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句话,成功令陆子霄僵住,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俊秀的脸庞越发惨白,漆黑的瞳孔比森林之上的夜空还深邃空茫。
易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他直视、对峙,眸中犹带着一抹笑意,亲眼看着他耳后的蓝色数字从负三到负一间徘徊彳亍。
她自然不知道他为何伤不了她,她只是撒了个小谎。
这也算是一个小心理暗示,只要陆子霄对她不是百分之百的反感,哪怕只存在百万分之一的好感,通过心理暗示,百万分之一的好感也能放大至百分之一,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刷分会比以往更加顺利。
终于,蓝色数字定格在了负一点五。
仅仅因为一句假话。
与此同时,易苇感觉自己虚晃的身体迅速鲜活蓬□□来,像起死回生,重新焕发生机的枯萎花木,一丝丝的灵气自她牵着的小指传递过来。
没有易苇的病体拖后腿,两人很快爬上了山顶,来到了守山“小屋”前。
和山坡山脚截然不同,山顶以及周围半里内,无一棵高大乔木,倒也不尽是光秃秃的土石地,除却两人宽的小径,地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药花药草,一分土地也没让它浪费。
易苇不适地吸了吸鼻子,药味杂得很冲得很,对她的鼻子十分不友好,“这都种得什么玩意啊?粪坑炸了花?泔水迸了草?”
臭味大爆炸吗,一路上奇奇怪怪的味虽多,但没比它更难闻的味道了。怪不得她娘要安排陆子霄来这守山,一天天下来,不熏死,也得熏疯。
她根本不记得这些药草的名字,原主是个没脑袋的神经病,她自个儿不至于是个神经病,但脑袋里同样空空如也。
所谓守山小屋,也跟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面前这三层楼高的“小屋”,委实名不副实,说是矮塔更合适,竹子制的墨绿色小矮塔,她擅自把人家想象成小木屋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矮塔内,轮班守山的俩家丁瑟缩着从里面跑出来。
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劈头盖脸便朝陆子霄扔去了几件不明黑色物体。
嘴里骂骂咧咧地,怨气冲天,“小杂种!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来?奶奶的,冻死老子了知道不!”
“赶紧滚进去守山!别搁这碍眼!”
边说边绕了个大圈子,顺着离陆子霄最远的小道就要下山,全程侧着身走。
又怕又怂又虚张声势。
易苇正被药草熏得浑身不爽,一听这俩人的混账话,心里的小火苗火上浇油,蹭蹭蹭往上冒,如果有人肉眼能看出来,就会发现她头顶的火焰已经飙到三尺高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陆子霄每次守山都提前一个时辰来到,这俩煞.笔平日里理所当然地享受好处也就罢了,但今天陆子霄因为她耽搁了半个时辰,只提前来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心生不满口出恶言,那不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他妈卖乖。
是可忍孰不可忍!陆子霄是死了吗?任由他们如此侮辱?一身天赋白长了!还不如打包全送给她!
越想越气,易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陆子霄似有所感,惊讶地看了看她眼里熊熊燃烧的三丈大火,不明所以,她在生什么气?骂的又不是她。她不是最喜欢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就听她冷哼一声“闪开”,甩开他的手,捡起一两块碎石块,冲缩肩跺脚要下山的两名成年男子掷去,“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刚才骂谁杂种呢!你们才杂种!你们祖宗十八代全杂种!给脸不要脸!用不用我喊管家来告诉你们现在是几时几刻,你们要守山到几时几刻啊!仗着我侄子人好心善,不跟你们俩龟孙子计较,占便宜占得理直气壮了是不是?是不是?”
两名家仆刚才只顾着溜之大吉,没有注意到易苇在旁边,此时咋一听到她怒喝,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砸到脚面上崩得四裂的石块都没躲开,恨不得立刻马上遁地消失。
这位小姑奶奶可比小鬼难缠多了,欺男霸女,劣迹斑斑,他们皆是有目共睹,在易家惹火她,不掉一层皮脱不了身。
只是,她不是一向和陆子霄那个怪物不对头吗?怎么突然走一块去了?听着还有点护短的意思?老天爷下红雨了?
不管下没下红雨,跪下求饶准没错。
俩人让易苇骂得一愣一愣的,心有灵犀,不约而同,跟突发软骨症似的,扑通一下跪下,“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小的错了!”
嗯?跪得怪麻溜,易苇有点无处施展,捏着鼻子找茬式问道,“说说,错在哪了?”
“小的错在……”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稳操胜券,异口同声道:
“不该惹小姐生气。”
“不该欺负人。”
一对答案,面面相觑。
家丁甲盯:兄弟你怎么回事,领悟力不行啊。
家丁乙瞪:不行的是你好吧。
易苇:“……”
敢情之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口吐芬芳全白费了。
“你们给我听着,回去也可以给你们认识的人提个醒,”易苇拽过陆子霄的胳膊,鲜红的唇仿佛涂满毒药,声音唬人得很,“以后谁若敢对子霄有半分不敬,我抽烂谁的嘴。”
“滚吧。”
两人头如捣蒜,吓得屁滚尿流,逃也似地跑走了,他们本来就只是耍耍嘴皮子,没想到惹到了最不敢惹的人。
看他们跟耗子似的奔逃,不一会便不见了人影,易苇踢走脚下一块硌人的石子,也不怕人听见,旁若无人道,“以后等着穿小鞋吧!惹本姑娘不爽,别想着挨两句骂就完事。哼!”
谁让她是恶毒女配呢?她自愿保持人设不崩。
说罢,拍了拍陆子霄的手臂,“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被骂的不是你吗?咱起码拿出点同仇敌忾的劲劲行不?不当神队友,咱也别当神隐队友行不?”
“……”
“别跟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种废话,有仇有怨当场不报,别说十年,等上十分钟,都能憋屈死人。”
“……”
“不过没关系,不用你出手,我最喜欢搞傻.逼,搞死那些傻.逼们,绝不心软。哈哈哈。”易苇想想就乐。
但显然,“护命符”本人并不和她一个思想频道。
忽略掉她自娱自乐的话,陆子霄特别看了她一眼,然后挣开她的手,向矮塔里走去,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又仿佛司空见惯,“我与他们无怨无仇。”
潜台词:我圣母心爆炸,宽容度爆表,像上次放过你一样,像现在和你和平相处一样,我也不会难为他们俩。
“那又怎样,”易苇展开宽宽的裙带衣袖,在夜风中宛如蹁跹的蝴蝶,蹦跶着踩着他的脚印,“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姑侄俩一体,谁都别想招惹我,我也见不得任何人丁点对你不好。”
“相信我会对你好了吧?你回答我,我对你好不好?好?还是不好呀?”
“这是你今晚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易苇顿了三秒钟,才听出他的意思。
一,嫌她问来问去烦人。
……靠,想揍人,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二,好奇她总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除非需要,她一般不屑于撒谎,“很简单,因为我这个人,从不做无名好人,我对人好,就一定要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不然我做个屁的好事。”
陆子霄皱了皱眉,难以理解她的脑回路,做好事难道不是因为善心吗,有必要执着于让人回报?如此说来,她三番四次关照他,倒真像是存了求他原谅之意,只因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一切全都是易家所施舍赐予,可以任她随意凌驾施虐,没有一分一毫能回报她的东西。
他贯来不言不语,易苇不知他所想,依然讨巧地说着些逗哄他的话,她预想他不会有什么大反应,但是没想到他竟连一点小反应也没给,漆黑的眸子沉静又冷漠,一副神游物外当她是空气的npc样。
易苇心碎欲裂心如死灰的模样,“侄子,你真的好冷漠好无情,我的心好累好凉,从来没见你无理取闹过,一直这么理智冷静,是不是因为,因为你,从来没有爱……”
话没说完,突然,她眼睛一亮,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陆子霄的手中——四只毛绒绒的小煤球睁着圆圆的金眼睛,小小的耳朵一动一动。
“乖乖,这是什么惊世小可爱!”易苇嗷嗷叫,恨不得扑上去吸秃它们,“陆子霄你这样揪着小可爱们真的好吗,太凶残了!”
陆子霄:“……”翻脸比翻书还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