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拍过了例行的节目后, 当天再没有其他的工作安排。回了北三环的小平层,毛可意把窗帘一拉,直接就开始补觉。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当天是周一, 按照惯例, 毛可意是要去声动音乐点个卯的不过不急, 起床洗漱过后,毛可意叫了餐素食沙拉的外卖,吃过了, 时间已经跳到了两点半。她这才慢腾腾地提着钥匙下了楼,驱车直往公司方向。
这是毛可意签声动音乐的第七年。
七年前,她从音乐学院毕业, 参加天选之女的选秀,然后又以冠军位出道。再然后, 她和其余六名出道位的女孩子一起,在节目结束后统一和声动音乐签了经纪约, 组成了为期两年的限定团。
固然,即使是同一个女团里的成员,也有热度高低、咖位大小之分,公司给的资源亦会明显倾斜。而当时,还在成团期间,资源最好的就是她这个冠军。
后来亦如是。
到两年后限定团解散,声动只续签了她一个人,其余六人各自劳燕分飞脱团后都糊了, 到现在基本靠商演走穴为生, 在圈内查无此人。
只剩了她一个人在圈子里, 死忠粉撑着, 公司资源给着, 流量上也还能拼拼。
这回给的娱乐圈直播指南综艺,也是大饼一块。多少人惦着呢。
虽然,因为这几年唱片行业不景气的缘故,毛可意也有两年没发过新砖了,只是偶尔出张e与她歌手出道的身份似乎也不相称,但毛可意并不很有所谓。
她要生活,公司要生存,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钱给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到了大楼里,正等电梯的时候,毛可意倏而和公司新推的练习生碰了面。就站在电梯前头,年轻的女孩儿正三三两两地扎着堆,说着什么玩笑话,不时还掩着唇齿,以免笑声溢出来。
十七八的年纪,跟刚结苞的花儿一样,人生才刚刚展开,鲜妍漂亮得不行。
只其中一个女孩儿瞥见了毛可意,当时就敛了三分的笑,乖巧巧地叫人,“可意姐。”
其余几个人循声而望,脸色也正经了,一齐叫了,“可意姐好。”
对方招呼打过来,毛可意自然也要将招呼打回去,她展颜一笑,“到练习室去”
女孩们点头答应,整整齐齐的“嗯嗯。”
是时电梯在一楼停靠了,一行人鱼贯而入。毛可意便先按了练习室的二十五层,而后才按的自己要去的三十三层到底是自家公司的后辈,她心里虽没什么特别好感,场面工夫却还是要做足的。
手按着电梯的开关,直至人完全走入电梯才松开。等周全地做完了这些,毛可意转首去看身后,“三轮评级结束了”
提及这个,几个女孩儿就来劲了,一个二个的都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嗯,我们都拿了a。”
声动对练习生的评级分四个档次s、a、b、c。从s到c,评价依次递减。不过,声动的导师打分手紧,一年也给不了两次s的评级,a已经相当不错。
也是因为这个,这帮女孩才露出这样的喜色。
毛可意红唇微动,出口俨然是前辈的架势“这么厉害”她作势不可置信地笑,又说“那恭喜你们,看来马上就可以出道了。”
心里的不屑却到了顶峰。
评a如何出道又如何
七年前的天选之女还是开了内娱打榜选秀的潮流,当时谁不知谁不晓可是几年一过,除了她以外,出道位上的那些人现在谁还有哪怕半点水花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这般浮思涌起,毛可意唇畔亦扯出淡淡的笑。
评a不是本事,出道也不是
长红才是。
那几个年轻女孩才入行不久,进声动之前都是家里娇宠的女儿父母的宝宝,哪知道公司前辈心里有这些弯弯绕绕人家夸了好,女孩们就原封不动地收受了,心里只觉得这前辈格外亲切,嘴上谢谢连声地说着,不知不觉间,氛围也如破冰般地消融。有胆子大的就主动挑开话题,“可意姐,维也纳好玩吗”
“容老师是不是本人比硬照还能打啊”
“还有晏歌弹琴简直太厉害了”
这最后一句出来,其余人当即就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晏歌弹琴厉害不假,唱歌也厉害但问题是,当着可意姐的面,说这话合适吗
毕竟第二期在歙县的时候
总之book说。
无心之语说出,夸赞晏歌弹琴的女孩儿即刻间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当下噤了声。
初闻那一句时,毛可意唇边的笑确是僵了半秒,只是很快便复原如常,几乎教人看不出变动的痕迹。她笑着去回答第一个问题“还可以。”又友善道“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去一次。”
“啊谢谢可意姐”“谢谢可意姐”“谢谢”
一时半会间,年轻练习生的感谢声此起彼伏。
毛可意不由莞尔“谢什么谢我还等着你们大红大紫来提携我呢。”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女孩们听了这话,固然是又喜悦,又羞怯,隐约也自卑,但大体而言,还是怀揣着“我一定能大红大紫”的这种自信。
也因毛可意说的话正中红心,连带着她们对毛可意便是好感倍增。
那般复杂又简单的神情倒映在毛可意的眼底,唇仍挽着,只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可就又是一套了。
年轻是真年轻,蠢也是真蠢。
这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所以才什么都当真呢。
苦日子可在后头。
一番对话下来一方是真心实意,一方是逢场作戏,双方全程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头。
不过,也无所谓
要都在一个频道上了,这些场面活还怎么好做
练习室在二十五层,练习生们比毛可意更早到,因而也先出电梯。
唇角含着笑,毛可意目送着那群背影离去,两扇金属质感的门缓缓合拢,女人弯起的唇线亦慢慢地垮塌下去。
与那群新进公司的练习生分开,毛可意去了三十三层。
声动公司的办公地点是租赁的,它与其他公司共享这栋甲级写字楼,从二十四到三十三,整整十层都是声动公司的。
三十三层是老总盛成锋的办公室。
声动的法人不是盛成锋,不过也姓盛,是盛成锋的亲哥哥。
这亲哥哥有商业头脑,白手起家的富翁,现今手下开了上十家公司,管辖不及,所以把声动和另一家传媒公司都交到了盛成锋手上。
做得好不如生得好,譬如盛成锋,有这么个好哥哥,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到了总经办前,毛可意也不敲门,直接刷指纹锁就进去了,身段衬着旗袍,聘聘婷婷的。
盛成锋就坐在里头,他年龄不过四十边上,严格意义而言是正当壮年。但常年累月的酗酒酗色令他身材走形,将军肚早早就挺起来了,两颊肌肉亦松弛,透着不自然的红色。
见着她,盛成锋手上动作便停下了。看女人由旗袍衬托而益显凹凸有致的身材,盛成锋眼底燃起了带着颜色的热望“你这都回来一天了,现在才想起来找我来了”
毛可意先不答,腰肢摇着,走到盛成锋身边去了。有椅子也不坐,直接坐到人腿上去,扯了声细细地笑,“你都有莺莺燕燕陪了,我要真来找你到时候我不尴尬,你还尴尬呢。”
说的莺莺燕燕,就是会所里那些莺莺燕燕了。
回国之后,她是问了盛成锋的秘书,知道人晚上有局所以才没打扰。
听了她这话,盛成锋真也就没尴尬,哈哈两声,那微发福而松弛的脸上笑意开了,“可意啊,我和外面那些女的也就是做做戏。”他稍稍思考,报出了几个老总的名字“人家请客,我可不能驳人家的面子不是”
是或不是无所谓,睁只眼闭着眼就能过去的事情,较真也没必要。反正是金钱交易的男女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她也不是没替他介绍过女人。
后面来了一发,五分钟。
没办法了,这就是不加锻炼而普通自信的中年男人全身上下除了心是硬的,其他哪里都不硬。
后面两个人穿着各自的衣服。像是随口提了一嘴般的,盛成锋道“和你一期节目的那个晏歌,你们关系怎么样”
女人穿戴
a的手就这么停了。
停半秒,而后穿戴好,她回头看盛成锋,见对方稍避开目光,道“我看她唱歌挺不错的,来我们公司刚好。”
毛可意也不知道他说的刚好是哪种刚好,是来公司工作的刚好呢,还是可以被他潜的那种刚好不过哪种刚好,她都不是很想要。
娱乐圈直播指南,和顶流影帝同台互动的大饼啊。
消息刚放出,多少人想舔这块饼啊。
盛成锋后来把这块饼兑现了,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满足哪怕后面有一晚她被盛成锋带了,另外还跟了三个男的,她也觉得值。
以为靠着这节目,还能重回七年前的顶流时期的。
她想要啊。
她想要粉丝,她想要鲜花,她想要掌声,想要站在最打眼的舞台上,想要被聚光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环绕。
还想要钱,想要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的钱,想要装都装不下的钱。
她想要啊,好想要啊。
都进了圈了,谁不想要啊
说不想要的,都是想立牌坊的婊。
结果没想到,从第一期到第五期,她是处处被人压了一头。
唱歌也好,弹琴也好,一个人会是炫技,两个人会就是竞技。有了竞技,有了比较,也就有了突出。而她处于劣势。
晏歌。
这五期节目下来,毛可意记住了这个名字,也结下了这个梁子。
而现在
盛成锋提了这名字。
看着盛成锋,毛可意想起什么,“启悦天华不是要签她”她笑了笑,笑意里带着淡薄的嘲讽“昨天早上回国,梁宝月找她私聊了。”
虽不知道梁宝月私聊的具体内容,不过,既然是私聊,想必就是伸橄榄枝的意思了。
回望了她一眼,盛成锋也笑,透着些微志得意满的味道。
“我在启悦天华的熟人说了,梁宝月是想签她,”他说“人没答应。”
“”
从三十三层走出,只在霎时,如光影构图的变幻,毛可意的脸色如镀阴影般的难看起来。
启悦天华签不签她,她管不着但声动是她的地盘。她的利好,不容许旁人染指。
尤其是,晏歌。
有她没她。
毛可意了解盛成锋,盛成锋这人做事是三分钟热度,只想沾好不想沾坏的,出了问题也兜不住。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皮带松耳朵软,从他身上捞钱简单。
这样想着,毛可意唇边便挽了线笑。
盛成锋不是觉得,晏歌很好,很想拉人入伙吗
那她就把很好变成很不好就是了。
想到的同时,毛可意便将手机滑开,翻动通讯录,在g字列一栏稍停。
公关,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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