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禾大步走到兮故跟前,神情晦暗不明,有些欲言又止地道,“神女大人,方才我都看到了。”
才过多久,她就觉得神女大人的棱角在这云中殿被生生磨得圆润了不少,本就好的脾气都变得愈发好了,她更喜欢神女大人之前的模样。
兮故知她心中所想,没有就这她的话说下去,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声开口道,“日后唤我兮故便是,我可能唤你森禾?”
森禾一愣,有些受宠若惊地应道,“当然可以!”
她求之不得!
先前送她桃花,如今又主动开口让她直呼其名,神女大人也对她太好了!
森禾的内心愈发兴奋。
还未回神之际,耳畔又响起兮故平淡轻柔的声音。
“森禾,可愿陪我去观云台看一看?”
森禾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拔高声量道,“愿的愿的!!”
能和神女大人共赏云海,多么美妙的事情,她又如何能拒绝呢?神女之邀,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
兮故将森禾颇为可爱的反应皆数收入眼底,脸上浮现一抹淡淡地笑意,柔声道,“那便走吧。”
语毕,兮故就噙着笑意抬步朝观云台的方向而去。
森禾在原地愣神了片刻后连忙跟上。
等到与兮故并肩而行的时候,她心里是兴奋又紧张,好在走去观云台并不太远,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倒也不觉尴尬。
观云台坐落于雾山最高、云海最深处,辽无边际的云海伴着天光能把人的思绪拉扯得无限长。
森禾望了望翻滚的无际云海,最终将视线落在兮故身上。
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将红衣穿得像兮故一样好看,微扬的红衣犹如云海中的一团烈火,迷人双目,惑人心神,一如那日的桃枝。
想到妥善安放在落云殿的那捧桃枝,森禾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兮故神女,听闻神女虚有一处叫桃花仙境的地方,那里的桃花常开不败而又一望无际,可是真的?”
虽然不知她为何对着云海提起桃花,兮故还是如实道,“是真的。”
说着,她顿了顿,忽的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森禾。
森禾握着手中桃花形状的玉佩,一脸不解地望向兮故,用疑问地口吻喃喃开口,“神女?”
兮故轻笑,解释道,“我大抵很长时间不会回神女虚,你若想去看桃花仙境的桃花,便拿着这桃花佩去神女虚找一个叫芮华的女神,她自会带你去的。”
森禾心中一紧,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桃花佩。
意识到兮故在望着自己笑,森禾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白皙的面上因为不好意思而染上了几分红霞,支支吾吾道,“兮故神女...我不仅能监督四方,我我...我还是司木,神女大人那日送我的桃枝,我...我照顾得很好,无事的时候,我可以去桃花仙境照看桃花。”
说着,仿佛是又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忽的又改口,“有事的时候我也可以抽空去照看桃花!”
兮故一愣,盯着森禾看了半晌,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到最后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森红指尖微颤,顿时双颊爆红。
天呐!她在说什么!
神女虚缺她一个照看桃花的人吗?更何况神女大人上次给她的桃枝就开的很好,哪里还需要她去照看什么!
真是嘴笨!
这一刻,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森禾暗自咬牙,随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视线却时不时飘向兮故。
过了好半晌,兮故只听她嘿嘿嘿地假笑了几声。
又听她道,“我方才是说笑的,说笑的。”
看着一副可爱模样的森禾,兮故止住笑意,故作苦恼道,“这样啊...我刚想替我的桃花谢谢森禾帝君呢,既然森禾帝君是说笑的...”
森禾猛地抬头,拔高声量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说笑的!”
说完这句,森禾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禁放低声音弱弱地解释,“兮故神女上次送我的桃花枝就开得很好,想必桃花仙境的桃花都是如此,但我没有说笑,我...我可以...”
上次的桃花枝...
兮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对她道,“上次送你的桃枝不是桃花仙境的,就是雾山上的桃花,你若不嫌弃,可以去桃花仙境移一些去你府上。”
森禾快速接话,“不嫌弃!”
兮故望着眼前一脸诚恳的森禾,心想她毕竟是一介巡视四方的帝君,不是明悦那个小丫头片子,生生地止住了想伸出手去揉她头的冲动,只笑了笑便再次望向翻滚奔涌的云海。
森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瞬间觉得这看了千百遍的雾山云海在今日这一刻好看得出奇。
就在她沉迷美好的出神之际,忽的被兮故有些缥缈的声音拉了回来。
只听她道,“森禾,你可有看过雾山的云中日出?”
在云中殿待了这么久了,她还未看过雾山的云中日出,清衍就像忘了邀她看云中日出这件事一般,她不提,他亦不提。
森禾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如实答道,“看过很多次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雾山的云中日出其实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清衍却很喜欢...”
话还没说话,森禾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住嘴看向兮故。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毕竟兮故神女那日可是当着她和岚烟的面毫不遮掩地对清衍表明了心意的。
这些日子她公事繁忙,便没有来云中殿了,可即使她没有来,关于云中殿发生的事却是听说了不少。
兮故神女明明心悦清衍,清衍却对外称她是相见恨晚的知己,偶有来云中殿拜访的神仙调侃,清衍还都严肃以对,叫他们不要胡言乱语,坏了神女的名声。
想必这些日子,兮故神女心中一定因清衍而生了许多烦闷,她在这种时候她面前提清衍做什么,不是平添烦恼么。
森禾一边暗骂自己愚蠢,一边偷偷观察着兮故的反应。
兮故哪里看不出她的顾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谨周全,清衍又不是我的什么禁忌。”
森禾不禁拧眉,在内心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将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兮故神女,一直以来我都很不明白...”说着,她顿了顿,神情认真的望向兮故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你为何会喜欢清衍?”
兮故眼睫微动,喃喃张口,不像是在回答什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是啊,为何喜欢清衍...”
因为很久以前她就爱上了他?因为他们曾经是相爱的?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兮故心中却愈发迷惘,她为什么说不出喜欢清衍原因呢?
清衍和宋行修的确是同一个人,可是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围绕着宋行修这个名字,与清衍毫无关系,在清衍心中,她与他亦是毫无干系的,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在强人所难,清衍不过是一个被迫承受的承受者。
可一想到当年宋行修对她的苦苦追求,她就没办法放弃清衍。
他当年面对她的冷漠还能那般地坚持不懈,她又如何能受挫就退缩?
兮故还未理清思绪,又听森禾无比认真地道,“很久以前,我问过月老一个问题,我问他,如何去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月老说,当你看见那个人和别人的女子有接触会失落难过会没来由的愤怒时,你就喜欢上了那个人。”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拿清衍当挚友看待,直到某天我来云中殿看见正在和他对弈的岚烟,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团郁结之气。”
“我寻思着月老的话,认定自己是喜欢清衍的,自那时候开始便不再把清衍当挚友看待,此后更是在潜意识里不断告诉自己对清衍有多么多么的喜欢,等到后来纠缠他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我愈发深信自己对清衍的喜欢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说着,森禾突然停了下来,睁着双目望向兮故,眸中意味不明,缓缓道,“直到那日你说喜欢清衍。”
森禾缓缓收回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云海,语调变得轻快,“那日我回去回味许久,当我听见你时候喜欢清衍的时候,我心中的除了震惊什么都没有,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失落难过,更没有愤怒。”
“我想了许多,初见岚烟那日之所以会产生愤怒,大概因我第一眼就不喜欢她暗含挑衅的眼神,清衍与我是多少年的挚友,她又算得什么,不过与他下了一局棋,就胆敢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至于后来的纠缠,大概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我没喜欢过谁,也不懂什么是喜欢,才会有这样的闹剧。”
说着,森禾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兮故神女,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兮故神女神圣高洁,不应该沾染丁点污渍。
“我有这样的闹剧也就罢,左右不过一个巡视四方的帝君,可是你不一样,兮故神女,你可是神女,是神界最古老的神,真要论起尊贵,就是天地都比不过你,如何能因为一个错误沦为众仙神私下的谈资?”
没想到森禾和她说这么多是这个原因,兮故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柔声道,“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不过关于清衍,虽然我无法准确的告诉你原因,但可以确定的是,我是认真的。”
话虽如此,兮故内心却生出了几分怅然。
从前都是宋行修笨拙又耐心地主导,她被动的跟随,如今说认真是真的,说喜欢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也是真的。
是的,当喜欢不止于挂在嘴上时,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喜欢不成为对方负担。
亦或说,她不知道如何去喜欢清衍才能不让他觉得困扰,即便如此,退缩不是她的风格,等到心魔事了,她有漫长的岁月去学习如何好好地爱一个人。
森禾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听她郑重地道,“森禾,我喜欢清衍,很认真的那种喜欢。”
许多年后,兮故早已不再为神,森禾还是没能忘掉她说这话时候坚定的神情和诚挚的语气,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对她来说,世间再也没有比认真喜欢清衍这件事更重要的了,也正因如此,后来发生的一切才更加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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