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迢迢回了自己的闺阁,刚才出门匆忙并未梳妆,披头散发很是失礼,江夫人命莲水先把她带回去梳妆。
莲水拿出一件粉色拖地长裙为她穿上,又打开妆匣细细地给她上了妆。江迢迢这才可以仔细地看一眼她现在的模样。
原身长了张娇嫩的苹果脸,一双杏眼星光璀璨,嘴唇小巧而饱满,原本该是个娇俏可爱的容貌,奈何为人行事嚣张,杏目目露凶光后脸上也只剩下跋扈,无半分娇俏可言。
梳了妆重新出门,她扯着身上长裙的裙摆艰难地走着,“我全是这种衣服吗?有没有短一点的。”原身的个子不高,裙子倒是挺长,一个个的都是拖地长裙,也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走路的。
“小姐您不是说长裙看起来华贵,以后都要穿长裙的吗?之前的裙子都按您的吩咐扔了。”
“扔啦?再重新做一批,就要普通样式的就好。”江迢迢提得手都酸了。
她站在沉衍的门前敲了敲房门,原身当着沉衍的面喊要退婚的事把他气晕过去,现在又不退了,她估计沉衍还得再晕一次。
沉衍敞开房门,冷淡地看着江迢迢。
江迢迢:“……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沉衍道自嘲一笑:“江小姐何错之有?”
江迢迢拿出一个瓷罐,“这是上好的疗伤药,涂在伤口处三日便可痊愈,谢谢你昨天舍身相救。”她抿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道:“昨日我口出无状,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沉衍眯了眯眼睛,“可是要与骆熠以身相许之言?”
江迢迢嘴角微抽:“……”你看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还说出来干什么?
沉衍:“在下有自知比不上骆公子,江小姐想退婚便退吧!”
江迢迢不乐意了,“谁说你比不上骆熠?喜欢你的人可多了!”看书的时候反派粉可不比男主粉少,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一人血书’。
沉衍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迢迢模仿原身嚣张地语气说:“你放心,有我在无人敢与你为难。”她把手里的药瓶塞给沉衍,自顾自的走了。
莲水帮江迢迢提着裙摆问道:“小姐,昨日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呃,女人心海底针嘛!”
沉衍听着两人的对话,目光沉沉。他打开瓶塞闻了闻,果然是上好的金创药。他将瓶塞塞回去,扬手扔到了窗外。
江府向来富贵,庭院里建起长亭暗渠,风景甚好。
江迢迢带着莲水在庭院溜达,一路上遇到丫鬟小厮见到她无一不是低眉颔首,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她。
江迢迢嘴角微抽,这原身平日里到底有多跋扈才让府内的下人们害怕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吩咐莲水道,“昨日为救……我们而死的那个小厮,让爹爹安排好他的身后事,好生照顾他的家人。”
莲水道:“这些管家早就安排下了,小姐放心。”
江迢迢点头,剧情已然出现,再多的她也没有办法了。两人走到凉亭坐下,她从早晨起来就没吃东西,让莲水去给她取些糕点来。
石桌中央放着一盆兰花,顶端只鼓了几个花苞,她凑过去闻了闻,尚未绽放就有一股奇香萦绕在侧。旁边放着一盘鱼食,江迢迢端起盘子到亭边喂鱼。一把鱼食撒下去,池内立即聚集了一群银尾鱼,鱼身纤细灵活、鱼尾闪着银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她刚要俯下身看得更清楚一些,一条粗壮的大黑鱼从池内跃出,直冲江迢迢的脸面咬过来。
“啊!”江迢迢被那张得比头还大的鱼唇吓到,手里的鱼食翻落在地,她慌忙起身后退。谁知那鱼紧跟不舍,鱼尾在空中一摆竟也跟着跃到了凉亭里。
“啊啊啊啊!”这条鱼是成精了吗?
江迢迢心想要完,眼睛一闭抱头蹲下,把脸藏的严严实实。
她屏息等了两三秒钟,只听“啪叽”一声肉块坠地的声音。她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那条大黑鱼已经一分为二,分别躺在她的左右两侧,鱼头的那部分鱼唇还在张合着试图往前蠕动。
江迢迢:……
她嫌弃地后退了两步,侧身看到凉亭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收回佩剑,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脏鱼已经对江迢迢没有了威胁,她一扫刚才那怂样儿惊讶道:“沉衍!你怎么在这?”
莲水提着糕点回来,还未惊讶自家小姐和沉衍公子站在一起就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和两块疑似烂泥的不明物体。
她快步走到江迢迢身旁,指着亭子里的鱼块:“小姐、小姐……这?”
“小事,别慌。”江迢迢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江迢迢抬步上前给沉衍道谢,一个“谢”还没有说出口,脚底踩到裙子裙摆要摔。她胡乱抓扯,拽住了沉衍的手臂‘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上。
江迢迢:“……”
沉衍:“……”
“小姐!”莲水惊呼一声,忙扔下食盒过来扶她,江迢迢拉着她的手起来,拍了拍裙子,干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业务不熟练。”日哟回去一定要把那些拖地裙都扔了!
江迢迢起来看见沉衍袖子上有一个黑手印,刚才她抓了一手鱼食,现在全都抹到了沉衍的袖子上,她上前要去给他拍拍时,沉衍后退了两步,面色不明。
两人正尴尬着,这时庭院里熙熙攘攘过来了一群人,江奕山和骆家主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了几个本家弟子。
原来,刚才小厮带着沉衍赴宴,路过庭院的时候听到了江迢迢的尖叫声,沉衍先过来将黑鱼斩杀,小厮见出事的是大小姐便跑去通知江家主。
江奕山听见女儿出事二话不说就赶过来,家主都来了,其他人也只好跟着。
沉衍正身行礼,“院首、江家主。”
江奕山快步走到江迢迢身边,上下打量着问道:“可有受伤?”
江迢迢摇了摇头,说:“没有。”
骆家主走到凉亭去检查那条袭击江迢迢的黑鱼,查看片刻后他神色微肃道:“江兄,你来看。”
江奕山走进凉亭,他在那两块鱼身上扫了一眼,尔后捏了个仙诀扔下。地上那漆黑粗壮的鱼身和长满獠牙的鱼头蜕化成了池内的细身银尾鱼。
江迢迢瞪大了眼睛惊叹道:“怎么会这样?”
这是……大变活鱼?
江奕山与骆家主对视,两人脸上表情肃然——这是魔气侵染的迹象。
江奕山和骆家主没了吃宴的心思,骆家主吩咐弟子将银尾鱼的尸体收起来,两人匆匆去了书房议事。
临走前,骆家主身体顿住,他无缘由地看了沉衍一眼,神色不明:“沉衍,你将迢迢送回院落好生照看,为她驱散幽兰株的香气后到书房中来。”
江奕山闻言也没有反对。
沉衍拱手:“是。”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独留疑问没有得到解答的江迢迢一脸懵。
她蹲下看了看地上的变回原形的银尾鱼,然后看向目前凉亭内唯一能给她解答的人。
沉衍拿出乾坤袋将银尾鱼收了进去,像是并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疑问,一言不发。
江迢迢:“……”
这就是让她很蛋疼的事了,原著中沉衍在女主之外的人面前少言寡语,只能做到不失礼的程度。
她只好开口:“沉衍,这鱼之前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
沉衍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魔气侵染。”
魔气侵染?江迢迢明白刚才骆家主为何会那般看沉衍了。其实沉衍本身是人魔混血,他的母亲是魔域的圣女星珠,当初出于某种目的引诱了骆家主,生下沉衍后便交给了骆家主抚养。
沉衍的身份不能说于外界知道,所以骆家主将他养在仙苑,对外宣称沉衍是他在山下抱回的弃婴。骆家主作为仙苑院首公务繁忙,再加上沉衍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所犯得错误,他便把他扔给下人,眼不见为净。
襁褓小儿,无父无母没有人护着,又是灵根不净修习艰难,难免会受到苛待,所以就也养成了他前期这个对任何东西不争不抢不在意的态度。
按理说,这样的人性子难免薄凉,可是沉衍的人生里偏偏出现了女主,在他确定心意后又对女主予取予求。
物极必反,后期他唯一在意的女主选择了男主后陷入偏执,坠入魔道成为世界的终极大反派,最后死在女主剑下。
这才是令一众反派粉心疼的点,他把能给的都给了,最后换来的只是一滴泪。
江迢迢作为反派粉发言:可去你妈的吧!
可是现在离书中所描述的沉衍魔气觉醒甚远,银尾鱼受到魔气侵染与沉衍何干?
沉衍见她盯着他的脸出神,目光幽幽地与她对视。
江迢迢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道:“那它为何会追着我的脸咬?”被魔气侵染的银尾鱼想要吃东西也该冲着她手里的鱼食咬,干嘛冲她的脸?
沉衍道:“幽兰株。”
幽兰株?
刚才骆家主离去的时候让沉衍为她驱散幽兰株的香气,那是什么?
不待江迢迢发问,沉衍让莲水带路把江迢迢送回了她的院落。
原身作为府内唯一的小姐,她的院落叫山水阁,名字听上去幽静逶逦实际上奢华无比,闺阁内大大小小的摆设无一不是华贵之物。
沉衍信步上前,进入了闺阁也不停步直接越过屏风走到内阁。
江迢迢傻兮兮地跟在他的后面走,她的贴身婢女莲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姐闺阁欲言又止,沉衍是江迢迢订婚四年的未婚夫,何况之前几年她对这位沉衍公子很是欢喜。按理来说,沉衍进江迢迢的闺阁,也并没有不妥。
看到自家小姐没有半分防备的样子终于把话吞了下去,自己也不再跟在两人身后,立在门外。
前面的人走一步,江迢迢在身后跟一步,她只知道用余光绕过障碍物,在脑海中敲系统:“幽兰株是什么?”
系统:【幽兰株是巫族特有的灵草,花有异香,可……】
系统还未说完,江迢迢便撞上了一堵肉墙。鼻子撞上硬邦邦的胸膛,痛得她差点飙泪。她捂着鼻子看向眼前突然停下的人,嗡嗡地问:“你怎么突然停下?”
沉衍看着眼睛气得眼睛都鼓起来的人,眼神忽暗忽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并了双指点在江迢迢的眉心,江迢迢瞬间觉得脑门清凉,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指进来。她想把脑袋往后挪一挪,却不能动弹。
沉衍看着眼珠乱转的江迢迢,那灵动的表情,是之前的她从来都没有的模样。
自从两人订婚以来,骆宏锦不得不让他下山见她几面。
每次见面她对他无外乎表现出又痴迷又跋扈的样子,引情咒既已种下,她对他没了痴迷,可是一个人的性子为何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将灵力送入她的灵台,沉衍收回手指,她摸了摸脑门,问沉衍:“你刚才在干嘛?”
沉衍道:“幽兰株,巫族灵草,花有异香,可引异兽,吸入肺腑后非灵力引渡不可驱散。”
原来凉亭石桌上摆着的那盆兰花就是巫族灵草幽兰株。庭院内暗渠下的银尾鱼用灵泉滋养已经生了灵性,能一直环绕在凉亭旁边就是因为放了一盆幽兰株。
刚才江迢迢凑过去闻的时候沾染了幽兰株的香气,而被魔气侵染的银尾鱼变得异常凶悍,受到幽兰株的吸引后跃出水面直击对它产生吸引的江迢迢。
江迢迢:“……”只听说过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还没听说过家里的盆栽不能闻的,这玄幻的世界,果然好可怕。
“你我既是未婚夫妻,你当不介意我为你引渡吧?”
“引!马上引!”江迢迢斩钉截铁。
她又没有修为,如果不引出来的话,那她岂不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沉衍眸色更沉了些,不知为什么,江迢迢觉得他的心情可能不大好。
接下来的动作,马上就告诉了她答案。
沉衍右手拇指和食指掐上她的脸颊,中指垫在她的下巴上微微上抬。江迢迢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惊得眼睛都忘了眨。
沉衍面上仿佛带着冰霜,嘴唇仅离她的一指远,薄唇微张,灵力夹杂着幽兰株的香气从江迢迢的嘴里引出。
你说的引渡,是用嘴唇引……?
沉衍松手后江迢迢一把把他推开,话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
沉衍出了山水阁,走回庭院,一只黑羽赤瞳鸟飞落在一棵矮树上,鸟喙张合竟吐出人言,“主人,刚才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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