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荷,小荷你在家吗?!”

    一睁开眼睛,林荷还在盯着这个陌生而简陋的房间发呆,正纳闷自己这是在哪儿,没想到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还没捋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具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她走下床去,穿过客厅打开了屋子的门。

    一个梳着两条粗麻花辫的姑娘正在门外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我的天,你干什么呢,这么磨磨蹭蹭的?快出去看看吧,下乡名单在革委会那边张贴出来了,你的名字也在上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荷人还懵着呢,就被这个陌生的麻花辫姑娘拉着往楼下跑。

    一路所到之处,到处都破破的旧旧的,建筑是这样,路牌也是这样,甚至就连路上走动的那些行人,都是这样。

    偌大的街上,只能看得到黑蓝灰绿几种颜色,每个人穿着的不是的确良就是洗得泛白的旧军装,再搭配上麻花辫或者军帽,一看就极具时代特色。

    如果不是拉着她的这个姑娘脸上流露出来的焦急和慌张一看就真情实感,只怕林荷都要以为自己误闯了某个年代剧的拍摄片场。

    跑了一阵,穿过一处街道就来到了一个挂着“清江市西大街革命委员会办事处”牌子的地方,这个办事处门外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这些人都在盯着墙壁上张贴的那几张红纸叽叽喳喳议论着。

    林荷也被那个陌生姑娘推搡着挤进了人群里,然后在对方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荷,倒是跟她原本的名字一样,林荷在心里暗道。

    一旁那姑娘见林荷还是呆呆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顿时恨铁不成钢:

    “你好歹给点反应啊,你不是参加医院那边的考试了吗?笔试成绩都出来了,你排在第一名,进医院药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怎么回事,怎么革委会这边又把你的名字登记到下乡名单里面去了?”

    林荷倒是想回答呢,可天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不就是在宠物医院门口看到有条流浪狗差点被车撞上,就冲上去替那条狗拦了一下吗,怎么一睁眼,就跑到这儿来了?

    看到这份鲜红的写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名单”的红纸,林荷已经粗略可以判断,她这怕是穿到了六七十年代,但具体是哪一年,她目前还不太清楚。

    她正想着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呢,没想到人群中就有人出声了: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她那个后妈向翠兰搞的鬼呗,我前两天就听说,林丽丽从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还正纳闷呢,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了,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肯定是那对母女故意算计,把林丽丽的名字给换成林荷了呗!”

    说这话的,应该跟原身是住在一个家属院里的,不然不会对原身家的情况这么清楚。

    不过他这话一出,那个麻花辫姑娘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气得浑身都开始打颤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也太过分了,林丽丽自己找不到工作只能下乡去,为什么要背地里这么算计小荷?小荷欠她的了?!”

    那人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麻花辫姑娘太天真:

    “你是不是傻,她家适龄的姑娘有两个,按规定必须要出一个人,林丽丽摔断了腿,这事儿可不就落到林荷的头上了?再说了,林荷不是刚考完医院的考试吗?等她一下乡,药房那边的名额可不就落到林丽丽的头上了?既不用下乡还能有个体面的工作,这样一举两得的美事儿,谁不想要?”

    那个麻花辫姑娘都被这番不要脸的话给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只能扭过头来满脸担忧地看着林荷。

    林荷却是从刚刚这两人三言两语的对话里面,扒拉出来两个让她感觉到莫名耳熟的名字。

    向翠兰,林丽丽,还有这个继姐摔断腿后顶替继妹的名额去医院药房上班的剧情,她怎么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

    林荷恍惚间想起了不久前她在同事推荐下看的一本年代文,因为小说里面的一个配角跟她名字一样,所以当时她看书的时候代入进了那个配角,还被那个命运悲惨的林荷给气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现在这个场景,加上刚刚那两人提到的名字,都完全跟那本年代文里面的剧情重合了,难怪她觉得这么熟悉!

    林荷顿觉眼前劈下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她给雷得不轻。

    所以她这是穿到了书里面,变成了那个被继姐坑下乡,在乡下蹉跎了半辈子,最后被家暴男活活打死的悲惨女配林荷了吗?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林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头重脚轻,连眼前的人群都开始晃动起来,下一秒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要不是一旁那个麻花辫姑娘手脚快,她估计就要整个人硬生生砸在地砖上了。

    “小荷,你没事儿吧?”

    那麻花辫姑娘这会儿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把林荷给扶稳了,又伸出手来朝着林荷的额头上探,这一摸,这姑娘顿时就叫了起来。

    “这么烫,你发烧了呀,哎呀你怎么也不早说,快,我先带你上医务室看看,这发烧可不是小事儿,烧过头了会烧坏脑子的!”

    林荷的父亲是麻纺厂的职工,职工家属在厂医务室看病是不用钱的,跟她一块儿的麻花辫姑娘显然也是职工子女,熟悉这个规定,所以一见林荷发烧,立马就搀扶着她赶往麻纺厂医务室。

    林荷到了医务室都还晕乎乎的不太清醒,被安排在椅子上坐下后,就有医生拿着温度计来给她量体温。

    听着麻花辫姑娘跟医生叽里呱啦地在说着什么,但林荷却只觉得眼皮直打架,靠在长椅上就开始打盹。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怪异的画面。

    她居然出现在一间办公室里。

    这间办公室明亮又现代,所有的陈设都相当眼熟。

    这分明就是她穿书之前工作的那家宠物医院分配给她的专属办公室,屋子里的物件摆设包括沙发桌椅以及电脑打印机这些,都是院长按照她的要求采购的!

    林荷有些迷糊,怀疑自己这是不是真的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她忍不住就朝着办公桌那边靠近,伸出手来触摸桌面,并且下意识地抓起了桌子上那支还没有盖上笔盖的水性笔。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体温计可以取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荷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猛地惊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之前那个麻花辫姑娘就坐在她旁边,正朝着她探出了手,要取出她夹在腋下的温度计。

    林荷下意识地就抬起手臂方便对方动作,没想到这一抬手,看清楚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后,林荷却是直接愣在了当场。

    她的手里,抓着一支没有盖上笔盖的水性笔,赫然正是刚刚她在办公桌上拿起来的那一支!

    这是怎么回事?林荷傻眼了。

    麻花辫姑娘倒是没注意到林荷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支笔,这会儿她所有的关注焦点,都在那根体温计上。

    很快,结果出来了,果然林荷的体温烧到了39度,一听医生报这个数字,麻花辫姑娘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催着医生给林荷开退烧药。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后,提出可以注射退烧类药物,这样见效能更快一些。

    林荷这会儿心思都在那支水性笔上,虽然她已经将笔偷偷藏进了衣服口袋里,但刚刚发生的那诡异一幕还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所以这会儿医生说什么她都心不在焉,听到要打针她也没有多想,胡乱点头就同意了。

    然而等看到医生手里拿着一支足有婴儿手臂粗的不锈钢针管注射器站在她面前,示意林荷脱掉裤子露出她的屁|股蛋子的时候,林荷却吓得立马从长椅上跳了起来,瞬间不淡定了。

    妈呀搞半天不是她想的吊生理盐水,是直接往屁股上面扎针啊?!

    可是这位医生手里的家伙什,分明是以前农村给家禽家畜用的兽用注射器啊!她在宠物医院工作这么多年都没用过这玩意儿呢!要用这样的注射器给她扎针?开什么玩笑呢?!

    林荷表示她完全无法接受,这种非一次性注射器消过毒了吗?怎么确保不会交叉感染?

    林荷相当怀疑这玩意儿的安全卫生问题,也坚决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不管那位医生怎么黑着脸,就是不肯配合。

    最后好说歹说,这个退烧针是没有打,但是浪费的药水钱得林荷自己出,林荷赶紧同意了。

    针是没打成,那位医生只好给她重新开了退烧药,见那医生还黑着一张脸,林荷赶紧给了钱拉着麻花辫姑娘溜了。

    当然,钱还是麻花辫姑娘帮忙垫付的,因为林荷出来得急,根本没带钱。

    不过,托刚刚那位医生的福,被那支粗管注射器一吓,林荷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脑子倒是清明了不少,至少不再头昏脑涨晕飘飘了。

    但也是因着之前那一晕,她的脑海里忽然多了许多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应该是来自于原身的。

    林荷也认出面前这个麻花辫姑娘是谁了。

    这姑娘叫苗佳云,是原身的同学兼发小,从小和原身一块儿在麻纺厂长大,和原身同岁,今年也17了。

    现在是1973年,两个姑娘都刚刚从清江市第四高中毕业,然后参加了各单位的招工考试,不过林荷考的是市医院的药房,而苗佳云考的是棉麻厂的工人。

    这个年代,不管是医院的药剂师还是棉麻厂的工人,其实地位都是很高的,工资福利也不错,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好单位,不过苗佳云这姑娘运气不好,考棉麻厂招工没考上。

    按照这时候的制度,如果毕业生没有单位接收,就必须加入上山下乡的队伍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苗佳云几经挣扎之后,也没能想出什么别的辙,最后只能把名字给报了上去。

    这次就是听说知青下乡名单公布了,这姑娘才会跑到革委会来查看,没想到却在榜单上看到了林荷的名字。

    革委会明确规定,一旦报名了知青下乡运动,就必须绝对服从安排,当逃兵会被革委会直接抓起来关押,严重的还要判刑。

    因为有这个规定,所以这会儿苗佳云看向林荷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她知道林荷家情况复杂,以前上学的时候林荷就经常被她那个后妈还有继姐欺负,偏偏她爸是个偏心眼,就因为她那个后妈生了个儿子,她爸就任由后妈随意作践欺辱林荷也不管。

    这次知青下乡报名的事儿,肯定是林荷那个后妈继姐在背后捣鬼,但这里面若说没有林荷她爸的默许,打死苗佳云都不信。

    “小荷,你打算怎么办?”一边往回走,苗佳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荷回道:“当然是响应国家号召,听从毛|主|席的指示,到农村去搞革命建设去!”

    林荷穿过来之前是个宠物医院的医生,专门给动物看病动手术的,可到了七十年代,这会儿连人都吃不饱呢,谁家还养宠物啊?城里没有了目标客户,能让她发挥专业技能的职业,大概就只剩下农村兽医这一个选项了,她要是不下乡,在城里靠什么吃饭?

    况且她已经知道原身下乡后会发生哪些事儿,只要她不按照原小说的剧情走向来行事,去了乡下也未必会过得那么悲惨。

    所以下乡这事儿,几乎是注定了的,即便林家不搞顶替这一出,林荷自己都会主动去革委会报名。

    但苗佳云不知道个中内情啊,她听了林荷的这个回答,总觉得林荷是在强颜欢笑,顿时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知青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听说在乡下可苦了,她们这些从来没干过农活的人,下去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其他人家都是想尽办法也要把自己家孩子从革委会名单上摘出去,像她家几乎是全家出动,这段时间她的父母兄姐甚至连嫂子的娘家都在到处帮她打听找关系,就为了能让她留在城里。

    林家倒好,明明林荷马上就会有医院的正式工作,居然还把她给坑到乡下去。

    这种事儿简直莫名其妙匪夷所思,要说出去谁都会说林家不厚道。

    “要不你去医院问问,你笔试成绩都出来了,虽然还没有公布最终的招工名单,但你这种情况,医院那边说不定愿意去为你说合,只要革委会那边愿意通融,你就不用下乡了!”

    苗佳云替好友感到不甘心,想了想给林荷出起了主意。

    林荷嘴角弯了弯,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原身那个后妈算计良多,这事儿又是她那个爹授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谋夺了原身的这份工作,然后将原身打发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事情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岔子?

    但这个内情,林荷就不能对苗佳云说了,她的眼睛眯了眯,心里开始默默思考着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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