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花,甚至没看易苇的脸,只是深深盯着她手中的花束,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风。
送过他东西的人有很多,只有她,总爱送他各种鲜活而美丽的事物,像之前的七彩月明珠,像眼前的纯洁小雏菊。
只有她,在知道他所有怪异后,非但没有远离,反而越靠越近。
但是,这些改变,全都发生在她那次昏迷苏醒之后。
小窗外的圆月升上半空,他的负面情绪的又开始翻涌。
[这么明显的骗局都看不出来?你真是活该被她凌.辱。]
[杀死她,杀死他们,让易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看不起你,他们对不起你,要他们血债血偿!]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每一个人都有罪,凭什么只有我在地狱时刻承受刮骨之痛!不公平!所有人都应该堕入十八层地狱!一个人也逃不掉!]
……
它们日夜不休地重复着相似的话,仿佛多一分刻毒,它们身上便能少一分痛苦,却不明白,那份刻毒之恶正是让它们受到永生永世裂肉撕骨之罚的根源。
陆子霄没办法和它们交流,但它们和他却一直能够互相影响。
耳边传来易苇的声音,“你看,你用你的仙法救了我,说明你身上的力量并不是不可控的,这样,以后我来教你控制。”
把手伸进铁栏内,易苇将花束塞进他怀里,“等七天,就七天,你一定会从这破地方出去,我保证。”
“你不要自暴自弃,”她说道,“我一个名实其实的恶女都从良了,你一从头到尾没做过坏事的受害良家少男,虚什么?”
“虚什么!天塌了姑姑给你顶着,报应来了姑姑作的恶也比你多,排你前头遭报应。”
心里忍不住吐槽,劳资兼职演员不够,还得兼职心理医生,别人穿书,一路爽到底,她穿一次书,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得精通不说,还得时不时咒自己。
复杂地看着被塞到怀里的花束,以防它掉到地上,陆子霄犹疑着,却又不得不抬手接住。
只听“哗啦”一声,一小捧鲜美多汁,还沾着小水珠的花朵们,瞬间焚烧为灰烬。
易苇:“……”
陆子霄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一丝尴尬。
刚刚抓着花束的手指,不自觉地拢了拢空气,又放下。
“我…不是故意的。”
“……抱歉。”
“啊这,”易苇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来形容,“就挺突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有多大意见。”
“……”
话说书里不是写的午夜才容易失控吗,现在刚天黑不久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竟然不知是先恐慌他爹快带人来检查了好,还是先哀悼刚才白送的花白飞的唾沫星子好。
简直要命了。
幸好,某一奇怪现象的出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抹了抹眼睛,[五号,我没看花眼吧,他周边的红色数字群是不是在变化?]
五号,[法力增强红数会增加,反之减少。]
[我的意思是,陆子霄周围的红数群貌似会因为他的状态不同而变化,怎么回事?]
五号,[可能他们是寄生关系吧。]
[‘可能’?你也不知道啊。算了算了,时间不够了,这个问题先存档。]
事出从急,易苇从袖筒里掏出誊写的几页《清心经》,快速给他念了一遍。
“记住了吗?你现在立刻就按照上面写的调节你的情绪血气内力。我先去拖住我爹,在他们过来之前,你一定调整好自己,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
陆子霄淡淡“嗯”了一声,眼帘却垂下了来。
易苇还有b计划,“万一,我是说真的万一,你没能控制住,那么,趁我爹没到之前,赶紧逃走吧,能跑多远跑多远,废掉这个铁牢对你而言小事一桩对吧。”
这次,他终于抬起眼,郑重点了一下头,眼神里似乎夹着点小羞射。
“……离开后也别忘了偷偷来看小姑姑哦。”易苇小声补充了一句,不然不仅缺体力很难办,见不到男主人影,以后对着空气刷信任值吗。
陆子霄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点头,又出口表决心,“我会控制住。”
————
易远鸿的行踪一点不难打听,易苇携着劫道的气势,用撒泼打滚卖萌耍赖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硬生生拖住了易远鸿半个多时辰,如果不是易远鸿身边那个讨人厌的牛鼻子老道,拖个个把时辰不是问题。
易远鸿拿易苇没办法,可牛鼻子老道贼眉鼠眼心眼多啊,他跟易远鸿耳语了几句,易远鸿只犹豫了一下,立马叫流刀夜羽过来,直接把她当障碍物,强行抬走了!
悲愤得她,晚饭多吃了好几碗大米饭。
夜里撑得睡不着,翻来覆去想陆子霄的事,忐忑难安,就怕突然传出来陆子霄逃走的消息。
其实吧,最可怕的不是他逃走,这至多算做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最可怕的是他没逃走,易远鸿以及那牛鼻子道士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杠上了。
陆子霄和怪物魔物没啥关系,他是个难测的□□,指不定哪天,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就把□□点燃了,大家一起完蛋。
直到听到几声嘹亮的鸡鸣声,易苇睁着两只熊猫眼,终于松了口气,天微微蓝的时候,她彻底安了心,闭上眼补觉,准备睡到中午再起床,但愿她娘不要母爱发作来喊她早起吃早饭,阿弥陀佛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各路大神保……呃,男主的世界,其他神佛估计不太好使,还是求男主保佑吧。
之后,很神奇地,易苇不仅顺利睡到了中午,接连四天,没遇上一件特别窝心的事。
她照例每天傍晚都会去地下室探望陆子霄,每天送他不同的花束,和他说会话,再将研读的《清心经》一小段一小段背给他听。
除了第一天晚上惊险了些,接下来的几天,在《清心经》的指导下,陆子霄再没出现异常。
不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便能够控制住不出现异常,他克制得非常非常辛苦,手臂上腿上全都是血迹斑斑的伤痕,身体其他地方类似的伤痕,只会更多。
再加上他过分爱干净的习惯,精神上的折磨想必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甚。易苇多次提出过让他每天定时出去洗漱,但没说完呢,就被易远鸿一口否决,还劝她不要被陆子霄迷惑住神智,罗里吧嗦一大堆,说教得易苇满头问号。
易远鸿那边行不通,易苇只好加强做陆子霄的思想工作。
“只剩三天了,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剩两天了,熬过这两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五号还吐槽她不专业没有心,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能保证男主不疯球就行呗,爱咋咋地,不服自鲨。
……
这四天里,易苇几乎没闲着,她吸取教训,又去菜园摘了几次蔬果,蔬菜当场煮食,水果随摘随吃的那种。
结果果然不出所愿。
现在,她的法力灵力已经积攒到(2/10000,3/10000)了。
距离升到一级不远了呢,把炮灰易苇未来可期打在公屏上。
[你说是不是,五号。]
五号小声逼逼,[不是已经教给你使出仙术了吗……]
不说还好。
易苇使出吃奶的劲,凝神聚力,豆大汗珠掉下来的同时,指尖一捻,一个萌萌哒小苹果蹦出来。
再次凝神聚力,指尖一捻,又一个萌萌哒小苹果蹦出来。
然后连萌萌哒小苹果也蹦不出来了。
易苇拿起小苹果啃了一口,嚼都没嚼又呸呸呸吐了出来,酸得牙疼,靠。
[就这?]
[……]
[仙术?]
让香果帮忙跑个腿端来一盘苹果都比使这仙术快,苹果更比这变态小苹果好吃八百条街。
此时正是午睡时间,易苇还没听到五号的回答,寝室外突然响起几下敲门声。
“谁啊?”
“小姐,是杨家……”
香果没说完,门便被人急不可耐地从外面撞开,一道紫色的倩影一阵风般朝她冲了过来。
“苇苇!我快想死你了!”来人熟络而亲密地抱住她,“你怎么不是昏迷就是被禁足,你爹总不让人来看你,我又懒得去和他讲道理。”
不习惯黏黏糊糊,将人推开了些距离,易苇确认出来人身份——杨络。
原主的好闺友,书中仅用几字描述的,传说中的“其貌不扬”的“大懒货”。
其貌不扬是有点,但人家身材好到爆。
懒倒是货真价实的懒。
“你什么时候去书院上课?”杨络问道,似是想起什么恶心事情,一副受不了要吐的表情,“你不在,我和吴用处差点让陈芷鱼欺负死,特别是吴用处,那贱样儿,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上赶着献殷勤,只有你能救他狗命了。”
吴用处,大名吴庸初。
易苇懒懒地,眉毛一挑,“他要死了?陈芷鱼没闲到要他的命吧。”
“没有,”她一言难尽的样子,“还不如让他死呢,至少不那么难看。”
“到底发生什么了?别吊我胃口。”
“吴用处不小心撞了陈芷鱼一下,把她玉佩撞碎了,陈芷鱼让吴用处从城北跪到城南,再从城南跪到书院,向她道歉,否则再也不理他,不跟他说话。”
“她平时也没理过几次吴用处吧。”
“可吴用处接受了,明天就要开跪。”
“……”脑子有毛病,没得救。
易苇不想管这破事,可杨络的到来,再次提醒了她一件事,她该去上课了,而且应该尽早去。
五号能提供给她的,大多是些入门的基本的修仙之道。
要想求得更大的突破,取得更高的成就,则必须走入仙门。
众神陨落以来,几千年间,天下无人不知仙士神通广大,除魔卫道,惩恶扬善,造福六界苍生,寿可至千岁,颜可永不衰。
无人不想成仙,无人不想入仙门。
然而欲入仙门却远远没那么容易,首先要过的一关,便是德考,顾名思义,考验欲入仙门者的品德品质。
每年九月,各个宗派便会派出弟子前来俗世进行选拔,给每个参考者创造一个幻境,幻境中存在十个道德抉择点,选择正确六道及六道以上者,德考方可通过。
只有德考合格者有资格进入下一步——才考,才考完全拼个人天赋资质,修仙天赋高低将会黑白分明地展现在试仙石之上。
而俗世的各种书院学堂,大多便是为修习道德,以通过德考为目的而建立。
毕竟小部分人是天生的极恶极善,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可以受教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成长与改变。
比如她六哥易冬,第一次德考才三分,今年已经考到五分了。
原主也考过几次,德考没一次超过过四分,于是干脆放弃了,同时绊着陆子霄,绝不让他考成,反正挺作孽的。
伸了伸懒腰,打起精神,易苇决定道,“明天回去上课,正好凑个热闹。”
杨络突然想到,“陈芷鱼跟你最不对付,她糟践吴用处,会不会是故意引你出洞?”
“……引我出来跟她作对么?闲得蛋疼。”
“还有,给你更正一下,善良的小仙女露面,叫下凡,不叫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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