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这个冗长的梦里,依旧只有他脑海里时隐时现的那抹着白衣的缥缈虚影。
只不过这一次又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抹虚影离他近了,近了,又近了,近到他觉得很快他就能看清她的模样了,他甚至觉得下一刻就能听到她微弱的声音了。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看清她的模样了。
清衍觉得自己的心忽的变得急切起来。
只是他越是急切,他的心就越是慌乱,那一点点就又好像多了一点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倏地又远了一点点。
这样的变化让他心底的急切和慌乱加剧,在他心底造成了一场杀伤力极大的动乱。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急切和慌乱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可就是这莫名的急切和慌乱,让他终年平静无波的内心在一瞬间变得焦灼无比。
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就在他要看清她模样那一刻,一道猛烈的白色强光如剑锋一般刺向他的双目,最后一个瞬间,他透过强光的缝隙,隐隐地看到了那抹虚影的脸。
岚烟!
清衍猛地睁眼。
一袭绯色衣裳的兮故落入他的眼底。
想到梦境的最后一幕,清衍看着兮故眉目如画的脸,和灿若星辰的眸子,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飞散,可是下一刻他又被她那轻柔欢快的声音扯了回来。
“醒了?”
说着,兮故忽的伸出细指,清衍只觉眉心顿生冰凉。
见兮故眼底的笑意似星子缓缓聚集,清衍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探他的神识。
从清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感受到他的神识复原了,他甚至在想,许是因为他的神识在修复中波动,才会有梦中的那一幕幕。
兮故不知清衍内心所想,噙着浓浓地笑意,缓缓地收回手。
不枉她放了七七四十九次血,清衍不仅神识恢复得彻底,修为还更上了几层楼,兮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感,不愧是她。
有那么一瞬间,兮故突然想,若是她修为不高,而她的血又能令仙神修为大增,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诸多仙神明里暗里争抢的目标,可她只想成为清衍一个人的争抢目标。
也不对,兮故自顾自地摇头笑了笑。
如果那个人是清衍的话,他不用争,也不用抢,她自会双手奉上。
兮故突然被自己这荒唐的思绪逗笑了,噗的一声,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清衍坐起身子,脑中思和心中绪都因为那场梦的最后一幕而纷乱得很。
见兮故笑得开怀,他还是忍不住朝着她开口问道,“你笑什么?”
许久未开口说话,清衍的声音有些暗哑,兮故却觉得这样更加迷人了,笑着对他道,“你醒了,我开心。”
清衍面容一僵,随后又恢复如常,顿了顿,又忽的缓缓开口,语气诚恳至极,“神女之恩,清衍定铭记于心。”
兮故没有搭话,眼中带着些许期待,支着下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却不想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见清衍久久没有动静,兮故不由得偏了偏脑袋,神情天真无比地张口问他,“然后呢?”
“然后?”
清衍的声音很轻,神情很是不解地看着她。
兮故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道,“然后,你不是该说些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话么?”
没料到兮故会说这样的话,清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抿唇不语。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不知心中百转千回了多少次,清衍忽的抬眸目视前方,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神女为何对我这般?”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他隐隐地松了一口气,他心底隐隐觉得,兮故之所以对他如此特别,是因为他的容貌同她口中那个叫做‘宋行修’的男子有些相似,亦或说,极其相似。
闻言,兮故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般?这般是哪般?”
清衍微微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叹了一口气,如实开口,“我与神女素不相识,可自初见起,神女便对我分外特别,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何缘由?”
初见?
兮故一愣,随即回过神来。
是啊。
初见。
兮故缓缓垂下眼帘,嘴角扯出难言的微笑,不答反问,“你既能感知到我对你的特别,那你能不能感受到自己对我的特别?”
他对她的特别么?清衍的指尖忍不住微颤。
又听她道,“上次没有告诉你,在我身边的你与他人口中的描述也很不一样,或者说...在我身边的你...与不在我身边的你很不一样。”
清衍顿时如遭雷击,只觉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悉数凝固。
兮故收回视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再为难他。
是她操之过急了,只想着自己,没有好好地顾及他的感受。
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数万年前那个叫宋行修的书生,不会配合她的话,不会同她笑闹,更不会笨拙地同她说一些好听的话。
如今的眼前人,是神界鼎鼎大名的战神清衍,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个相识不久、于他有恩、对他特别些的人,也是个他能给予尊敬的人。
唯独,不是心上人。
兮故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打算重新开始,就当宋行修只是她一个人的故事,与他全然无关,只有未来的故事是属于神女虚兮故和雾山清衍的...
快要飘飞的思绪被清衍郑重道谢拜别的声音及时地拉了回来。
兮故过回神来,顺着声源望向清衍,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下床站在了她身侧。
后知后觉地回味着清衍方才的话,只觉得他的语气比任何一刻都要淡漠疏离,兮故的心忽的有些微微地抽痛,面上笑着,眼底却有些惆怅。
“清衍,那些话...是我唐突了...”
清衍张了张嘴,还未将声音发出去,又听她道,“礼尚且往来,听闻雾山风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缘由打断她,但他的确这么做了,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以及打断她话的内容。
“比起神女虚,雾山不过平庸之姿。”
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他并不欢迎她,兮故没来由的伤感,垂下眼眸,低低叹了一口气,再抬眼时,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你知道吗?这神女虚,连我都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个万年了。”
冥古时期的其他神都陨灭后,很长一段时间,荒芜的世间都只有她一个,后来有了神女虚,世间依旧只有她一个。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一个人待了多少个万年。
在那漫长的暗淡岁月里,除了修炼,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可做的事了。
神是不用‘吃’,也不用‘睡’的,于是她就一直修炼,一直修炼,有时候一睁眼一闭眼,就是千年万年,有时候实在过的太久了,她都分不清到底是过了万年,还是千年。
就这样,日子就这样往复循环。
她一直修炼,不停地修炼,直到后来新的生灵出现...
正当兮故陷入往事有些不可自拔的时候,忽的又听到清衍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
“神女大恩,清衍无以为报,雾山虽简陋,云中日出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不知神女可愿前往一观?”
兮故没有立刻回答,扬唇笑了笑,过了片刻,郑重地说了两个字。
“愿意。”
*
兮故如愿地跟着清衍去了雾山,虽然清衍把一切都建立在她对他的恩情之上,但她内心还是欢喜过多的,因为她依稀能看到希望。
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希望,就有未来;
有未来,就有故事。
到了雾山之后,兮故欣喜地发现,这里的桃花竟然比神女虚桃花仙境里的桃花开得还好,便跟清衍提议,想去折几支把玩。
清衍对那桃花没什么兴趣,委婉地拒了。
最后兮故只身前去折桃花,他便独自往云中殿走,脑海里满是他方才婉拒兮故时,兮故欲言又止的神情。
清衍一路沉思,刚踏过云中殿大门的门槛走进院子里,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就从殿内跑了出来,飞快地奔向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小跑的仙侍。
白衣女子的面容让清衍失神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他被她抱了个满怀。
仙侍们见此场景,心中虽然惊愕,却还是恭敬地对清衍行了一礼之后便有眼色的退下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像他们这种做仙侍的,还是糊涂点好。
清衍正想推开她,忽的听到怀中传来一道悲伤难言的细碎声音。
“清衍上神,爹爹没了...”
想着云兆的嘱托和在神女虚的那一场梦,清衍手一顿,最终缓缓地垂了下去,终是没有将怀里抱着他的人推开。
他与岚烟的父亲云兆的关系不错,云兆亦称得上是他的好友。
云兆还在之时,时常来与他对弈,在云中殿常常一待便是一整日,岚烟自是陪在他身旁的,时不时还会替她父亲同他对一两局。
岚烟的生母陨灭得早,所以她对云兆这个自幼将她拉扯大的父亲十分亲厚黏腻,云兆也很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每每来云中殿与他对弈,定会将岚烟带在身边。
一来二去,因着云兆的关系,他同岚烟的关系倒也算得上是很不错,不过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六界大乱平定,他自人界归来之后,脑海里时常会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的身影,只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看不清脑海中那白衣女子的面容。
一直以来,他都未曾放弃找寻这道身影的主人,却一直未果。
莫说一模一样的,就连相似的都寻不到。
直到云兆那日带着岚烟出现。
岚烟的背影几近与他脑海中的那抹白色身影重合。
他知他不该妄动,可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异样情感,可令他疑惑的是,在神女虚的那场梦里看到那张脸后,他心底反而愈发空洞。
这像是一道无解的谜题。
怀中的人还在哭哭啼啼诉说不断,清衍却罕见地失神了。
森禾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面容清冷的男子则任由女子抱着,耐心地听着她的哭诉,虽然没有伸手回抱怀中的女子,亦没有丝毫要将她推开的意思。
那男子是清衍无疑,而那女子...分明就是云兆之女岚烟。
森禾面色一沉,不由得对着两人大声呵道,“清衍!你们在做什么?”
说着,他大步朝清衍和岚烟两人走去。
上次去神女虚,神女虚的人说神女正在为他修复神识,她未能得见,回到落云宫后,她是是日日忧心,毕竟对于一个神仙来说,神识受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更何况,神识不是说修复就能修复的东西。
今日听闻他从神女虚归来,她四方都未巡视完便动用疾风剑匆忙赶来雾山了,谁曾想她匆忙赶来,他竟给她看的这样的场景,她心悦清衍几万年了,这叫她怎能不气。
岚烟被森禾宛若惊雷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两只手却还紧紧的抓着清衍的袍子,满脸的惊恐。
走近之后,见她还未松手,森禾脸一黑,忍不住朝岚烟怒声道,“清衍是你父亲的好友,按辈分,你应该唤他一声叔叔,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快松开!”
岚烟依旧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扯着清衍的袍子,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眸子泫然欲泣,“森禾帝君...我爹爹没了,我再也没有依靠,再也没有家了...”
森禾闻言,心中一阵恶寒。
每次她来找清衍,九次她都在,次次都要恶心她一把,好像不恶心她一把,她就过不下去了一样,张口闭口她没有家了,难道还真的想把云中殿变成自己的家?
森禾气结,怒极反笑。
“岚烟!你是不是觉得你爹云兆死了,你说什么做什么就都是对了了?还是你觉得你扯着你清衍叔叔不放,你就有家了?可别痴心妄想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的肚子大起来,清衍也成不了你的家。”
岚烟刚刚丧父,森禾的话语实在过于难听,清衍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厉声呵斥道,“森禾,够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岚烟的做法虽有不妥,可也事出有因,毕竟她唯一的亲人陨落在四界混战里,伤心难过也是常情,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什么,森禾实在无须呈些没必要的口舌之快。
被清衍这一呵斥,森禾只觉得自己要气得裂开了,忍不住一声接一声地高声回他。
“够了?”
“够什么?”
“不够!”
“你说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不看看你们在胡乱做些什么?!”
“清衍,我们什么样的情分,你为了这么个心怀鬼胎的小神仙凶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的惺惺作态你完全看不出来吗?”
森禾的怒火还没发泄完,岚烟就双手扯清衍的袖子低低地哭了起来,模样可怜至极,边哭边说道,“森禾帝君...你别生清衍上神的气了,都是我不好,是爹爹没了...我太伤心了...所以...呜呜呜....我们还什么都没做,清衍上神任我抱着也是为了安慰我...”
神界竟然有这样颠倒是非的厚颜无耻之徒,森禾胸口剧烈起伏,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死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哪里是生清衍的气,她明明是生她这个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小神仙的气好吧,知道自己错了还扯着清衍的袖子,爹爹没了用的着她一直挂在嘴上吗?还有,什么叫做,我们‘还’什么都没做?你们还要做什么?
瞧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清衍中了什么魔障,这样恶心的话都能听得下去!听完还能维护她!
森禾简直被气得眩晕。
想她堂堂一介监督四方的帝君,竟被这么个小神仙气得难以呼吸,实在是不能忍!
就在森禾要破口大骂之时,她眼前忽的闪过一道凌厉的红光。
清衍被扯住的袖子被生生地截了下来,随之而下的还有岚烟的几缕青丝。
岚烟双手相交,捂着胸口猛烈地喘气,心有余悸。
她的手...方才就差一点...
望着掉落在地上的袖子,森禾忍不拍脑门,她同岚烟废话了这么久,怎么没想到直接割了清衍的袖子?!失策!失策!
她倒要看看是哪位威武机智的神仙想到这么个好主意,森禾好奇地回头望去,瞬间呆住,
“兮...”
望着单手握着一束粉色桃枝缓缓靠近的兮故,森禾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开口,“兮故神女...?”
兮故神女一向深居简出,这时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森禾忽的响起,是兮故神女替清衍修复的神识,难道兮故神女是特意送清衍回来的?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就在森禾疑惑之时,兮故走到她身侧忽的停下,将手上微颤的粉色桃枝尽数塞到她手中,还淡淡地说了一句,“送给你。”
森禾看着手上开得正盛的桃花,脸不受控制的一红,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中怒火顿时减了大半。
没想到她第一次收到的花,竟然是兮故神女送的...
有点兴奋...又有被撩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森禾还没从兴奋中脱离,紧接着她就听到了神女冷若寒霜的声音。
“你爹爹没了,你抓着清衍哭做什么?”
兮故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怎么,你要把他哭成你爹?”
这与她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你扯着你清衍叔叔哭。’
‘你要把他哭成你爹。’
瞧瞧,多么般配的组合,森禾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神情愈发兴奋了,看向兮故的眼睛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见岚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兮故弯腰捡起清衍被割落在地上的几节袖子,平静无波地看着面前眼角含泪的人,缓缓开口。
“在我这里,沉默可不是金,而是...”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下一刻,岚烟眼睁睁地看着兮故手中的袖子在顷刻间化为细粉消失不见。
岚烟的心一紧,嘴唇和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清衍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他颇不同意兮故的做法,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道,“兮故神女,你身份尊贵,神力滔天,又何必如此吓唬她一介小神仙。”
兮故目光一凝,没有言语,眸子却愈发地幽深。
清衍与她四目相对,仅是一瞬,兮故就将视线移开了,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颤,微微张了张嘴,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开不了口,他就像瞬间失声了一般。
看着清衍欲言又止的模样,兮故忽的开口。
“清衍,云兆于你有恩,所以你替他履行父职,我于你亦有恩,若我要你将岚烟交给我照顾,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兮故口中的‘父职’二字让岚烟面色一白,她这是要将她的路堵死在伦理之上,好狠毒的心思,兮故莫不是也看上了清衍。
见清衍有些动摇的神色,岚烟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猛地发出一声尖叫,一边摇头,一边慌乱地开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大颗大颗的泪水自她眼中落了下来,“清衍上神,我不要去神女虚,我只想留在云中殿,在这里,我还能看到爹爹的身影,去了别的地方,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在一旁久未言语的森禾突然出声嗤笑了一声。
“想看你爹爹的身影,那还不简单,你回你自己的府邸,你爹爹的声音不就如影随行了,用得着在这云中殿找你爹的残影吗?你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清衍。”
看着岚烟一副咬口无言的模样,森禾心里大为畅快,而此时清衍心里也是一片复杂。
他对岚烟的那一丝妄动来自心底的那一个时隐时现的缥缈身影,在他看来,他对她,有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照顾,却谈不上男女之情。
兮故没理会岚烟的话,也没在意森禾的话,神色认真地对清衍道,“苍天为证,我兮故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失信,你若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地管教她,照顾她,这六界也绝无一人能欺她。”
森禾站在旁侧听着兮故这话,心底忍不住动心,视线从岚烟身上扫过,她也想六界无人能欺!!!
神女大人!看看我!我可以!!!!
她不愿意去,我愿意去啊!!!
清衍沉思了半晌,还未作出决定,耳畔又响起了低低地抽噎声。
森禾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又哭什么!”
她最见不得岚烟这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样子,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有多少人想被神女罩,她竟然还哭哭啼啼!
简直是苍天不公。
清衍的沉思让岚烟心里的怒火愈发地旺盛,她不由得手握成拳。
她们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父亲与清衍上神相交甚好,不止一次与她说过,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清衍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她认识清衍这么久,他身侧从来没有出现过出森禾以外的别的女子,他又不喜欢森禾,但她能感受到清衍对她的特别。
她相信,他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森禾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兮故不安安心心地在她的神女虚做她高高在上的神女,跑来这里搅什么局,一切事情又与她何干。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时,岚烟忽的失控般地冲着兮故大声控诉,“什么六界无能欺!你现在当着清衍上神的面都敢欺我辱我,兮故!你就是想把我关在神女虚生生世世地折腾!你就是想把我关在神女虚生生世世地折腾是不是?!”
“兮故!你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来搅乱我的生活!为什么要如此羞辱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清衍的眉头越拧越紧,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呵道,“岚烟,你也够了!”
再如此下去,他都不确定能在兮故手下保下她的性命,更何况,她说的那些话,委实难听,简直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岚烟一愣,随后言语更加失控、离谱,“兮故!你就是仗着自己厉害就欺负我,羞辱我!你若是没了神女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还有你,森禾!你们!你们都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是看我爹爹没了,就一个一个的联合起来欺负我,呜呜呜呜呜...清衍,就连你也欺负我...”
“你们就这般容不下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兮故也不恼,反而勾唇一笑,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仗着自己厉害欺负你,所以,你能拿我如何?”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兮故的底气从来不是来于神女的身份,而是我的实力。就算我如今没了神女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捏死你,比捏死一直蚂蚁还要简单,毕竟...你这身躯可比蚂蚁庞大多了。”
岚烟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就听她道,“在神女虚折磨你,我嫌脏了自己的宝地,至于羞辱你,我怕脏了自己的嘴。云兆把你养得够歪,我本来想拉你一把,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岚烟险些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森禾简直快要忍不住拍手了!
看见岚烟这幅被气得气火攻心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之前被她气的模样,真是大为解气!
清衍看着面前愈发混乱的场面,一阵头疼,下一刻,他又听到了岚烟带着怒意和嘲讽的声音响起。
“兮故,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也不必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你不就是喜欢清衍上神,见不得我在他身边,所以想除掉我么?”
说完,岚烟得意地抬了抬头。
兮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反驳,“你说的对,我喜欢清衍,不过我敢承认,你,敢吗?”
语落,兮故看向清衍的眼睛,笑着问道,“清衍,我喜欢你。她都看出来了,你呢?你看出来了吗?”
这下,换森禾愣住了。
她虽然也喜欢清衍,但此刻,她内心的震惊远远大过对情敌生出的敌意。
这是什么惊天的劲爆大消息,此时她心里充满了疑惑。
神女大人喜欢清衍?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他们之前都没有过接触,怎么会...难道是神女为清衍修复神识的时候,修复着,修复着,就修复出了感情?
想着,森禾一脸复杂地看向清衍。
隐隐猜到和听她当面说出口是两回事,本来没理清的思绪愈发愁乱,清衍一脸复杂,时不时看兮故一眼,却发现她脸上除了淡淡地笑意,什么都没有,就连一丝等待答案的神情都找不到。
清衍忽然有些恼怒。
她搅乱了他的心绪,却还能当做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森禾此时也依旧除在一副迷乱的状态之下,只有岚烟内心的怒火燃烧依旧。
她万万没想到,她用来堵兮故的话会正好顺了她的意思,让她在清衍面前表明了心意,纵使气得不行,此刻她也不得不开始思量,她今日这么一闹一疯,该如何收场。
兮故忽的十分恶趣味地当着清衍和森禾的面靠近岚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瞧,你疯完还要为自己找台阶下?你气不气?”
岚烟惊恐地看着兮故。
为什么她会知道她心中所想?莫非世间真有读心术不成?
她还没在疑惑中找到答案,接着又听她轻声道,“别想了,你的脑子不够用,我猜的。接下来别晕过哦,晕过去,就要被我待会神女虚生生世世折磨了。”
岚烟听完,咬牙低声道,“兮故,你别得意得太早,只要清衍上神一天不喜欢你,你在心底就什么都不是!你看,就算你向他表明了心意又如何?只会给他带来困扰?你不在乎你神女的身份,他却会因你神女的身份给你几分面子,不出声拒绝你,可那也只不过是给你几分面子罢了。”
兮故眼底的黯然转瞬即逝,立直身子呵了一声,眼睛明明是看着岚烟,可那眼神又是明晃晃地不将她放在眼里。
只听她嘲讽道,“那你在他心底又是什么,贤侄女?还是女儿?”
清衍忽的出声,“兮故!”
这一声‘兮故’将看着桃花陷入沉思的森禾也拉了回来。
森禾的目光在清衍和兮故之间来回移动。
下一刻她就见兮故目光淡淡地扫了清衍一眼,随即转过身自,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云中殿。
等兮故的背影消失不见,清衍深深地看了岚烟一眼,转身朝心经阁的方向走去。
他脑子里的千思万绪现在犹如一团乱麻。
兮故和清衍接连离去,森禾也没了看岚烟热闹的想法,握着手里的桃花端详了一番,身子微转便消失在原地。
森禾离开后,站在原地岚烟倏地跌坐在地。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现在回想起来,今日她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可是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路。
她本来可以让兮故和森禾相互争斗的。
本就与森禾关系不好,今日这一闹,不仅彻底和兮故撕破脸皮了,还让她在清衍上神心中娴静乖巧的形象受到了影响,她竟然还在清衍面前露出了那样狰狞的一面。
那些狰狞的模样本不该出现在清衍面前的,都怪兮故和森禾!
爹爹死后她就来了云中殿,等了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将清衍上神等了回来,她怎么也没料到,她今日会是一这样的方式收场。
就在岚烟陷入自我懊悔的境地之时,突然听到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岚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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