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刚被皇上紧了皮皇子们,其余人在圆明园时光还是很悠闲自在。
这日皇上带了皇后与贵妃在北远山村暖阁赏雪。
北远山村是先帝雍正爷曾经自行耕种为乐之地。先帝爷较真,说是要体验耕种,就当真开垦了一片土地。且也不用红墙绿瓦,只用黄泥筑就墙,墙头上还长着杂草。数楹茅屋,两行青篱,连土井都打了一口。
宫中阿哥公主每年春耕时候,还会被皇上拎过来体验一下生活。据说春日里,这里分畦列亩,佳蔬菜果,景色十分别致。
此时虽是冬日,不见麦苗菜蔬,但因无假山层叠,倒是一片开阔,大雪落在青篱上清新可爱。
茅屋里桌案都是一整块木根子雕出来木桩桌,此时上头除了金华酒,就只摆了四样下酒菜乳皮卷、鸭子火熏汆豆腐热锅、炙羊肉、笋干豆干双拼卤碟。
皇上拣了一块笋干吃“都不是什么稀罕菜色,朕叫他们按着外头乡野间小酒馆菜品来布置,也当吃个野趣。”
皇后执着酒杯笑道“这熏肉是用荔枝壳和甘蔗熏出来,用入味整鸭浸入浓汤煨制两个时辰,最后汆入豆腐外头小酒馆哪里做出这个”
高静姝只望着桌上酒肉,却只能吃乳皮卷“皇上明知道臣妾不能喝酒,也忌油腻,偏叫了臣妾来看着,又吃不着。”说着起身要告退。
她是真不想来,皇上可能把自己当成了舜帝,想来个娥皇女英,赏梅赏雪经常叫了皇后贵妃一起。可高静姝不想插在皇上与皇后中间。
皇上用酒杯点了点桌子“坐。”
高静姝没办法,重新坐下来,用筷子戳了戳乳皮卷以示不忿。
偏又让皇上看见了“看到这乳皮卷朕就想起你给纯妃送牛乳之事,都离了紫禁城还特意安排了留在宫里人去送,直送到六阿哥满月。”皇上语气似笑似嗔“怎么就生就这样小气脾性”
高静姝先认错“皇上说是。”而后又长叹“做人真是难。做好人更难。”
皇后抿嘴笑替她搭台阶“贵妃怎么忽然发这般感慨”
高静姝不看皇上,只对皇后道“娘娘您说,有人抢了我牛乳,我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不说,还无私奉献,每日都送了新去给她,这还不够还要被人说小气呢。”
皇上忍俊不禁,也对皇后道“真是无法了,连朕都不能说她一句。”
皇后摆手“臣妾可不是大理寺,断不来是非对错。”
然后看了看外面雪景道“马上就要到二月了,这大概是今冬最后一场雪吧。”
二月二龙抬头,过完二月二,年基本上就到头了。
见皇上点头,皇后又问道“纯妃打发宫人来圆明园给臣妾请安,又请求来圆明园侍奉圣驾。”
纯妃出月子也十来天了。
皇上却还一直没有恩旨命她往圆明园来随驾,而儿子却已经被依着宫规抱走,送到了阿哥所。
纯妃又是伤心又是心慌。
眼见得今年就要大选,新一波秀女就会像御花园春日鲜花一样开满宫廷。这会子她就算做不成贵妃,也决不能失宠啊。
皇上停住酒杯,先不答这话,反问皇后道“皇额娘预备将秀女大选定在几月”
三年一大选,并没有特别固定月份。
主要是皇上太忙,正月过年不必说,二月更忙,祭祀社稷、行藉田,开经筵。
四月清明则谒东西陵遵化和易县;五月端午,七八月份多为木兰秋狝,亦或是像去年那样往盛京旧都去祭拜,况且八月份还是乾隆自己万寿。
再往后九十月份国家为了秋收税赋从上至下忙起来,十一月份是太后娘娘万寿并冬至隆重祀天大典。十二月份,十二月份又准备过年了。
所以高静姝也很佩服康乾两位皇帝,在这么多固定活动中,还能挤出时间六下江南,真是“时间是海绵里水,挤挤总会有。”
她在出神,皇后却在回话“皇额娘意思,三年前七月大选,着实热燥人,还有几个秀女得了暑热不得不移出去。今年想在六月前将此事完了,她老人家也好松口气。”
“况且去岁七月诣盛京谒陵,今岁皇上必要木兰秋狝。”
满蒙之间来往联盟,一向是本朝皇帝所重视大事。前头几位皇帝主要靠联姻,后宫一大半妃嫔都是来自蒙古。从康熙爷以来,后宫里蒙古嫔妃渐渐少了,多指了公主嫁过去和亲。
除了和亲外,每年夏日,皇上多半还会携带八旗将士前往木兰围场,与蒙古诸部首领来个友好又震慑会面,举行一下围猎活动。
皇上去岁就因为奉太后回盛京看望老祖宗们英灵,所以未有木兰之行,今年肯定是要去。
果然皇上点头“这才是大事。至于小选倒是不用劳动皇额娘,大选前后,抽个空就完了。”
大选选满蒙汉三旗在旗女子充实后宫并指婚给宗亲,小选则是包衣出身选宫女。
太后她老人家还能发表点对季节要求,皇后对此根本三缄其口任凭皇上安排。
皇上点头道“命钦天监算日子和礼部定一定,然后行文,发往八旗二十四都统、直隶各省八旗驻防以及外任旗员处,命秀女上京吧。争取定在五月端午前完了大选。”
高静姝在旁边看自己指甲套,盯着上面红宝石小珠子攒出来石榴花,却又被皇上抓住偷懒出神,就直接安排道“皇后劳累,大选自然要你亲力亲为,小选不过是选宫女,都有定例在那里,可叫贵妃和三妃帮衬一二尤其是贵妃,省得她日日坐着发呆。”
高静姝
皇后笑应了是。
正事说了个遍,皇上才端起海棠花小酒盅再饮一杯道“既如此,今春索性一直住在圆明园罢了,等大选再挪回宫里。”
主要是前几年朝堂上总是有些麻烦事,不是废太子之子谋逆案,就是两广苗叛,亦或是大臣们结党营私案。
今年却有个好兆头,正月里准噶尔部噶尔丹策零便归朝恭顺,皇上龙颜大悦赐使臣图尔都宴。
眼见国无大事,皇上便想今年在圆明园多松泛些日子,忙完大选小选,再去木兰秋狝。
高静姝心道嗯,选完新妃去围猎,这真是快乐一年。
过了二月二,纯妃才从紫禁城被接了来。
因皇上要在圆明园久住,皇后还做主接了几个今年新承宠答应常在,并几个素日见驾不多贵人来,也算是给她们一个机会,看能不能再得几分盛宠。
否则大半年都被扔在紫禁城,皇上回来后,只怕更连她们名字都不记得了。
如今高静姝对皇上无甚感情,自然觉得皇后为人极好,能体谅旁人苦楚。
况且这次一并被接来平常在,又是个安静和气性子,多了她,每日还有个一同去请安人,高静姝对此没什么意见。
可后宫多得是不乐意人。
嘉妃大概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能跟高静姝同仇敌忾,还特意跟她抱怨过一回“皇上渴盼嫡子,每逢初一十五一定都会去皇后宫中皇后娘娘倒是碍不着自己,所以拿咱们做起大方来。如今圆明园妃嫔也不算少,大家一月也见不到几次皇上,偏又接了这些人来”
高静姝听得烦“哦,那本宫去向皇上说说嘉妃意思”
嘉妃戛然而止,心道贵妃这是得了失心疯吗,怎么连她原本最关注皇宠也不在意起来。
从前她用皇宠背后蹿腾贵妃去跟皇后闹,几乎是百试百灵,难道现在贵妃真长了脑子
高静姝讨厌嘉妃拿自己当枪用样子。
而且嘉妃明显用漫不经心,都不肯好好用心骗她,真是拿人当傻子看。
再想想纯妃也要过来,高静姝就摇着头踱步走开,留下还在调整自己心态嘉妃。
二月四日。
昨夜到达圆明园纯妃,第二天早早就来给皇后请安。
在高静姝想象中,终于做完月子杀回后宫纯妃大概要寻自己报仇。
可与她想象大相径庭纯妃表现格外温柔和顺,因产育而有些丰腴略带微肿面容上,都是情真意切笑容,语气也是又亲热又不乏恭敬,态度好不得了。
“臣妾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当真是体贴到人心里去了,若没有娘娘大度,臣妾那里少了牛乳用,只怕真要难熬了。”
好似钟粹宫一日日送去牛乳真是及时雨,是贵妃真心帮衬她,而非故意打她脸一般。
到底纯妃位份高,嫔位及以下可不敢对着她开腔,仪贵人明显想说点什么又憋回去,憋得脸都红了。
而嫔位之上,高静姝只要不说话,娴妃一贯是不理会这些,嘉妃也因为刚坑过纯妃,面上反而更要亲热客气,所以众人一派言笑晏晏,亲如姊妹。
不知纯妃脑子是不是随着诞育阿哥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总之她前些日子骄纵之气全都不见了,见人就是笑,言谈和气,再没有带刺儿样子。
对此高静姝反应是物反常即为妖,人反常要作耗。
倒不是说她认定纯妃是个多恶毒人,而是位置决定脑袋,纯妃作为现在妃位第一人,儿子和上进心俱全,一直在瞄准贵妃位置,两人是天然不对付。
所以任凭纯妃百般放低了身段与她修好,她也只是冷处理,拒绝纯妃亲近。
她可不想让纯妃动不动来她住处串个门。
但无论她怎么冷淡,纯妃待她却是一日比一日谦恭亲和。
高静姝被她搞得发毛,忍不住去问皇后。
皇后便道“她这是从孕有两子骄傲中醒过神来了。也是为了儿子,要开始爱惜自己羽毛。”
说完就听见贵妃在下面哼“爱惜羽毛得是雄鹰,她一个鸡毛掸子有什么可爱惜。”
皇后
上次贵妃说纯妃是黄鼠狼扑鸡毛掸子空欢喜一场,就差点让她呛到,她就不明白了,贵妃哪里做过打扫活计呢,怎么会这么执着于鸡毛掸子
二月初宫家宴时候,当着皇上面,纯妃更是做足了样子,亲自给皇后捧了一回盏,又特意给贵妃斟酒赔礼,说“出了月子臣妾开始整理宫里事务,这才知道那起下人骄纵僭越,竟然敢得罪钟粹宫,臣妾怒极,已然罚过了板子。”更道“只是到底得罪了娘娘,还请贵妃再发落。”
高静姝都无话可说了这世上不怕刺头,就怕能狠心将腰弯到尘土里人。
况且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纯妃示了十足弱,连自己脸面都扔到地上任人踩,实在是做足了姿态。
这会子高静姝要真顺着她话踩上去,反倒落了下乘。皇上高不高兴不知道,太后肯定是不会喜欢。
皇上见贵妃没有刻薄纯妃,只是笑眯眯不搭腔,不由莞尔也难为她了,不喜欢纯妃自然不肯顺着纯妃台阶下来。可好歹没有直接掀翻了对方场面,还知道笑一笑。
于是皇上便道“贵妃,既如此,你便饮了这一杯吧。”
高静姝仍旧不肯与纯妃接触,听了这话也只将杯子对着皇上敬了敬,饮了一杯果子露。
纯妃颇为尴尬。
高静姝倒是不尴尬她已经修炼出来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比如纯妃,脸上窘迫都要化作实质掉下来。
皇上既不忍苛责贵妃小性,又觉得纯妃到底刚生了阿哥是有功,便自己赞了纯妃一句知错能改,温恭柔顺,全了下纯妃面子。
纯妃当面谢恩,回宫里自然还是咬牙皇上这就是提醒她,要一直温良恭敬,不要再生出从前僭越之事。
更恨贵妃当着众人还一点脸面不肯给她。
不过想想儿子,纯妃又一切都能忍耐了。
大阿哥永璜已经定了伊拉里氏为福晋,春日就要完婚,大婚后自然就要开府,离皇上就远了。
只看大阿哥福晋家只是中等人家儿,就知皇上并非视大阿哥为继承人。不然只看皇上当皇子时,先帝爷给他定亲事就可知了,那可是世代簪缨富察氏。
纯妃私下道到底是没有娘孩子,哲妃没福气,皇上登机前夕骤然身亡,皇上纵然追封了妃位,也是为着皇长子生母脸面。
但没有个母亲时常在皇上跟前儿站着,实在是差些事。
严父慈母,皇上待儿子们可是格外严厉。没有母亲转圜,大阿哥性子有些个过于淡漠要强,皇上有些不满。
据她打听所知,这次皇上忽然收拾阿哥们师傅和身边服侍人,就是因大阿哥带了和敬公主去纵马,让皇上觉得他耽于玩乐。
纯妃想着再往下也该她三阿哥出头了。为此她也不能继续惹皇上不悦。
纯妃自回去计较她大事,高静姝则将林太医招来问自己心中大事她什么时候才能喝酒。
年节下人人杯子里都是酒香四溢,唯有她是各色果子露。
宫里以糖为贵,蜜饯和果子露都搁了重糖,喝甜腻不已。
她是真怀念喝酒了。
高静姝酒量很不错。
那时候大学对面有个小小清吧,但凡实验告一段落,她与舍友都会去喝酒庆祝,直接上长岛冰茶这样颇有酒劲酒。再点一份炸松香酥脆红薯,淋着酸甜番茄酱;一份烤滋滋冒油香肠拼盘;用酒杯盛着切成块插着小纸伞爽脆可口酸黄瓜。
十点以后有驻唱歌手到了,在略昏黄灯光下一首首懒洋洋唱歌。
一杯长岛冰茶后,她还会加一杯海盐啤酒,配着新鲜出锅炸鸡翅吃,冰凉微咸啤酒与唇齿间炸鸡翅肉香,让人能忘却所有烦恼。
一直喝到凌晨才穿过马路回宿舍。
凌晨学校街道里空空荡荡,她与舍友手挽着手,一起踩着马路牙走。
喝到微醺人笑点格外低,一个人踩空两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半天走不动路。
回忆里原本平常日子,现在却闪闪发光起来。
高静姝想,我真太需要一杯酒了。
要是没有了朋友们,还不能喝酒,人生未免太痛苦了。
林太医对这个问题倒是不意外皇上善饮,后宫妃嫔多少都能陪饮些,太医院都配惯了醒酒汤。
他没有立刻回答贵妃,而是仔细请过脉后才道“回娘娘,微臣方子里与酒并无相冲,况且虽说饮酒伤身,但少饮些倒是能舒筋活血,只是娘娘最好饮烫好热酒,也不要用酒力深厚澄酒,倒是喝点温厚黄酒”
林太医再说什么,高静姝几乎都没听见了,她光听见,自己可以喝酒
并非她不注重自己身子,而是两个多月调理下来,她自觉身体恢复了一些,所以才准备开始追逐灵魂快乐。
见贵妃高兴,林太医心里立刻打了个突,连忙道“娘娘,大悲大喜时候切不可饮酒,更忌借酒浇愁,心里闷着事喝酒伤肝脾”说着长篇大论一番药理,然后出门又嘱咐了一遍木槿和紫藤才算安心些。
他可是怕了贵妃了。
这几年来贵妃不知保养自身,只争圣心之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高静姝这两个月悔改不足以动摇林太医原有印象。此刻见贵妃又要喝酒,心中警铃大作,觉得贵妃故态复萌,果然又要走向歪路。
所以请脉更勤快了,甚至改成了一天两次。
“一天去请了两回脉”嘉妃坐直了身子,宫女紫泉点头道“正是呢,按说贵妃瞧着面色日渐好转,可不知怎太医去更勤了。”
嘉妃心里一震“别是有喜了吧。”然后又摇头“前两日贵妃刚因月事去敬事房摘了绿头牌呢。”
紫泉试探问道“这林太医可是高家送进太医院,自是忠心耿耿,忽然跑这样勤,莫不是贵妃有什么不好,但未显露出来”
她家娘娘照着纯妃又差儿子又差资历,在排队上贵妃岗队伍里,嘉妃自然排在后面,于是既盼着纯妃出事又盼着贵妃倒台。
也算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嘉妃冷笑“你跟着本宫日日见着呢,她有什么不好,面若桃花似别说身子骨,瞧着心情都极好。”她忽然一顿“这林太医是不是那个风姿颇佳太医”
紫泉点头。
她们宫女们虽碍于宫规,不能跟侍卫太医们产生私情,但都是饮食男女,年纪相当,自然会格外关注这些异性。
她们还私下评过太医们颜值呢。
这位林太医要不是年纪大一点,肯定能压过新进太医院程太医位列榜首。就这,许多小宫女还对着排行榜不满意,说林太医虽然年纪大些但不仅没有苍老之色,反而更增成熟风度,更迷人了好不好。
为了太医们颜值,险些彼此打成一团。
紫泉心思在这些事儿上一转,就明白了嘉妃意思,她愕然道“娘娘是觉得贵妃跟林太医”
不能够啊,太医看诊可是周围宫人十数双眼睛看着。
嘉妃深深一笑“本宫没有那么傻,贵妃对皇上心,这么多年谁也看得出来,怎么会突然转向一个太医。可你别忘了,林太医一直负责给贵妃看诊,其实是不太合规矩。”
太医都有轮值,按理说轮不到妃嫔挑选。嘉妃纯妃等虽都有相熟太医,但也不能保证每次都点他来请平安脉。
至于妃子真有恙有孕,更不会由着一个太医说了就算数,都得过三个太医手,才会把脉案递到皇上跟前。
就是为了杜绝太医与妃嫔勾结之事。
可一来贵妃位份很高,二来皇上偏疼,三来贵妃又实在不好伺候,旁人谁都不想沾手,所以才渐渐地成为了林太医专职伺候贵妃。但就算这样,伺候皇上太医院医正夏太医,还会每月去给贵妃请一次脉。
嘉妃不怀疑贵妃,但笑容仍旧如水波荡漾开“私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明白呢”
如今钟粹宫有皇上柯姑姑守着,再不像从前筛子一样,打听个消息那么容易。
所以嘉妃也不准备搞个栽赃陷害,免得把自己栽进去。
反正此事也不需要证据,流言才是世间杀人利器。
她对着太阳看了看自己葱管一样指甲,叹道“可惜此事牵扯大,不能忽然而起,总得有个由头。罢了,横竖也不急,且慢慢等着吧。”
高静姝此时还并不知道嘉妃瞄准了她生活作风问题,她眼前最大问题是,oss召唤了她。
太后听说贵妃潜心礼佛,宁愿自己少六个伺候人也要留给佛祖这样虔诚事件后,便命贵妃来陪她跪经三日。
高静姝慌得要命。
顿时把喝酒事情抛到了爪哇国去。
皇上来瞧她时候,只见爱妃如同木兰围场里头被围困小鹿一样惊慌失措,甚至在屋里团团转,就忍不住要发笑。
高静姝自打穿越以来,从没觉得乾隆这张脸这么可亲。
此刻她忙行礼问安,然后迫不及待发出自己疑问“皇上,这小佛堂之事都是年前了,太后娘娘如何突然翻出此事”
目光还颇为幽怨,这事是皇上出面解决,莫不是他没解决好吧。
皇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屈起食指扣了扣她眉心“真是没良心,朕当日出手替你了了这桩事,今日听说母后召你,又特意来宽慰提点你,你就这样怀疑朕”
高静姝连忙堆笑,又给皇上万福“那请皇上指点我。”
皇上携了她手坐下“别怕,这回皇额娘不是要为难你。”
高静姝连忙撇清道“太后娘娘哪回也不曾为难臣妾。”
皇上莞尔“是,母后慈和,那你怕什么”
“太后娘娘对皇上来说是慈母,对臣妾来说却是威严,您倒是好好告诉臣妾,太后如何忽然要召臣妾去”
她可不觉得太后是喜欢她,以至于要两人捆成一对儿礼佛。
“朕今年定了贵妃礼制,原是要升一位贵妃。还是皇额娘护着你,说你做贵妃很好,暂且不必另立一个。又听闻你性子改了些,这不就要亲自教导你。”
骗鬼。
高静姝见皇上这里只能问出这些,又见他眉眼轻松,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太后也不能打死她。
她就当去军训好了。
高静姝不乐意,oss本人其实也不乐意。
“娘娘既然应了皇上调理贵妃几日,总不好反悔。”孟姑姑已经劝上了。
太后摇头“皇帝明里暗里提过几回让哀家对贵妃教导一二,哀家怎能不应唉,自己生儿子自己知道,皇上面儿上是个极守正统规矩礼法,一心向着盛世明君去。但到底是先帝爷儿子,还是有些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脾性。”
“对放在心上人,他倒是肯用心皇后多年未有身孕,他都不曾为此出一句责备之言,反而多加宽慰更多多临幸。贵妃脑筋糊涂性子娇慢,他也是瞒着哀家才私下里处置一回。”
孟姑姑也笑“太后是最睿智了,什么都看明白。所以只管受着贵妃礼就是了依奴才说,贵妃这回真该对太后感恩戴德,要不是您开口,这会子宫里只怕就有两位贵妃了。”
太后捏着一串碧玺主子“哀家并不是在帮她。”
孟姑姑低头不语。
她自然明白,太后出言拦住了皇上,面上是对贵妃有利,可实际上,万事都自有其代价。
正所谓爵以赏功,禄以酬劳,嘉奖是要给立了功出了力人。
可这回贵妃却是犯了错以后,反而得了个好处。面上看着占便宜,实则要吃亏皇上已有立第二位贵妃准备,却没能立成,那么对这位独一无二贵妃,无形中要求就会提高。
总得配得上这份圣恩。
贵妃要还是从前那样挑衅皇上威严,只怕会不断消磨跟皇上情分。且贵妃又没有子女傍身,要是哪日皇上真觉得高氏不配做这独一无二贵妃,她又能有什么下场。
太后能想明白这些,但她是不会在意贵妃。
她行事只按着自己道理来,贵妃能在这宫里活下去就活,活不下去也只好给别人腾地方了。
孟姑姑见太后又念起了佛,开始祈祷漫天神佛显灵,皇后有孕,就悄声退下。
继过年大典后,高静姝再次佩服起了太后娘娘。
从专业眼科医师角度看,太后如今五十四岁,已经是花眼年纪了,看近细东西都该很不舒服才是,但她老人家仍旧坚持着捡了一个时辰佛米。
自然,高静姝不可能在一旁袖手看太后拣米。
她同样也得干起来,每拣一粒米还需要念一句吉祥话。
太后口中念得就是佛祖保佑我大清早得嫡子。
高静姝自然也不敢在这时候搞创新,也跟着祈祷起皇后得子来。
可是她心里却是知道,皇后娘娘嫡子七阿哥,确实是会出生,可那孩子周岁夭折。仅一年后,皇后就于南巡途中崩逝于济南,只怕跟再次丧子关系甚大。
三个月下来,高静姝早已不再将这些人当成历史书里人,他们会说会笑,活生生有喜有悲有算计。
尤其是皇后待她真是没说,统御六宫更是公正娴熟,人人敬服。高静姝只盼着富察皇后好,绝不盼着她早逝。
于是她就修改了祝祷词汇。
太后出声祈祷,高静姝便只是喏喏动嘴默念,免得扰了太后万一她老人家卡壳了,可就是自己过失。
旁边孟姑姑却定神看了看贵妃口型。
等终于拣完佛米,太后便让贵妃去东稍间用饭。
到了太后这个地步,大宴上自然都有皇后带着妃嫔左右服侍,可素日里她其实更愿意自在用膳,不必有个时刻观察自己眼色,或者劝膳妃嫔在边上。自己用还自在些呢。
高静姝告退后,孟姑姑就道“奴婢留心看了,贵妃娘娘就祈祷着两句一句是跟着您说佛祖保佑皇后娘娘早日诞下嫡子,另一句是祈祷皇后娘娘嫡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太后眉间肉眼可见就舒缓了。
于是下午,太后就给了贵妃一个恩典,许她亲手给自己剥一个橘子。
没错,能伺候她老人家就是恩典。
高静姝先要了水浣手,用胰子细细将手洗干净,又用细棉布擦干双手。这才剥了两个橘子,还特意剥形状优美,皮都是花瓣样散开。
这样认真洗手倒不是特意讨太后好,而是她自己习惯。从前在实验室和医院奔波,一天下来不一定摸过什么脏东西,所以养成了她洗手格外仔细习惯,还遗憾这里没有流动水。
一朝回到古代,没有抗生素没有各种药物,她可不打算考验下自己身子骨,凡入口东西就更讲究了。
孟姑姑就目瞪口呆看着太后吃了两片橘子。
她可是知道旁嫔妃剥了柚子橘子等果子,太后一贯是放着但从来不吃。
太后也是有讲究好不好。从来妃嫔们奉承她,赶着替她端茶倒水也罢,她还能笑受,最烦是有一批没眼色,居然伸手碰她食物。
最常见就是剥了莲子柚子等物来送给太后,尤其是剥莲子,因其伤指甲,她们就故意剥这难,格外来卖好。
可太后一见到她们染着朱红蔻丹长指甲,雪白傅粉玉手,心里就腻歪坏了。
就这,手上香料脂粉蔻丹五毒俱全,还碰哀家食物
所以夸赞是夸得,可从来不吃。反正妃嫔们献上就走,不会盯着太后吃,其实也不在乎太后吃不吃,只为了表态而已。
可今日,太后亲眼见着贵妃仔仔细细洗了半刻手,又用细棉布将手擦得干爽,这才细细给自己剥了橘子,还小心尽量不碰到橘子瓣,只剥皮。
太后便用了两口。
然后对她招手“贵妃过来坐。”
高静姝沉浸在oss叫我紧张中,走过去坐在太后榻下绣墩上。
太后却伸手托起她双手“不染指甲就算了,怎么还将从前留水葱似指甲都剪了可惜了。”
后宫女子可是分外珍惜自己指甲。
但搁在高静姝这里,要不是剪头发要坏菜,她恨不得把头发指甲都剪了。因贵妃身子虚弱,虽下了大力气保养,但青丝仍旧少了一点光泽,指甲也有些暗淡。高静姝很想都剪了从头再来。
好在她深知除了国丧不能剪发,于是生生忍住,只能剪了自己指甲。
她这样想着,就这样跟太后说了“林太医说,身体生机旺盛指甲才能光泽明亮。臣妾近来大病一场,指甲有些暗淡,倒不如剪了重新长。”她目光落在太后指甲上。太后是先帝未亡人,自然不会染得红彤彤,只是也留细长养仔细。
高静姝就道“娘娘指甲甲缘光滑,面上光泽似珠贝,可见您身子骨极好。”
太后年过五十,在现代算是个中老年,可在古代就是妥妥老年。虽人人都夸她是长寿之相,但高静姝这话说实在,一看就不是虚应吉祥话,自然让她高兴不已。
她不由含了笑“真有这等说法”
“是啊,娘娘您想想,人身子是很聪明,自然要紧着重要去处,而多养出来这块指甲是最无用。如果这指甲都养得好,岂不是说明身子各处都精力充足了,还能有余力供养指甲”
太后点头“是这个理儿。”
听到自己身体健康证据,太后头一回觉得,贵妃说话还挺有意思嘛。
于是她本想让贵妃待一天就打发她走,最后开恩让她留了三天。
高静姝就结结实实在太后跟前站了三天岗。
她是真对太后生了敬畏之情。
在她心里,皇后也是绝顶聪明,但太后更多了心思深沉,让她一点也摸不到边底,越呆越畏惧。
这三天,比她在后宫呆了这近三个月还要累。
等终于从太后处毕业,高静姝竟恍惚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高静姝捧着糖蒸酥酪,听木槿讲这几日新闻下饭。
谁知木槿一开口就是大事。
“昨儿是二月十五,皇上却没有留宿皇后娘娘处。”
高静姝震惊了自打端慧太子过世,皇上心心念念是嫡子,又确实爱重皇后,初一十五都雷打不动去陪着皇后。怎么忽然破了例
“是谁”
木槿道“是如今住在九州清晏后面围房一个答应。”
高静姝更震惊了“什么答应还成了精”
“是皇上这两三月新宠,但凡不翻牌子,只在养心殿召人伺候,十有都是她。真是将其余几个答应和官女子都比没有地方站。”
“昨晚皇上本已经到了长春仙馆用晚膳,谁知有小宫女来请,说是这位朱答应可能怀了身孕。”
“可能”
木槿无奈脸“是这位朱答应自己说,月事推迟反酸作呕,是有喜了。但娘娘也知道,月份太浅时候太医院也摸不出来。个人体质不同,许多妃嫔要到两个多月才能显出喜脉来。”
高静姝点头“太医院都没摸出来,她自己竟就先嚷开了万一是个乌龙她岂不是要完”
木槿点头“正是这话,可见是个轻浮人。她以此为借口请了皇上去不说,还说头晕目眩,又胃口不开,竟是硬生生将皇上留在了九州清晏。”
“呵呵。”
高静姝唯有这两字可表。
皇上是个什么心性。他这会子为了龙胎可能稍微忍让一二,但若朱答应没有身孕,或者来日诞下孩子后,皇上绝对会将她这段时日账清算一下。
高静姝还是把皇上想脾气太好了。
他当场就给了个教训。
木槿笑道“听闻皇上对朱答应道,原本要给她进位常在再挑个好住处搬过去,可她既然这般不舒服,就等日后再说吧。”
朱答应仍旧只好做个答应,还失去了后宫正式编制。
高静姝点头,愤愤不平道“真是,竟然还敢截皇后娘娘胡也不知是怎么想。”
说完就见木槿一脸惨不忍睹看着她后宫里截胡皇后最多就是您好不好,您还说别人
高静姝是哦
于是她修改了一下自己话“真是,不是我,居然还敢截皇后娘娘胡”
木槿“娘娘”
高静姝连忙举起糖蒸酥酪挡在自己跟前“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改啦。”
就是不知道这个朱答应还有没有悔改机会。
然而很快,高静姝也体验了一把朱答应截胡技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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