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床上的人

小说:我与权奸解青袍 作者:马马达
    唐恬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裴秀歪着头,朝帐子方向抬抬下巴,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那是谁呀?”

    唐恬下意识往腰间摸一把。

    “你想杀我灭口吗?”裴秀眨眨眼。

    唐恬虽然有一瞬间条件反射,但也瞬间打消。被裴秀这么一问,她才感觉事情的走向有哪里不大对劲, “我要杀你灭口,你还不快跑?”

    裴秀理所当然道,“为什么要跑?跑不动。”从开始到现在,这人连姿势都没变过,“我在生病,你不是知道?”

    唐恬莫名其妙,“我为什么知道?”

    裴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唐恬这才想起,昨夜可不是亲眼见他被打得爬不起来?难免不吐不快,“大人,您老人家既是生病,就不该乱跑,更不该乱说话,今日遇上的是我,要换别人——”

    “又怎样?”裴秀坐直身子,手扶几案慢慢站起来,“我就被杀了灭口?”

    唐恬匆匆忙忙拦在前面。

    裴秀往左。

    唐恬往左边阻拦。

    裴秀一顿,提步往右。

    唐恬向右边阻拦。

    ……

    裴秀索性不绕了,正面跨前两步,略略俯身,平平与她对视,“唐骑尉,你觉得这样能拦住我吗?”

    唐恬冷不防与他直面,二人间距不过一寸,呼吸交叠,一股雪覆松林的凛冽气息夹杂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她只觉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身不由主退后一步。

    裴秀越过她,走到床前,去撩帐子,初一探手,便觉指尖一寒,雪亮一段刀刃横在指前——

    窗外隐约一声碎响,如风过窗棂。

    裴秀侧首,目光冷冷,往外看了一眼。

    碎响倏忽消失。

    唐恬却不留意,刀锋出鞘拦在头里,大惑不解道,“大人为何偏要同我过不去?”

    “过不去?”裴秀哼一声,“我同人过不去的样子,只怕你还不曾见过。让开——”右手往外一格,随随便便将弯刀推往一边,抬手撩开床帐。

    唐恬绝望地看着鼓鼓囊囊的被子长条条横在裴秀眼前。

    裴秀疑惑地看她一眼,随手取过她手中弯刀,握在掌中。等唐恬后知后觉别被他杀了刘准时,那边刀尖一挑,已将棉被掀起一角。

    刘准乱糟糟一颗头便露出来。

    他看见裴秀如获至宝,可惜大张着嘴,嘴里还一块破布,着实有些狼狈。即便如此,仍旧拼了老命疯了一样飞速眨眼。

    裴秀皱眉。

    唐恬干巴巴笑一声,“是我们军中同僚。平日里……闲着无事,做个游戏……随便取乐……”

    刘准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眨眼速度快到几乎出现残影——唐恬难免疑惑,这厮眨成这样,怎么不抽筋呢?

    裴秀偏着头,刀尖挑高一些,刘准被绑作粽子的身体整个儿露了出来。裴秀左手衣袖掩住口鼻,嫌弃的目光从乌糟糟的衣裳一路上移,在刘准满脑袋乱发和满脸馒头渣滓上过了一遍——

    刘准连呼吸都屏住了,眼巴巴望着裴秀。

    唐恬放弃挣扎,脑子里过了十七八种法子,没一个能派上用场——难道当真连裴秀一同锁起来?

    裴秀一言难尽地看一眼唐恬,“你——”

    唐恬赔笑,“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往自己床上扔?”裴秀刀尖一让,棉被便乱七八糟滚在刘准身上。他极其嫌弃地又看了一眼,随手把弯刀还给唐恬,“也不嫌腌臜?”

    唐恬呆呆收了刀,想了想仍旧把帐子放下来,俯身时与刘准水汪汪的双眼对视,感觉自己已经听到刘准心碎成渣的声音。

    裴秀已经坐回榻上,歪着头研究大阿福画稿。

    唐恬窘窘上前,“大人,那个,这个事吧,我也可以解释——”

    裴秀点头,“说吧。”

    “就是……那个……”唐恬纠结一时,“我们……”

    裴秀淡道,“假话就不必说了。”

    唐恬立刻闭嘴。

    “那个东西,你还放床上?”

    唐恬“哦”一声,回到床边,出手出电,重手法又封一遍穴,压低声音道,“老实点!”便把刘准提起来,拎到外间隔室,与一堆杂物拢在一处。又凭借顽强的心理素质,在裴秀的注视下整好床铺。

    拾掇妥当,小心翼翼上前,“扔出去啦,那个,大人,今天的事——”

    裴秀挑眉,“怎么?”

    唐恬嗅到一线生机,小心试探,“大人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我不管北禁卫的闲事,更不管你的闲事。”裴秀道,“不过你再把这脏东西留在屋内,说不得我便与裴简之聊一聊。”

    居然直呼大将军姓名?唐恬心下一凛,忙满口答应,“扔,一定扔,明天就扔,扔到天涯海角去。多谢大人……呃……不管之恩。”

    裴秀一笑,笑意还未展开,忽又收敛。

    唐恬倒一盏茶推过去,“怎么?”

    裴秀双眉微蹙,半日才道,“头疼。”低头喝一口茶,眉毛挽得更紧些,嫌弃道,“什么茶?”

    头疼还有工夫挑剔茶叶?唐恬看他脸色难看,忍不住伸手,隔过桌案往他额间摸了摸,倒唬一跳,“你在发烧?”

    裴秀有些迟钝,凝目好一时才道,“已经好多了。”

    唐恬站起来,“我送大人回去。”

    裴秀断然回绝,“不去,走不动。”

    唐恬踌躇,“那——我去安事府通禀?”

    “不要。”裴秀摇头,“让我呆一会儿。”他说着话,上身慢慢倾倒,伏在案上,头颅枕在交叠的臂间。

    唐恬看他姿势着实难受,“大人,要不去床上躺一会儿?”

    裴秀嗤笑,“什么东西睡过的,我才不要。”

    唐恬一滞,原地里转悠了七八圈,商量道,“大人,我还是去请医官——”一语未毕,却见他双目轻阖,呼吸匀净,居然已经睡着了。

    唐恬想了想,往柜中取一条干净的薄被盖在他身上。

    裴秀被她一碰便睁开眼,凝目一时看清眼前人,又闭上,“别闹。”他发着烧,面颊烧得红扑扑的,唇齿间药香被烧热蒸腾,渐渐浓烈。

    唐恬原地转了七八个圈儿,想去请医官,又不敢自作主张,纠结一时还是放弃。

    如此一来睡意全无,索性把画稿拿过来,凭着记忆继续描补。这一入定便不知时辰,待画稿完工,放下笔却见裴秀伏在案上,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因为发烧,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便能滴出水来。

    唐恬看得心上一紧,“大人感觉怎样?”

    裴秀不说话。

    “难受吗?”唐恬看不出好坏,索性探身上前,隔过桌案摸一摸,仍旧热乎乎的,便有些操心,“我还是去请医官吧。”

    “不用,”裴秀坐直,“我回去了。”

    安事府自然有好大夫。唐恬站起来,“那大人快回吧,我也要当值去了。”

    裴秀仰面问她,“你平日里当值都做些什么?”

    一个外围禁卫能做什么?站桩啊。

    唐恬肃然道,“守卫御驾。”

    裴秀扑哧一笑,“很是要紧。”

    唐恬看他满面倦色,极是忧心,越发催促,“快些回去给医官看看,抓些药来。“

    “急什么?”裴秀不紧不慢道,“去把窗子打开。”

    唐恬着实不能理解这人发着烧为毛还能这么淡定,也只能听话去开窗子——此时东天泛白,天边朝日初升。

    唐恬深吸一口山间沁凉的空气,喜道,“这种好天倒该去青坡骑马,大人——“她一转身,便见裴秀正万分艰难地挪动右腿,试图将身子扳正,话到口边又改了,“你的腿——”

    裴秀一滞。

    “——伤还没好?”唐恬三两步趋前,往他膝前蹲下,“给我看看。”

    “无事,只是睡久了。“裴秀不着声色避开,仍旧手扶桌案才慢慢站起来。

    唐恬看他行动艰难,连忙上前相扶,“我送大人回去?”

    “唐骑卫守卫御驾,重责在身,我怎敢劳动?”裴秀摇头,“我走了。”

    唐恬一直目送裴秀去远,才后知后觉想起——裴秀昨晚来找她究竟什么事?

    北禁卫丢了个校尉本是件大事,然而裴简之这一二日很在圣皇与中台面前得脸,大不愿这种事抖漏出去颜面扫地,便不欲大事声张,只派了两个人暗中查访——

    如此一来,岁月静好,天下太平。

    唐恬早早往山下送了信。晚间唐异陵扮作北禁卫到后山,与唐恬见面。

    唐恬指一指带来的大竹筐,“就是这东西,帮我弄回去。”递一枚令牌给他,“后山小路平日里无人,若果然遇上,夜间值守是北禁卫,拿着这个不会有人问。”

    唐异陵奇道,“你一个骑尉,怎有这个令牌?”

    唐恬抿嘴一笑,指指竹筐,“他的。”又道,“已经捆严实了,重手法点过穴,没醒呢,不会有声音。”

    唐异陵应一声,“你自己小心。“便背着竹筐走了。

    唐恬送走烫手山芋,很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她从池中台处得了赏赐,虽然只是馒头,也极是得脸。裴简之每每见她,话里话外都是要升职加薪的意思。

    然而好景不长,这一日巡山回来,守门小校给她一封信,火膝封印。唐恬心下一凛,回到房中才敢打开,空荡荡一张纸上只有两个字——

    跑了。

    刘准这厮居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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