这眼神，姐姐画的哪是他？

    她分明借着他的壳子在画沈峥啊。

    她看着我竟然画沈峥？！

    念头冒出来，看向沈贞的眼神多了抹酸涩。

    十四岁的凤律，心里烈火烧灼，他想霸占沈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