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辞也笑,谦谦君子,儒雅大方。“我与公主殿下,自然感情颇好。”
“只是太显刻意,反而露出行迹。”舜华太子低头饮了一口茶。
方镜辞脸上笑意不变,温润雅致,如玉如琢:“舜华太子可是在说自己?”
舜华太子掩唇轻咳一声,而后抬眸浅笑:“我说的是谁,方大人心中不该是最为明了么?”
“正是因为心中明了,对此某些别有居心靠近公主之人,我才时刻保持提防。”
……
他二人你来我往,言笑晏晏,却暗藏刀锋,血雨腥风。
安国公主无趣的打了个哈欠,吃掉一块果脯,再小酌了一口清茶,终于没忍住打断二人交锋:“你们看起来聊得很是投机。”
二人顿时停下,纷纷转脸看向她。
“不如你们在这里赏荷喝茶,促膝长谈?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
她雷厉风行,话音未落就要起身。谁料手却突然被人一把按住。
她侧眸而望。
是方镜辞。
他眼睫微垂,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透露出几分紧张与无措:“是景之疏忽,怠慢了殿下。”
按着她的手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安国公主微微挑眉,能清楚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掌心。
不动声色将手心里的东西握着,就听见方镜辞略带小心翼翼问询着:“青莲池的莲花糕很是好吃,殿下可想尝一尝?”
他这般温声细致,却又雅致从容,倒是叫安国公主想起当日他将果脯那最后一份花朝之色让给自己的模样。
同样的温声,同样的雅致。
如浩浩清风,如皎皎明月。
她微微歪着头,笑容慵懒,又带着一丝丝的俏皮,“想。”
“那景之便去为殿下买来。”他说完,起身向舜华太子施了一礼,然后离开。
安国公主从轩窗探出头去,瞧着他从茶寮出去。似乎察觉到楼上的目光,驻足抬头回望。
目光相接之时,他似乎微微愣怔了一瞬,而后唇角微扬,露出一个雅致温润的微笑。
谦谦君子,如玉如琢。
安国公主不受控制般微微垂下目光,须臾又猛地抬眼回望。
方镜辞还站在楼下,目光灼灼,墨黑的眼睛好似蕴着一汪情深,几乎令人一眼沉沦。
安国公主眨了眨眼,唇角绽放出一丝温婉笑意,而后淡定收回目光。
“公主殿下与方大人这般难分难舍、意惹情牵,还真是叫人艳羡不已。”舜华太子含着浅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安国公主收回目光,颇有兴致地问了句,“太子殿下艳羡什么?”
舜华太子掩着唇轻咳了咳,“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言浅情却真。
安国公主敛了笑意,“太子殿下不是鸳鸯,又如何知晓,鸳鸯不羡仙?”
还从未有人如此问过,舜华太子微微愕然,而后哑然失笑,“公主殿下果真与其他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谬赞而已。”安国公主不以为然,而后舒展掌心,当着舜华太子的面,堂而皇之将手中的纸条打开。
舜华太子又咳了两声,“难为方大人先前故意遮掩交与公主殿下,殿下却公然打开,岂不是辜负了方大人一番心意?”
安国公主不以为意,头都没抬,匆匆扫视着,“反正都是要摊牌,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看完合上纸条,抬头直视对面。
舜华太子露出微微错愕神情,“摊什么牌?”
“太子殿下不知晓吗?”
舜华太子神情凝重,微微摇头。
安国公主却扑哧一声笑了,“太子殿下装的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舜华太子莞尔一笑,面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赧或不甘:“殿下想与我说什么?”
“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国公主这次不卖关子,直言道。
“我心悦殿下,却被殿下这般怀疑揣度,真真是叫人无限伤怀。”他说着,微微垂下眼睫,过分苍白的脸上染上丝丝神伤,苍白病弱,却又美得像幅泼墨写意的山水画。
安国公主托腮,别有兴致瞧了几眼,“这就是太子殿下安身立命的手段?果真是情真意切,真实感人。”
舜华太子用情深似海的眼神望着她,“那么公主殿下可曾有半点被感动到?”
“不曾。”安国公主摇头的举动果断又决绝,毫无半点留恋之意。
舜华太子哑然失笑,“公主殿下还真是半点面子不给。”
“若是别的面子,我会看情况给不给,但是拿着这套心悦于我的假话糊弄我,还指望我信以为真,舜华太子不觉着自己有些稍稍过分了么?”
“公主殿下怎么就觉着,我心悦殿下是假的?”他眼眸蕴着浓黑,稍一探究,便有万劫不复之危险。
安国公主却眼中一片清明,无半点被蛊惑之态。“舜华太子既然能从南齐皇帝十七位皇子中凭借病娇弱体脱颖而出,夺得南齐皇太子之位,就决对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羸弱愚笨。”
“更何况,你口中对我说着恋慕之言,”她唇角笑意渐深,“倒是不知道,你府中那位弹琴的姑娘会作何之想?”
至此,舜华太子才微微色变。
安国公主依旧紧盯着他,眉眼含着稍显得意的笑,像极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他扶额失笑:“殿下还真是……”抬眸瞧着她,“居然对我府中之事了若指掌。”
“了若指掌的不是我。”安国公主朝他晃了晃夹在指间的纸条,“这上面写着的。”
舜华太子这才真正笑出声来,“好一个侍郎方镜辞,倒是我小瞧了他。”
这一笑,真如春花娇灿,绚烂夺目。
“公主与他里应外合,倒是将我与你们大庆主和一派戏耍的团团转。”一想到他们南齐某些人还会安国公主即将大婚而欣喜不已,他就更觉得那些人蠢不可及。
谁料安国公主听了他的话,反倒稍敛了笑意,“没有里应外合。”
“什么?”舜华太子微微挑眉,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安国公主避开他问询的目光,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何这般听话,跟着使团来到大庆?”
舜华太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浅笑:“自然是想求娶安国公主。”
安国公主嗤笑一声,“再拿假话糊弄于我,我们就真的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舜华太子稍稍敛了笑意,“我父皇要我前来求娶公主殿下,我岂有不从之理?”
虽然还是牵强,但安国公主深知,这也是他目前的真实处境。
只是——
“你会有这么傻?别说你不知晓,你们南齐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可比大庆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多得多。”
舜华太子笑道:“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知晓的话,说不定你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盟友。不知晓的话,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盟友不盟友?”
舜华太子瞧着她,眼底有淡淡的欣赏。“我从前觉得,大庆的安国公主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战场一介武夫,空有凌云志,一身襟怀未曾开。今日相谈,才觉得公主当真是个妙人。”
安国公主悠然道:“由此可知,道听途说终究信不得。”
舜华太子深以为然,欣然点头。“能得安国公主这样一位盟友,是舜华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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