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得不重,但掌心茧子的微粝仍刺痛了自打一降生便集千娇万宠于一身的“豌豆公主”易苇。
犹如小刺扎了皮肤一般,易苇下意识地就想要呼痛。
尚未出声,耳边传来陆子霄冷漠的声音,即使仅仅是声音,也莫名给了她几分胆气,她循着声音向右后方瞧去。
老天保佑,她不是挂在树杈或者乱石上命悬一线。
她是被陆子霄揪住了后领,算是命悬两线吧,陆子霄比树杈乱石多一线。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左右瞟了瞟,就是不敢往下看,小心翼翼问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底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蛇,爹他不是说后山全都是药草良禽,没有任何凶兽毒虫吗?”
陆子霄大抵是手臂酸了,将她跟个小宠物似的一拎,放到了桥头坑边,“这要问你自己。”他视线掠过大坑边的脚印以及大坑底部。
易苇吓得腿软,一落脚,身形有些不稳,调整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正是一道又浮又飘的脚印,七歪八倒,步伐宛如醉酒,这还不够严重,她盯着坑边缘,即使已经安全,仍是一阵后怕,那脚步止于坑边,竟然有半只脚踏在了大坑边缘!
拿脚印和自己的一对比,易苇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光顾着和系统瞎扯掰,连路都不看,差点一脚掉进蛇坑。
不对,哪里来的什么蛇虫,动了动手中的明月珠,易苇额角冒黑线,为自己的心大和眼神折服,坑底分明是一根根蜿蜒交错的藤蔓,藤干粗大光滑,隔着近百米的距离仍映出了明月珠的点点光华,随着手中明月珠的晃动,藤干上的光华流转,给了人一种它在纠缠蠕动的错觉。
可即便没有蛇,这么深的坑,普通人从上面掉下去,不摔个粉身碎骨,也得摔个半身不遂。
易苇后背发凉,多亏陆子霄不计前嫌拉她一把,不然她这个病秧子掉下去,直接嗝屁,呼救都他妈来不及呼出声。
男主还真真是个大好人。男主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光辉高大了一圈。这大侄子她疼定了,罩定了,跟定了。
这炮灰命也是真真不带虚的,男主稍微犹豫一秒,她都一命归西,没得救的那种。
“子霄,你真是个好人,真的。姑姑以前猪油蒙了心,竟然欺凌你,以后若不好好疼你护你,姑姑就一头撞死赎罪,绝不活着浪费粮食。”
易苇不会放弃任何表忠心的机会。
伸出手,正想扯过男主的衣袖擦擦鼻涕抹抹泪,不想,却抓着一手空,转过来才发现他已经走远,走到了独木桥的另一头去了。
易苇:……真讨厌。
不愧是男主呢,多大的好事全一笔带过,深藏功与名,一丁点坏念痛疚终生。
要换她,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次,她能从小学作文吹到高中作文,恨不得自己给自己送个锦旗戴个勋章。
只是,这样严苛要求自己,会不会太不好过了呀。易苇苇不痛不痒地想着。
以她看来,那么多对他不好的人,他废了他们甚至杀了他们都不过分,对那些傻.逼生出点报复意杀意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比人与猪的差别还大。
如果不是之前看过小说,了解点男主的心路历程,她恐怕至死都无法理解男主这样的人,又圣母又血腥,又冷漠又心软,简直矛盾综合体,现在仅仅理解他零零星星,便觉纠结得脑壳疼。
与他的矛盾相比,易苇都觉得自己嘎嘣一下死掉更痛快些,就嘎嘣一下,在此之前她该乐乐,该哭哭,顶多多点怕,在此之后,她便不存在了,更是爱咋咋地。
陆子霄永无生死之忧,他不怕死,更不会死,却会永远煎熬地活,一边厌恶鲜血与厮杀,一边投身于杀戮与尸山血海之中,直到百千年后某一天,突破一切,升华自我,突破后究竟什么感受,易苇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因为书中压根没写,光拯救苍生去了。
还好现在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她,她愿意分担他的矛盾,只要他分给她一点点活命机会就行,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没有。
呵呵。
想了想,易苇迈开小碎步,追上陆子霄。
“你走慢一点好不好?我跟不上。”她说道,温热柔软的手心不轻不重地牵住身侧清俊少年的小指。
在牵住的一刹那,犹如让火苗灼烧到一般,陆子霄条件反射便想要抽出手指,谁知易苇反应比他更迅速,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
他似乎怔了怔,终究没有再挣脱她,拒绝她。
知道他妥协了,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易苇乐滋滋地甩了甩牵着他小指的手,“你的手怪凉的,正巧,我的手热,给你暖和暖和。”
易苇很清楚他躲避她接触的主要原因。
随着年龄的增长,男主的体温瞳孔色等内里外表特征,时常在夜晚出现失衡异常现象,比如今晚,他眼睛发红发热,但躯干四肢却比寒冰还要冷。
起先便发生过伤人事件,家中有个仆人给当时七岁的陆子霄递东西,因交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那仆人被烫得差点跳起来,整个手掌全烫出了水泡,养了四五天方能正常使用。
仆人将此事传出去后,易家再无人敢轻易接触陆子霄,倘若非得接触不可,必然全副武装,全身上下穿得密不透缝,比隔离最严重的传染病体还要夸张,人人避之不及的同时,恶言恶语唾沫星子满天飞,仅仅七岁的陆子霄顽强而沉默地承受了所有恶意。
后来事情愈演愈烈,又有人将发生在陆子霄身上的怪事,说给了易家之外的人,人向来是最爱八卦些稀奇古怪的事,尤其是像易家这种豪贵家族的稀奇事,传来传去,没过多久,半个盛州城都知道易家出了一个“小怪物”,包括易苇陆子霄读书学习的无涯书院,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精力旺盛的富贵闲人,他们本来便都看不起身份尴尬学习却遥遥领先于他们的陆子霄,这下子可找到了攻击点,整日谩骂侮辱,三天两头撕陆子霄书本,恶作剧浇他满身水,砸他一身土……
短短十几年,经历有些人几百辈子也经受不了的遭遇,陆子霄仍能长成现在善良正义的样子,并且不对人抱有任何偏见恨意,说心里话,易苇既觉敬佩又觉憋屈辛酸,后者比较多一点。
她记得他刚才拎她起来也是只抓了她的衣领,是怕不小心伤害到她吧。
上次掐她脖子时大概是没出现体温异常,不然他绝对能发现自己的异常对她免疫。
就在这时,任由她牵着指头的陆子霄突然开口说话,“为什么要跟过来?”
为什么要跟过来?易苇撅着嘴漫不经心地想,自然是为了分得灵花一杯羹,顺道吸吸你的灵气啊。
只见她扭过头来,眼睛眨都不眨,弯起的眼眸如清月,泛出清月般的光辉,皎洁又无暇。
又靠近了他一分,“不够明显么?我来陪你守山呀!”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会一直陪着你,母亲不肯撤销她无理的惩罚,那我便与你一块受罚好了,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朋友如此,咱们姑侄更应如此。”
陆子霄丝毫不领情,抿起的薄唇冷冽,“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哦?”易苇微微一笑,轻轻捏了下他的小指,“猜猜看,你为何没有冻伤我?”
陆子霄:“……”
“因为你内心深处希望我留在你身边,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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