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是苏茶买来的, 也是她亲手按上的。
张萍站在她身边,右手忐忑不安地抓在领口上,“小茶, 这样就可以了么”
相比起她, 苏茶就显得淡然自若许多了, “你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就是了。”
“不过, 妈, 有一点你要注意, 在摄像头开启的状态下, 你就别碰那锁了,不然你也说不清楚。”
苏茶轻笑着叮嘱她, “你这几天只要盯着范海就是了, 发现他偷偷到你们房间来,也别声张,直接跟我说就好。”
“你一定要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范叔叔才不会怀疑你, 知道么”
张萍连连点头, “我记下了,你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 但张萍还是成天忧心范海不会再动手, 又忍不住怀疑苏茶说范海偷钱这事的真实性, 心惊肉跳的, 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眼看着范林强就要回来, 张萍终于等到范海行动了。
这天她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直到深夜,突然房门外传来两道轻轻敲门的声音。
张萍正打算答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紧紧闭上嘴,闷声不吭地埋在被窝里。
几分钟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进来一道人影。
出现在家里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张萍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范海。
她亲眼看着他悄悄摸到衣柜前,打开门,从最底下拿出放钱和账本的铁盒子,然后输入密码、打开
因为他是背对张萍的缘故,她偷偷掩住了唇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果然是他
等范海离开,她彻底睡不着了。
又担心这时候起身会被隔壁房间的范海听见动静,就硬生生躺着不动,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直接敲响了苏茶的房门,将这事告诉她。
苏茶定了定神,“妈你没有碰那个盒子吧”
张萍猛地摇头,“当然没有。”
她也怕被摄像头拍进去,万一被范林强看见呢,真是长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苏茶点点头,“那好我先把摄像头关了,回头把视频拷给你,你要记住,一定要等范叔叔到家后,在
把这个视频给他看。”
“就说你这天总是梦到晚上有人偷偷溜进你们的房间,以为有鬼,心里害怕,所以才放了摄像头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没想到拍到了这个”
事到如今,张萍自然凡事照着女儿所说的去做。
又过了两天,范林强一大早就回来了,刚进门,鞋都没来得及拖,就看到张萍耷拉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沙发上出神。
他不悦道,“你这婆娘,我回来了都没看见胆肥了啊”
张萍慌张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和外套,柳眉一直皱着,透着几分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风韵。
范林强一见,便来了兴致,把她拉进怀里,正要好好亲热一番,却突然被推开了,他眉头一皱,不满道,“你啥意思”
张萍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商量。”
范林强扫兴地松开她,脱掉外套和上衣,露出满身的汗迹,拿着毛巾胡乱擦着,大咧咧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有话就说,别整天支支吾吾的,老子又不会砍了你”
张萍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当然是刻意隐去了她找苏茶要主意的部分,又婉言哄道,“小海或许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急着用钱,所以才”
范林强勃然大怒:“这小兔崽子偷到他老子头上了”
他蹭一下站起来,直接抽开皮带,就往范海房间走去。
他知道范林强今天回家,难得乖乖在家没出门,这会儿估计在打游戏呢,听见动静,扭过头,一声“爸”还没出口,范林强拎其他就揍
“爸爸你干什么嘶好疼爸你停下啊啊啊你打我干嘛”
范林强身强体壮,范海在他面前真跟个小鸡崽子一样。
他怒吼道,“你还有脸说艹你大爷的你老子我天天起早贪黑,忙得家都没空回,你倒好,居然偷老子钱臭小子,今天不剥掉你一层皮,我就不是你爹”
范海连连尖叫痛呼,没一会儿,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抱头求饶。
张萍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看他一皮带下去,连空气都跟着震动,丝毫不敢靠近半步,更
别说劝架了。
苏茶则是站在自己的放门口,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副景象。
原本,范林强的这套鞭子应该落在张萍身上的,两年后,临近高考的前几天,他突然提前回家,发现自己盒子里的钱少了,第一个怀疑地就是知道密码的张萍。
张萍自然一头雾水,那时候范海已经毕业了,天天在外头鬼混,好几天不着家,她想不通其中原由,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惊恐之中瞥见苏茶路过,就直接把锅往她头上推。
说是她急着要钱,张萍没办法临时拿来周转一下自然而然的,范林强的怒火便冲着她来了。
幸好苏茶机敏,跑得快,快要高考了,她身份证、偷偷存下的私房钱之类重要的东西时时带在身上,只挨了几下,便一股脑往门外跑去,再也没回来。
这时候,就突显出张萍对她不关心的好处了她甚至连自己女儿学校的名字都记不全。
再加上范林强对“吃里扒外”的她看管愈加严格,直到苏茶拿着录取通知书离开这座城市,也没见她找过来。
苏茶看过瘾了,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将手机靠近了范海的房门,让那头听了一阵怒吼咆哮夹杂着皮带挥挥作响的动静,慢腾腾地收起来,回到自己房间,蹲在门口,再开口,声线中已经裹上了浓浓的哽咽,零碎的话语仓皇无助,
“求求你我害怕”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先躲起来,我五分钟后到。”
苏茶仿佛脱离般,将手机掉在了地上,过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她抬手擦去滑落脸颊的泪水,顺带揉了揉眼睛,确定它们都肿了以后,缓缓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耳边听着范海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起来,范林强也没力气了,坐在床边重重喘着粗气,沉着脸指挥张萍去自己房间把钱盒子拿来,仔细一对,总共少了两万。
他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范海好几脚,“滚你给老子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贼儿子”
范海吃痛地在地上拖动,眼泪混杂着鼻涕流淌下
来,面容扭曲,万分艰难地爬到他面前,“爸、爸我没有我、我还了不是”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范林强正在气头上,两万,够他死命干一个月的了。
哪有耐心听他废话,直接站起来,把跟死鱼似的范海拎出门外,重重吼了一声,“滚”
然后一把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进他自己房间,又一把关上门,巨大的响声把张萍吓一激灵,踌躇着站在门外,犹豫半天,也不敢去触他眉头,冲苏茶勉强笑了一下,
“小茶,妈妈出去买点东西,你乖乖在家啊。”
苏茶当着她的面,好好答应了下来,然而张萍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跟上了。
在楼下的大门后头,找到了瘫软在地的范海。
苏茶好心地掏出手机,替他报了警,“我听到楼下那男人死命的打他儿子眼看着就没声了,可别出了人命你们快来看看吧。”
她报出地址后拜托警方不要泄露她的信息,免得邻里街坊,以后不好相处了,也怕那个凶恶男人的报复。
之后就挂了电话,正要往小区门口走去,却被人叫住了,
“苏茶”
她循声看去,只见傅时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他怔怔望着她,形容复杂,“你在这里干什么”
视线往下,他就看见没了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范海。
苏茶纤眉轻蹙,迟疑着开口“他又发脾气了。”
这已经不是范林强第一次动手了,只是之前没有发泄在范海身上而已。
傅时眉头皱起,黑眸中浮现出几丝紧张,快步上前,“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茶低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没有,我躲得快,逃出来了但是我妈还在里面,所以我想让警察来看看”
傅时了然,仔细打量了她一遍,明面上确实没发现什么伤口,除了有些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
这是以前的惯例。
每次苏茶在自己家待不下去
的时候,总来躲到他家,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夜,然后两人早上一起去学校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傅时突然对她的回答不确定起来,同时,心底又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丝希冀。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她果然拒绝了,“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嘛,我不好再跟你太接近了你放心,我已经让我朋友来接我了,不会有事的。”
傅时眼睁睁看着苏茶跟他告别,仿若陌生人一般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奔向小区门口。
他心头一片怅然和失落,想解释的话也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自己跟姜照薇不是她以为的关系,但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她也不在乎,不想听。
“朋友”
原本在苏茶的世界里,这个词语是专门为他留着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了。
自己反而被挤到了最后面。
这一切是谁的错呢
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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