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一个女人

小说:我与权奸解青袍 作者:马马达
    裴秀闻声抬头。他这么一动,唐恬看清他面上鲜红一道鞭印,脱口道,“你受伤了?”

    裴秀仿佛晕眩,凝目一时才看清面前人,“是你?”又皱眉,“灭了火把。”

    “哦,是。”唐恬依言灭了火,借一点星光摸索上前,往他身边蹲下。夏日衣衫单薄,透出血渍清晰,清楚瞧见这一鞭着实凶狠,鞭痕自右边面颊隔过脖颈,一直拉到左胸。

    裴秀靠在树上,闭着眼睛只是喘气。

    唐恬只觉手足无措,半日灵醒,“送你回去。”伸一只手扶在裴秀腋下,又使唤吴封,“过来帮忙。”

    吴封奇道,“你认识此人?”

    唐恬估摸着吴封要知道裴秀净军身份必然不肯帮忙,含糊道,“京中同袍。”

    “兄弟在南禁卫还是虎贲营?”吴封收回佩刀上前相扶。

    裴秀忽然睁眼,抬手阻挡,“我不与生人碰触。”

    唐恬浑似被开水烫了手,尴尬收回。

    “这位兄弟好大派头,”吴封下不了台,便骂唐恬,“他说什么你没听见?走!”

    唐恬尚欠着裴秀一笔债,又如何敢走?摆手道,“你要走便走,回去悄声,勿与人多言。”

    吴封翻一个白眼,“唐骑尉如今出息了,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裴秀道,“劝你惜命。”

    吴封愣住,“你什么意思?”

    “今日事若有第四个人知晓。”裴秀淡道,“你必不得活命。”

    吴封立时跳脚,一指唐恬,“要是他说出去呢?”

    “那便是你运气不好。”裴秀加重语气,“若有第四人知晓,你——必不得活命,够不够清楚?”

    唐恬赶在吴封气疯之前插口,“吴哥哥先回,点卯时帮我应一声。”

    “回去再拾掇你!”吴封撂下狠话,转身便走。

    唐恬叹气,“贵府个个都是气人小能手。”

    裴秀气力用尽一般,越发喘得厉害,“你……说谁?”

    “没说谁,先回去吧。”唐恬刚要伸手,又讷讷收回,“你能走不能?”

    “当然不能,能走我还在此间闲话?”裴秀道,“还不快过来扶我!”

    唐恬欠了债难免脾气好,忍辱负重扶他站起,挪动不过三步,渐觉怪异,止步道,“你腿上有伤?”

    裴秀身子一僵,“如何?”

    唐恬看一眼他满头淋漓的冷汗,“你在此间等我,我去寻个轿来。”话音未落臂间一紧,低头便见裴秀一只手死死扣在那里,“怎么?”

    “休去。”裴秀摇头,“今夜事不能叫旁人知晓。”

    安事府掌宫中秘辛,不可与人言事数不胜数——唐恬心下了然,扶着裴秀又走一程,出得后山口时,感觉掌下裴秀薄薄的外衫皆被汗水浸透。

    “裴……大人。”唐恬道,“北禁卫下处就在山口,我独自一人住,你若不嫌弃——”

    “好。”

    唐恬抱着必然被拒的打算提议,再想不到他居然答应,反倒骑虎难下。万幸夜深人静,一路行来还算隐秘。

    两个人艰难回到唐恬宿舍,唐恬扶裴秀榻上躺下。早前行李堆在一处还不曾拾掇,好半日找出浮雪膏,回头见裴秀双目紧闭,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道,“大人,我去请医官来?”

    裴秀黑发的头一动,久久凝在眉尖的汗珠越过墨黑的眼睫重重滴落,仿如清泪。他本能闭目,抬手便去擦拭眼睛。

    唐恬看他满手泥尘,连忙伸手隔开,“等一下。”袖里扯出一条绢子,帮他拭去满面冷汗,“好了。”

    裴秀睁眼,目光清透,似夜色清冷。

    唐恬泠泠一个寒噤,“大人?”

    “不必。”裴秀久久才道,“药留下,你出去。”

    唐恬走到门口回头,便见裴秀撑着床沿艰难坐起,只一动弹又是冷汗淋淋。她难免迟疑,“大人不用医官,可需我往安事府通传?”

    裴秀抬头,忽尔破颜一笑,“不必。”

    唐恬自打认识这一位,一直知道此人虽然苍白漂亮,却冷漠阴郁,更兼阴晴不定,偶尔面露笑意,着实也看不出半分欢喜,只觉拒人千里——

    眼前这一笑,却如拨云见日,明珠破海,光芒夺目,不可直视。

    唐恬心口如受重击,莫名便觉耳际烫得灼人,勉强镇定道,“那……我去——”

    裴秀瞬间翻脸,“快走,不要再回来!”

    幻觉,肯定是幻觉,这个人怎么可能对她笑?

    唐恬关上门,立在原地思索去处,却听院门处有人大声呼唤,“唐田!”

    又是阴魂不散的刘准。

    唐恬下意识回头,万幸裴秀在内室,院中倒看不出内室有人——

    脚步声渐近。刘准道,“还没下值,你怎么回来了?”

    唐恬这才看清刘准身后还跟着吴封,猜测这厮必是跑到刘准面前告了自己黑状,“属下巡游后山时腹痛难忍,回来寻药吃。”

    刘准疑惑,“吴封说你头痛?”

    唐恬便知吴封被裴秀震慑,果然不敢说出去,面不改色撒谎,“想是吴哥哥听岔,校尉宽心,无大碍。”

    刘准向吴封道,“去医官处寻些药来给阿田。”

    “我?”吴封满脸不可思议,“我去给他寻药?”

    “难道还有别人?”刘准一脚过去,“还不快去!”

    吴封恶狠狠地剜一眼唐恬,气冲冲走了。

    唐恬匆忙阻拦,“别去,我不用——”

    “让他去。”刘准一把拉住她。

    唐恬十分谨慎地从刘准手中扯回衣袖,“夜了,校尉早点歇了吧。”

    刘准听若不闻,默立一时,“今晚月色不错。”

    “啊?”唐恬揉揉耳朵。

    刘准搓搓手,“住得还清净吗?”

    “哦——”怪道自己一个人独门独院,原来是这厮安排的?唐恬绷住一口气,“校尉不必如此。”

    刘准一腔热血被她怼回来,立时着恼,“你与萧令眉来眼去时,也跟他说‘不必如此’?”

    “什么?”唐恬一头雾水。她惦记裴秀仍在内室,急着打发这厮,索性顺毛捋,将这厮速速哄走,“萧令哪有咱们校尉英明神武?谁不知道您京中第一力士,能与您老人家一较高下的,只怕还没生出来。”

    刘准满脸黑气瞬时云开雾散。

    唐恬还待接着拍马屁,吴封气喘吁吁跑回来,塞两个纸包给唐恬,“小爷亲自给你抓药,不怕折了你小子寿数——哎哎哟!”

    竟是被刘准照后脑勺大力拍了一记。

    吴封摸头委屈,“校尉——”

    刘准又一记拍在吴封脑门上,“没眼色的东西,行了,走吧!”

    吴封趁刘准不注意,龇牙咧嘴向唐恬举拳威胁,才恨恨地跟过去。刘准依依不舍嘱咐,“早点睡,明早寻你说话。”

    唐恬呆立原地,目送哼哈二将去远,心头白茫茫一片,只余了四个大字——

    留不得了。

    北禁卫,留不得了。

    长叹一声,转回去敲了敲内室门,隔着门道,“裴大人休息吧。”

    裴秀道,“快走!”

    唐恬暗骂一声臭脾气,自去厨下寻了些吃食果腹,往柴房稻草上囫囵睡了。

    梦中只听人声嘈杂,睁开眼天光微亮,厨下烟雾缭绕,已在备饭了。

    唐恬去厨下讨了早饭,托盘装回房。立在门口时心理建设半日,才敲了两下门——

    悄无声息。

    唐恬乍着胆子推门入内,扑面一股夏夜凉意,却是窗格洞开,满室空寂,何处有人?

    唐恬大大地松了口气,又觉莫名惆怅,餐盘一撂,自己坐下慢慢吃——

    “唐田!”

    唐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权作未闻。

    刘准推门而入,“叫你如何不应?”

    唐恬皮笑肉不笑,“走神了,校尉这么早?”

    “晨间要点卯。”刘准上下打量她,“看着倒似无事了,日间随我当值吧。”

    唐恬垂死挣扎,“校尉,我是夜间轮值。”

    “换到日间。”刘准大手一挥,“夜间辛苦,你身子如何受得住?”说着往唐恬对面坐下,歪着头看她,“一夜过去,气色都不怎么好了。”

    唐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站起躲开。

    刘准被她举动激怒,脸色一凝,忽然发笑,“怎么,你还要继续同我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什么意思?”

    “你问我?”刘准语出惊人,“不如我来问你,你一个女人,混在北禁卫中,想要做甚?”

    果然这厮知道了。

    刘准站起来,“不揭穿你是小爷我疼你,你莫以为小爷我瞎了——”

    一边说一边欺身过来。

    唐恬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为什么不?”刘准一个箭步逼到近前,双臂一扣,牢牢将唐恬抵在壁上,“你不是男人吗?既是大男人,咱们兄弟同袍,正该亲近,如何不能过来?”

    唐恬被他裹挟,扑鼻一股子汗骚味,刚吃的早饭直接涌到了喉咙口,“快放开!”

    刘准嗤笑,“若不是我,你此时不也与一群大老爷们一个屋里睡,一张桌上吃,又装什么清高?”

    刘准气力极大,唐恬双手被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她的住处独门独院,外间僻静一条死巷,无人往来——

    刘准肆无忌惮,凑到唐恬耳边腻道,“阿田生得这般眉清目秀,若是男人,岂非暴殄天物,可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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