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要来一个吗

    “”

    八个字, 一个问号,简简单单的疑问句。被茉香奶绿微带平仄的机械音说出,伴着今晚薄月洒落在地。一声落, 半晌没有声息。

    容绰侧目,往身边的毛毛虫看过去。就见刚才还露着张脸蛋的毛毛虫完全缩了进去了,就露了个圆圆卷卷的小发旋在外。就跟真毛毛虫一样的,把自己包成一只茧, 等着明早上破茧变成小蝴蝶呢。

    “”

    而门外,没有等到回应的茉香奶绿再接再厉, 为自己强行找存在感,“或许您要来两个”

    “”

    “还是三个”

    “”

    再而后,茉香奶绿沉默了几秒, 有些大惊失色的意味“难道, 您要来四个”

    “”

    可不得了了, 床上的毛毛虫越是往后听, 越是耳朵发烧心砰砰跳, 可能是要从绿毛虫进化成巴大蝴了也说不定。

    茉香奶绿这款家庭助管机器人的巧妙之处在于, 它实行一主一机终身制, 只认一个主人也就是激活机器时录入的第一个人。

    作为家用型机器人, 它对所有家庭成员的态度都非常友好, 但只会把主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而很显然, 在茉香奶绿被激活时, 录入的第一个名字是晏歌。

    因而才会在先前洗浴时开启守卫模式, 对方圆三十米以内的异性保持戒备。也因此,在主人面临所谓孤男寡女共处一床的情况时, 茉香奶绿迅速开启数据库分析, 综合现实、书本、影综、论文等多方面信息得出结论主人她, 需要避孕。

    再三询问后,茉香奶绿得到了回答。

    “再说话就把你扔废品站。”

    “”

    “茉香奶绿,当前状态濒危,风险等级极高,应对方法闭麦,防范措施跑路。”

    “”

    茉香奶绿走了,但脸红的还红,烫的还烫,毛毛虫还没进化呢,就听见男声叫她了“晏小歌。”

    晏歌睁着眼,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像知晓她心思般的,下一时灯就亮了。亮光猝然,适应了从暗转明后,视域恢复,她见男人招招手,“过来。”

    毛毛虫晏歌挪了挪。

    “再过来点。”

    犹豫了一下,毛毛虫晏歌又往另一侧挪了挪。

    “”

    看着是挪了两下,不过这两下大概连两厘米都不到。

    懒于再开腔,容绰索性手一伸,温香软毛毛虫就被抱了个满怀。动作唐突了没反应过来,人应激地颤了颤,察觉是被他抱了也没太挣扎,就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然后脸缩进小被子里了。

    然后眼睛也缩进去了。

    然后人也不见了。

    就留了个小发旋在外面,圆圆的卷卷的顶在脑袋上。

    “”

    手就着小发旋揉揉,他问她“你害怕我”

    毛毛虫晏歌把头摇摇。

    容绰就沉着把嗓子,展露出难得的耐心,“那把脸露出来。”

    毛毛虫晏歌纹丝不动。

    “”

    脸埋在了被褥里,空气不流通,感觉窒闷。

    也不是害怕他。

    就是从成都回来也有半个月了,但某方面的准备她还是没做好,再听茉香奶绿说要不要来一个的时候就更加了。

    然后还想着,万一他跟她提了怎么办。

    后面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正闷着脸想着这些,就感觉有怀抱拥了过来。头顶被亲了,亲了也不离开,就抵着小发旋,像对着树洞似的说话呢。

    说他是个好男人是的,虽然在成都的时候他忘记帮她订酒店了,今天又忘记房里有几床被子,但他仍然是个好男人。

    然后让她别怕。

    都把他当爱豆那么久了,信不过男人,还信不过爱豆吗。

    还有就是,他要今晚就想做点让她害怕的事情,刚刚那茉什么奶什么问的时候,他怎么会说再说话就送废品站呢那肯定叫人马上就送越快越好,是不是。

    总而言之,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就一个意思他很安全。

    所以在他身边,她也不会有危险。

    说话的时候,他也不逼着她回应,手就隔着床被子在人背上轻拍,长辈哄小孩似的,半晌毛毛虫被哄出了一张脸来。大眼瞪小眼,她在男人脸上响亮地啵了口。

    可能是觉得安全了,这次亲完脸蛋也没缩回去。反而眨巴眨巴看人,大胆征求意见,问能不能暂时就这样。

    容绰懒懒问“哪样”

    “就这样。”人家边说着,手无意识地探出来比划着。他不动声色把她手一指一指地交扣住了,也听懂了她话里话外的大致意思她是要跟他划定晏河容界,睡床要睡两床被。然后他们要一起恪守床德,不越界限。

    床德床德,外瑞古德。

    “”

    他听得眉毛直跳,但并没说反对,就嗯了声,态度上其实是未置可否的。但就被她当答应了,觉得两个人有口头协议了,她可以把他对她提那种要求的时间稍微往后顺延一点。

    听他应就安心了,抱了会睡眼惺忪的,他就抚顺着她脊背,问能不能关灯。

    回答是可以,所以灯关了,毛毛虫形态的人和正常形态的人搂搂抱抱睡觉觉了。

    一段时间的排练和演出,人显然是累到了。这时没有了“那方面”的顾虑,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还睡得挺甜,嘴角都挂着笑。

    在暗中,容绰凝了会儿怀里的人。指腹追着视线游移,从额,眉,目,到脸颊,到唇。指定了定,在软唇有一无一地摩挲着。

    想到刚才怕他怕成那样,也失笑。

    还是个小朋友。

    同一轮月挂在室内飘窗,也挂在会所外穹顶的天空,墨蓝如洗。

    演出是个由头,演出后的社交才是重头。

    地址是早就定好了的,三环里一家高级会所里觥筹交错。

    江老先生上了岁数,也疲于社交,便是江和月妇夫与江翡在。

    两个江家的,其中一个还是江家正当时的掌事人,江三小姐。众人交际的全程也便众心捧月般地跟着江和月走,江翡也跟着喝了不少酒。酒桌上时间不觉流逝,等局快结束时月却已上中梢了。

    临了江翡去洗手间补妆,出来时就撞见了一隅的影。就在窗边位置,手里擒着支烟,雾云淡抹,在墨蓝天空背景里像幅儒雅画卷。

    乍一看,仿佛二十年光阴不曾失去,今日也如昨日般在眼前。

    一如往昔。

    “阿城。”她叫他。

    那声音将静止画面打破,曾城转身,触及来人时眉不可觉地轻拧,“江翡。”

    旧称没换来旧称。江翡唇边微滞,脸上笑还撑得漂亮,“弹琴唱歌都很出挑,晏歌很优秀。”

    曾城淡淡接了“很像她的母亲。”

    这一句出来,直接就把酝酿好的措辞堵了个完全。

    他显然不欲与她多言,话点到了没留余地,转身也就走了。烟掐熄了插在香烟台上,兀自飘扬了几许袅袅。见男人背影次第远去,江翡蓦然地出了声,音高扬起八度“当年的事,你还在怨我,是不是”她强调“阿城,那只是一个意外”

    “那是一个意外。”但话如同笔般地,被曾城接过。男声很淡,也清晰有力“也是一个错误。”

    “所以,以后不要再提了。”

    “江翡。”

    夏时的晨来得早,六七点而已,蟹壳般的青天就被晴光刺破了。机器人没有休息的概念,晏歌醒来的时候,就见茉香奶绿伸臂在擦高层的窗玻璃,看见她走出,茉香奶绿动作不停,但打了个招呼,“晏歌主人,早安。”

    宝石蓝的双眼微眨,茉香奶绿忽然放起了节目“茉香奶绿母婴小课堂开课啦专为备孕妈妈和准妈妈服务一万年,大家听了都说好。下面开始播放第一期在排卵期受孕的好处有哪些众所周知,排卵期指的是女性两次经期之间的”

    晏歌“”

    而后容绰两条长腿走出,一身纯黑浴衣如乌羽,姿容闲适。

    茉香奶绿“茉香奶绿,当前状态已闭麦。”

    “”

    再怎么智能,怎么处在开发前沿,人工智能也终究是人工智能,只能根据录入的数据库行事。所以在昨晚主动要求避孕措施被拒后,茉香奶绿转而自动切换成了助孕模式。

    茉香奶绿,见风使舵。

    茉香奶绿当然不知道了,昨晚就跟狼人杀里的平安夜一样无事发生。不只没有闹出人命,绿毛虫更加没有进化成巴大蝴,安安稳稳地在自己造的茧里睡了一晚上,到今天早上才抖着翅膀从男人怀里飞出来了呢。

    看来那什么河什么界的很是有效,可以长期坚持,形成常态化机制。

    睡醒了也洗漱过了,容绰是快中午的飞机。这会儿时间尚还算宽裕。晏歌就提议去小区旁边的一家红豆烧饼饼店去吃早饭。

    那家店主打就是红豆味,卖得最好的是红豆饼和红豆糊。份量也足,饼有人脸那么大,糊也是结结实实的一海碗。同时点两样的话,晏歌就不能全部吃掉。

    所以拖家带口过去吃了。

    提到红豆饼饼店就语气上扬,连小发旋都一跳一跳的。看着那副雀跃样子,容绰唇角微勾,手伸出就着发旋揉揉。没说话,但是答应了。

    然后就听小女朋友小嘴叭叭地说接下来的计划了先去饼饼店,去完饼饼店再送他去机场,最后她自己回学校。

    说到最后,人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小声承诺说“我会每天都打榜的。”

    这是半个月前两个人约好的事了,要打的榜是想他的榜,每天要打榜一百次,多的不退,少的要补,粉丝要随时等待爱豆检阅打榜成果。

    爱他,就做他的榜一。

    说话的时候,就无意识地拉着他衣裳下摆,垂着双睫毛扑闪闪的。没习惯说这个甜言蜜语,突然说起来了还有些小羞涩。

    不过她大概是不知道,那含了羞带了怯说了情话然后咬起的唇,对男人有着很致命的吸引力。

    吸引着人,去亲吻。

    容绰喉微动,指节顺着颌骨自然摩挲了去,轻抬起,视线便相迎。意识到什么,男人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机器人。

    茉香奶绿“”

    机器人的蓝眼睛转了转,机器手臂举起,做了个捂眼睛的手势。

    “茉香奶绿,当前状态不看不看,王八念经。”

    “心情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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