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楚身上有病。
要讲直接一点的话,说他脑子有病其实严格来说没有问题,因为他就是大脑在感知能力方面有一定的缺陷。
可他不是生来就跟人不同的,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已经在孤儿院里了,在这种艰苦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大多都早熟,所以他能够清楚的想起幼时的那些日子,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当时发了高烧,又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于是就变成这样了,人类对于大脑的探索还非常浅显,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没有医生说得出来,从那以后开始,他便发现自己感受到的“痛觉”完全变了样。
或许有些人觉得感受不到疼痛是一件好,实上,这非常麻烦。
不过卜楚已经觉得还好了,起码他不是完全失去痛觉,只要注意一点的话,对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影响,总好过脑子烧坏变成一个傻子。
他没把这详细往外说,平时一直都很小心,没有会经历大伤大痛的场合,知道这还挺难以启齿的。
闵行收养卜楚时,只是大概知道一点点,以为他只是对疼痛比较敏感,安妮跟德里克同样如此,于是他们就更加有意识的不让卜楚受伤,再加上前面两个有卜楚加入的副本都比较平常,没有特别需要打斗或者是发生激烈冲突,就算有一点小伤也很快掩饰过去了,所以卜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第一次。
这个游戏正式发行的时候,肯定是能让玩家自行选择“痛觉同步指数”的,可他们现在算是在“内测”,只有同步指数到达百分一百才能更好的去测评,同时这也是闵行的要求。
反正都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不会死的,心里面就没那么害怕,痛是很痛,不过父亲说这样也算是得到了锻炼,貌似对精神力有好处。
安妮是这么说的。
捱过疼痛后到底能不能让精神力得到锻炼,卜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
大腿被划了一道口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划到大动脉,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迅速逃离这里,并在血条降低为零之前处理伤口,然后通知他的队友,也就是安妮跟德里克。
可是他的脑子如今反应迟缓,不太好使,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对面的人马上就会给他补上第二击将他的血条清空,直接送他出局。
“呜”
卜楚真的是动不了,别说是挪动伤腿了,就是每一次吸气都能引起一阵战栗,“痛觉”如波浪般一波一波涌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去捂伤口还是该去捂自己的嘴。
不应该,不应该的啊,现在才到副本开始后第一天的晚上,怎么会出现这种怪物还刚好被他撞了
手无寸铁的玩家遇这种高战力的红名nc,这不是必死局吗,这不合理啊
卜楚喘着气,出乎意料的是,他本来以为自己得死了,又感觉到那人走到了自己身边,像是收手了,转而在观察他。
“你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那人问。
能对话
“你是谁”
卜楚艰难的问。
厨房里实在太黑了,月光这隐没在了云层后,纯粹用人眼的话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样子,只能依稀到对方似乎是穿着长裙。
一般人很容易让人想到女鬼,并且这裙子很大概率是红色或白色,他想到的还是那小屋里的“安娜”。
“你是安娜吗”
红色的眼睛让他联想到“德里克日记”里的描述,这是妖魔的外貌特征一,安娜身上有妖魔血的话,眼睛会变红并不奇怪。
可是真跟前猜测一样的话,她不应该是被关在小屋里吗怎么能这样自由活动甚至刚才还在进食
红眼睛,穿着长裙,且能够对话,那应该是关键nc,目前只有安娜符合,他不觉得这是什么杂七杂八的nc,若不是便也罢了,反正他今晚能活的概率不大。
卜楚先前还在想着要不要叫安妮跟德里克来救自己,接着又考虑到,等他们赶到这里黄花菜都要凉了,不如试着跟这人对话,尽可能的获得情报,再把这情报告诉他们。
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他不就可以被淘汰退出游戏,名正言顺的下班了吗
那人凑近了,原本卜楚是因伤倒在地上,是要仰视这nc的,对方这会儿凑近,是四肢着地,伏低了身子。
卜楚浑身僵硬,不敢贸然行动,一方面是他一动就要遭,另一方面是,他就算要躲后面也没位置了。
“安娜”那人道,“你找她干什么”
卜楚听到这话,楞了一下。
这听起来意识是指这人并不是安娜啊
那人的距离近了,月亮正好从云层后显露出来,那人也正好到了月光能够照射到的范围内,让卜楚看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长长的白发,一张脸漂亮极了,像是精致且昂贵的人偶,一双眼睛是深邃的蓝。
“我是安缪,”他道,“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没什么特别含义。”
他一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卜楚自己受了伤,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所以没听清楚,没辨认出来还是怎么,如今再听他说自己叫安缪,便能很清晰明显的听出这是一道年轻的男声。
安缪看起来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长长的袍子,是这种轮廓所以才会被卜楚误认为是裙子,只是不知为,这件袍子灰扑扑的,看着非常破旧,仔细看的话,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也粘着灰,头发杂乱。
卜楚给看懵了。
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且不说性别,就凭这长相,这也跟妖魔不符啊,混了妖魔血还能变异成这种模样么
“你”
“现在确实是应该被关着,今天才刚开始,我饿了就过来找东西吃,等不到明天了。”安缪歪着头,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
卜楚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只勉强听懂后半句。
他饿了,所以来找东西吃,刚才确实是在进食。
如今安缪不像是要继续攻击的意思了,卜楚便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地板上的那堆残骸。
“那是”
“鸡。”
卜楚沉默了一会儿。
“你来这里偷鸡吃”
“是笼子里的,还有缸里的,柜子里的,”安缪道,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能算偷。”
卜楚开始不知道眼下这诡异的情景到底是怎么,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为什么会被这nc袭击,伤了大腿流了一腿血后,浑身软着跟对方貌似平和的“唠嗑”。
硬要说的话这也还行,问题不大,只是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什么都没打听到血条就要清零了。
“你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安缪又问。
他刚才就问过这个问题,如今问了第二遍,卜楚还是没又听懂。
“什、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都怕死,怕痛,会大叫,你的反应跟他们不一样。”
安缪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往前凑,他本来凑得就已经够近了,如今还要再近,乎要贴到卜楚的身上。
“你的气息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这跟我知道的不一样,为什么”
卜楚“”
行吧,要说到这个份上的话,他怎么也明白过来了,可他压根没答。
总不能直接说那是爽成这样的吧
那他感觉自己好像个变态啊。
或者说,他现在身上甚至还穿着女仆装,他妈的更像了。
说实话,他在得知自己要跟着一起测评恐怖游戏的时候,是想象过不少场景的,比如要是遭遇变态杀人魔,那最后要表现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谁更变态。
就很尴尬,是真的尴尬。
卜楚深吸一口气,结果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便又“嘶”了一声。
随后他道“你要我答你的问题,那你也要答我的问题,这样才公平。”
这种情况下他还敢跟对方讲条件,真挺勇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情况,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
他看出安缪对自己有好奇,这是能利用的。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问的是你的身份。”
长成这样,这个时机出现,又是这种打扮,他不相信这不是特殊nc。
“我”安缪道,“我跟你一样,都是这庄园里的人。”
“我跟你一样,”他重复了一遍,片刻后,又说“不一样”
他这话里信息量为零,当然卜楚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听不懂,这没办,还是说这nc说话就是这种听得人云里雾里的调调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你不痛”
在卜楚追问之前,安缪先一步开口,并且他的手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在卜楚的伤口上碾过。
卜楚一下子就失声了。
他抖个不停,等缓过那阵之后,他喘着气,在心里头咬牙切齿。
就很气。
卜楚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点报复心理,他不再考虑那么多,居然对着安缪笑了笑,就这么说了实话。
说得挺露骨的,是若被警察叔叔听到可能会被抓起来的那种,毕竟对着安缪的这张脸,这真是有十足十的冒犯感。
安缪顿了一下。
“这样啊,”他道。
随后他的表现完全出乎卜楚的预料,不如说,这让他彻底变了脸色。
就连刚才被袭击,受了伤,面临死亡的威胁时都不足以让他动摇,或许那也是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但是现在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你的手往哪”
卜楚乎是大惊失色的一把抓住安缪的手腕,试图阻拦,可他现在就像是刀板上的鱼肉,压根使不出力气,那一点点抵挡的力气跟摸人差不多。
他的另一只手还试图压着自己的女仆裙,真是见鬼,他此时十顺利的就代入了那些被强迫的可怜女子。
能有这种体验也是绝了。
他不知道安缪是要做什么,突然就动手,且这个意图
“你别动、别呜”
安缪以这极近的距离看着卜楚,与他对视,直直的望向他失神的眼睛,像是直接透过他的眼睛往进了深处,将他所有的一切都看穿了。
半响,他说“啊,原来如此。”
“你的大脑坏了一部分,所以才会这样。”
“这下可困扰了,坏掉的大脑,那我还要不要调试”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
“是有着方面的资料,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嗯,我对你很感兴趣。”
安缪的手再重重一按,到眼前的青年的身体立刻弹了一下,眼睛控制不住的湿润起来。
他把手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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