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么多钱和票从人事科办公室走出来,林荷很没出息地紧张起来。
这要是换成现代,八百六十块钱还不够她吃一顿大餐呢,可到了这个年代,这八百多块就是巨款了。
更重要的是,这年头,谁也不会没事儿在兜里揣个千儿八百的跑出门闲逛啊。
别看蒋主任给林荷的钱只有八百多块,可要知道七十年代的钱可不是红色的毛爷爷,这个时候最大面值的大团结也不过才十块钱,更何况这位蒋主任为了凑这些钱,可是东拼西借找了好几家,自然不可能每张都是十块面值的大团结。
相反的,这八百块钱里面,有很多小面值的纸币,甚至连一毛两毛的都有好几十张,而且这些钱都是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币,所以光是这八百多块钱就包了一大包。
再加上那几百张票证,这个分量就更夸张了。
现在又是夏天,每个人穿的衣服都只有薄薄一件,要不是林荷出门逛供销社特意背了个斜跨的书包,只怕这会儿拿着这么多钱票她压根就没地方遮掩,连人事科办公室的门都不敢出。
不过就算是用挎包装着,林荷依然觉得这玩意儿拿在手里不安全,路上随便遇到个工作人员或者病人,她都觉得对方在盯着自己看。
其实林荷完全想多了,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纠察队,街面上巡逻的□□一大堆,治安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怀揣着这么多钱,林荷也不敢放松警惕,所以从人事科走出来后没多久,她就拐到了一处单元楼里,趁着楼道拐角黑黢黢的没人注意,快速地将挎包里那一大包钱和票证都给藏到了她那个随身办公室里。
做完这些后,她这才转身,一脸轻松愉快的从楼道口跑了出来。
回到医院门口,苗佳云果然还坐在门口台阶上等着,看到林荷出来,苗佳云有些纳闷又有些好奇:
“刚刚叫你那个人是谁啊?他叫你去干嘛?”
林荷眼角余光朝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行人瞟了一眼,冲苗佳云使了个眼色:
“回去再跟你说!”
苗佳云顿时会意,立刻就不问了,两个人拿起地上的东西直接就往回走,不多时就回到了麻纺厂家属院。
不过两人都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了家属院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小树林这边有一个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小土砖房,应该是以前用来祭祀的土地庙,但因为破四旧,这些迷信的东西都被砸破拆毁了,小树林边这个土地庙也彻底被废弃,基本上没什么人会靠近这儿。
这个废弃的土砖房,就慢慢变成了原身和苗佳云的秘密基地,平时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原身和苗佳云就会躲到这儿来聊天谈心,也只有在这儿,原身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两人一到这儿,就热得没什么形象地往地上一坐,然后林荷就将她昨天卖工作岗位的事儿说了,然后借着挎包的掩护,把她卖工作得来的那些票证和钱又重新从办公室里面给掏了出来。
苗佳云看着林荷手里抓着的那些钱跟票,整个人都震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林荷一看到好友那傻了吧唧的表情,倒是忍不住乐了:
“有这么吃惊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个什么德行,我要是不这么干,好处就都让那对母女占尽了,要是别的东西我可以不争,可这个工作岗位是我妈拿命换来的,我就是把这个工作卖了,也绝对不能便宜了向翠兰和林丽丽这对母女!”
苗佳云点了点头,对林荷说的这番话还是颇为认同的:
“你那个后妈继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工作卖了也好,这样你手里有钱有票,以后去乡下生活也就有底气,根本不用靠你爸他们接济着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林荷心下觉得好笑,接济?在清江市的时候向翠兰都那么苛待原身,等她去了乡下,林家怎么可能还会接济她这个赔钱货?怕是白日做梦来得更实在点。
林荷把这些钱和票都掏了出来,和苗佳云一块儿整理,大额面值的钱还有有效期比较长的全国通用票证就先放到一边,这些是林荷准备要带到乡下去的,整理出来以后,她打算直接藏到随身空间里去。
至于那些小钱还有快要过期的或者只能在本地使用的票证,林荷打算尽快花出去,兑换成必需的生活用品。
想到早上在供销社转悠的时候,苗佳云盯着柜台上的红糖露出向往的表情,林荷直接就从那堆票里面分了一半的糖票给苗佳云。
这些糖票都是半市斤一张,林荷匀出来的这一半加起来其实也就两三斤的样子。
这年头连糖都是非常稀罕的东西,一般人家一年到头大概都得不了一两斤红糖,林荷拿出来的这些糖票也不便宜,不过这种糖票都是当月有效,过了期就花不出去了,林荷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红糖,还不如分些给苗佳云。
而且如果林荷没记错的话,在原身的记忆里面,苗佳云这姑娘每次来月经都会痛得脸色煞白,这是宫寒的症状,经期喝点红糖姜茶对身体还是很有好处的。
苗佳云压根没想到林荷居然会给她匀这么多糖票,吓了一跳后赶忙推拒,但林荷死活也要塞进她怀里,苗佳云不要她还生气了。
“你说要找你二嫂帮忙给我搞瑕疵棉麻布料的时候我也没跟你客气啊,现在给你匀几张糖票你就这么生分,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了?”林荷板着脸佯装不高兴地道。
苗佳云一看林荷板着脸,立马不敢推辞了,只讷讷道:
“那怎么一样呢,我二嫂那边的布料都是厂里不要的残次品,哪能跟你这些糖票比?”
林荷可不跟她理论这个,清理好这些票证和钱之后,两个人又商量下乡都要准备哪些东西,林荷还在纸上专门列了个单子,手里有了票,要张罗的行李就不那么费劲儿了,能买得到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实在买不到的,就先凑合着,等到了乡下再说。
考虑清楚之后,林荷就准备先回去一趟,谁知道刚站起身来打算走呢,就听到身后苗佳云忽然问道:
“既然都要下乡了,小荷你藏的那个东西不准备一块儿带走吗?”
林荷一愣,下意识地就想问苗佳云她藏什么东西了,话还未到嘴边呢,她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几个奇怪的画面,这让林荷瞬间就呆在原地不动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你应该走出来了,我想你妈妈应该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里,她一定希望你快乐地活下去。”
“那个东西你之前一直藏着不敢看,怕睹物思人,可现在都要去乡下了,也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回来了,我觉得你应该把那个东西带走,那毕竟是你妈妈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遗物了。”
苗佳云望着林荷,很认真地建议道。
林荷没有说话,她的脑子里正在不断回放着原身封藏在深处的那些记忆。
当年吴慧被人从外面抬回来的时候,原身正好在家里,她直面了妈妈僵硬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整个过程,在林家进进出出挤满了围观以及吊唁的陌生人的情况下,害怕得不断朝着摆放妈妈遗容的角落靠拢。
也许是母女连心,在被送回林家的路上,无论谁都掰不开吴慧握紧成拳的手掌心,可轮到原身这儿,她只是伸出手来将妈妈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吴慧的那只攥成拳头的手居然就打开了。
当时吴慧的手掌心,牢牢地扣着一块玉佩。
小姑娘拿到了那块玉佩,并且谁都没有告诉,后来吴慧下葬,吴慧的遗物也都被跟着一块儿焚烧掩埋了,只有这块玉佩一直被原身偷偷地留着。
不过,这块玉佩原身并没有带在身边,一开始是因为睹物思人,只要看到这块玉佩,就会想到妈妈的死,所以她不敢带着,只能藏起来。
但是后来就是不得不藏起来了,因为林父再娶,偏偏向翠兰和林丽丽又都见不得她好,一旦知道她手里有这样的好东西,肯定会想尽办法抢过去。
所以原身只能把玉佩藏到林家人找不到的地方,而这个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小树林里的土地庙了,她就把玉佩埋在了土地庙的一块地砖底下,这么多年从来没挖出来过。
这个秘密,只有原身跟苗佳云两个人知道,但这份记忆,真的被原身藏得很好,要不是苗佳云提醒,林荷压根都想不起来这事儿。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几截木棍,费了一点劲儿才将土地庙底下那块砖撬开,又往里面挖了半尺深,才终于摸到原身当初埋在地底下的那只木盒子。
大概是埋的时间太长,这个木盒子都已经腐朽了,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就碎了,但里面用碎布包裹着的玉佩倒是还完好无损。
不过,等到看清楚这个玉佩的款式样子后,林荷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古怪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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