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这次收获不满意，但好歹有收获，她也不能丢回河里，两人就着一人一边将这个大得不正常的河蚌抬回到元宝家。
好在回来的路上没见着什么人，不然估计这会家里该围满人了，毕竟这么一个大家伙，谁不想稀罕两眼。
“这么大的河蚌该不会成精了罢？”
夏宜春绕着河蚌打量一圈，青涩的眉宇间皆是稀奇之色。
如今太阳已经升至头顶，阳光洒在蚌壳上更是白得耀眼，盯着看久了让人眼神迷离。
元宝舀水洗了把手，闻言无奈摇了摇头：“什么成不成精的，你怕是听那些谣言听多了。”
她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与其想那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填饱肚子实在。
回头见少女站在那一动不动，元宝走过去跟着打量桌上的河蚌，说起来这河蚌确实好看，她很久之前也捞到过一个，可不是长这样的，她见过最大也就巴掌大，而且是黑褐色的，肚子也是扁扁的。
眼前的这个河蚌大得出奇不说，中间肚子还是鼓的，壳上是凹凸有致的纹路，开口处的唇边很厚呈现淡淡的蓝色，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惹眼，让人惊艳。
比起外观元宝还是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这河蚌那么大，你说肉会不会不能吃了？”
身边人没反应，元宝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你发什么呆？”
夏宜春恍惚回神，盯着河蚌瞧了半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浑然不知她说了什么。
“你很喜欢？”
“嗯...”刚嗯完夏宜春才反应过来，忙缩回手摇头：“不是，就是瞧着挺漂亮怪让人稀罕的。”
说完她手心开始出汗，不知怎么心里渗得慌，她搓了搓手，盯着河蚌对身旁人小心翼翼提道：“要不我们还是把它放回河里罢？”
总觉得好看得有点邪乎。
“为什么放回河里？”元宝没有她那么多心思，“就算肉吃不得，这壳还有点用，好不容易抬回来做甚要放回去？”
“那、那随你便罢。”
...
下午，两人还要到地里帮忙干活，地是夏宜春家的。在元宝七岁的时候相依为命的娘就去世了，夏母见她可怜便偶尔叫她去吃顿饭还教会她捕鱼，所以她们家里有什么活基本元宝都会帮着干。
对于夏宜春一家，元宝一直都是感激的。
夜里
总算闲下来的元宝心情放松，洗完澡后坐在桌前就着油灯缝补自己破洞的衣裳，这种本该是男子做的针线活她做得很熟练。
夜色宁静，就在元宝缝好衣裳起身准备放好时，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外，纤瘦的身躯猛然一颤，僵硬的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那放置在木桌上的河蚌此刻表面像是包裹了一层淡淡的莹白光，元宝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月光照在上面的原因。
偏生这会脑海里想起今日夏宜春说的话，她咽了下口水，从墙角处取来一条木棍，慢慢靠过去。
离着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她伸长木棍碰了碰河蚌。
下一瞬，那河蚌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躯壳颤抖了下，周身莹白色的光顷刻间暗下去，恢复作原样。
元宝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再定睛看时没有半点异样。
她保持举棍的动作僵持好片刻，在确定没有异样后慢慢靠近，绕着河蚌打量一圈，甚至用木棍在上面用力敲了两下。
河蚌还是河蚌，没有任何异常。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寻思着莫不是方才对着灯油太久所以看花了眼？
这么想着，她自己也信了，用棍子再戳了下河蚌，打着哈欠回房。
少女却是不知，在她走后不久，桌上原本紧闭唇口的河蚌悄然打开一条两节手指宽的隙缝，只是片刻又重新合上。
次日，元宝没时间料理那河蚌，她要到地里干活，干完活又要去给镇上的医馆送晒干的草药，草药是按稀有性给钱的，多的都是一些常见的金钱草，一大摞都只能拿那几文钱。
待从镇上回来元宝精神奕奕，一路上跟夏宜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要我说那河蚌就算吃不到肉那个壳拿到镇上可能也能卖点钱。”
元宝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跟着点点头。
夏宜春继续道：“要是那肉能吃你记得给我留点，我好久没吃过蚌肉了。”
全然已经忘记昨日还胆怯的心情。
元宝依旧点头，“好，到时候拿给夏婶他们一起尝尝。”
“欸，不过你记得就说捞上几个河蚌的肉，别把大河蚌的事说出来，不然被我爹知道了全村人都该知道了，到时候大家都想来占你点便宜。”
村里为人相处虽说还算和谐，可不乏一些图谋利己的小人，瞧她一个孤女也没有依靠，便宜能占点是一点。
两人分开后，元宝离自家院门口还有段距离，远远便瞧见门口处一条黄绿相间的蛇在滑动，似乎在找缝想钻进院子里。
元宝见状眼皮狠狠一跳，随手捡起两条木棍，快步过去，用两条木棍交叉着用力夹住那试图往屋里钻的花蛇头，而后弯腰捏住它的七寸，长长的蛇尾瞬间缠上她的胳膊。
元宝也不在意，一只手捏着蛇一只手推开门，脚步轻快心情颇好。
小时候饿得狠了她连虫子都吃过，抓到一条蛇也算是加菜了。
进了院子元宝第一时间把蛇头砍去而后洗干净放到一边，凉快了会又觉得奇怪，这种花蛇一般都是深山里才有，她这屋又不靠山，这蛇怎么溜这儿来。
这问题元宝没有纠结太久，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河蚌上。
元宝取来柴刀，打算撬开河蚌取肉，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柴刀都没法戳进蚌口，她尝试用锤子将柴刀前面尖尖的刀刃敲进去，可最后敲得她手都酸了也没能敲进去一点。
元宝满头大汗的站在一边打量河蚌，想了想，要不然直接用煮的算了，熟了壳自然就开了。
可她没有那么大的锅啊。
思来想去，元宝决定还是放灶坑上烤，壳熏黑了再看看能不能刷干净。
搬这么个大家伙是个体力活，元宝费尽千辛终于给它搁灶上，喘几口粗气后又转身出去拿柴进来准备烧火，就在她打开火摺子准备点燃时，头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啵”
就像拔掉塞子一样的声音，伴随着一丝细微的水气。
元宝点火的动作一僵，倏地抬头看向灶坑上的河蚌，只见那原本紧闭如何都撬不开的蚌口竟然打开了条指节宽的缝隙。
她微微睁大眼睛盯着那蚌口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就在她愣神时，猝不及防对上里边一只莹亮的眼睛，元宝身躯猛地一抖，忙往后退结果动作太匆忙，一个踉跄差点摔坐在地上。
她撑稳身子拿起地上的柴刀对向河蚌，皱眉厉喝：“出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河蚌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呜声，声音比刚出生的奶猫还要细还要嫩。
像是被她吓到了。
那微张的蚌口有要闭上的趋势。
“等等！”元宝突然意识到，里边似乎是个小孩，她拿刀的手一松，声音放轻了些，“你怎么跑到里边去的？快出来。”
说完把柴刀往旁边一放就想走过去掰开，还没等她走过去那蚌口便缓缓张开，就像打开了一件昂贵的礼品盒，露出里面让人心动神醉的礼物。
待看清蚌内的情景时元宝身子僵住，嘴不自觉微张。
她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娇嫩的孩子，似乎懂得了那书上说的何为肌肤赛雪，吹弹可破。男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小小的一团趴伏在河蚌内，一双大眼睛像是被泉水浸泡过，水莹莹的，粉雕玉琢的五官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软的恨不得捧在手心细哄。
他水润润的眼睛怯生生看着她，缩在壳里一动也不敢动。
惊愕过后元宝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眉头一皱，大步过去粗鲁的将他提溜下来，触碰皮肤的瞬间，她有种手里的茧子会把他皮肤磨破的错觉。
这孩子怎跟水做的似的。
刚把人放地上，本以为他会自己站好，哪知她一放手人就摔倒在灰扑扑的地上，白嫩嫩不着一缕的小身子霎时沾染上了灰尘。
元宝：“......”
小男孩趴在地上细细嘤呜了一声，慢吞吞挣扎着撅起小屁股，学着她的模样摇摇晃晃站起身。
笨拙得就像那些第一次尝试站立的婴孩一样。
待站稳后他仰起小脑袋想看她，却因为站得不熟练又往后坐倒在地上。
元宝有点看不下去，弯腰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神情严肃：“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里边去的？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她差一点就点火把他烤了。
元宝又打量他一眼，表情怪异，“怎么连衣裳都不穿。”
小男孩一句都没能答上来，水莹莹的眼睛呆呆看着她。
元宝抬头看了眼大开的蚌壳，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么肉，质问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显然不现实，何况这孩子看起来还傻乎乎的。
她泄了气，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只有她大腿高的小男孩根本跟不上，无奈只能把他拽离地面，以一种完全不温柔的方式把他放到院门外，冲他摆摆手，“快些回家去。”
小男孩柔顺的黑发长至肩处，此刻他发丝微乱，脸上还沾上了灰尘，身上又不穿衣服，站在黄昏下颇有几分被抛弃的凄然感。
他仰头看着她，娇嫩红润的小嘴微微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金色的夕阳落在他水莹莹的眼中，像是细碎的宝石在闪动。
元宝却没那心情看他，说完话“啪”的关上门，回到屋里头收拾“烂摊子”，眼见天都要黑了她饭都还没弄。
草草吃了顿粗粮剩菜，眼见天色已经快要摸黑了，扫了眼简陋的院门元宝心下微动，她走过去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果不其然瞧见男孩仍站在门外，甚至连位置姿势都未曾变过。
如今四月出头，夜风还带着一丝凉意。
元宝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终是叹了口气，开门将他拽进院子，“我只能留你一宿，明日你可要记得回去。”
其实元宝知晓他不是村里的孩子，若村里头真有这般好看的孩子她怎可能不知晓，想来应该哪家来的亲戚。
元宝扫了眼男孩娇嫩至极的小脸，又觉得这可能性有点微乎其微。
她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这么娇气的贵亲？这孩子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人家里头娇生惯养的，也不知怎么的跑到她这儿来。
元宝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随便拿块布给他擦了擦身上的灰尘，拿出一件自己的衣裳给他套上。
只是她的衣裳对他来说大得过分，小身子就像披了件被子一样，一大截拖在地上。
小男孩从进门后眼睛就一直亮亮的，披着宽大显旧的衣裳仰头定定看着她，雪□□致的小脸显得异常安静乖巧。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没有小孩的衣裳，你将就着点穿，待回去这衣裳还要还我的。”
也不知男孩有没有听懂，他盯着她的嘴瞧，小嘴跟着张了张，却仍旧没能说出话来。
元宝蹲下身子看着他，有些好奇：“你是哑巴还是不会说话啊？”
按道理这年龄说话该是没问题的。
小男孩第一次跟她平视，他眼睛亮度愈甚，像是享受般微微眯起，红润的小嘴微张，“啊”出了一声又细又软的嫩声。
元宝只觉耳朵一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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