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早吩咐把靠近未央宫的承风轩收拾了出来,为的就是让她能离永嘉长公主近些。太后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虽说现下太子未废,陈王,吴王亦虎视眈眈,但永嘉可是嫡长公主,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毕竟这开府,议政就是形同皇子了。如今林莫风态度中立,若能尽早将林府争取到永嘉这边自是极好的。
刚出了长乐宫长公主就冷眼看着她沉默不语,一点不似刚才在暖阁的亲切温暖。倾世的容颜覆上一层薄怒,清透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须臾,缓缓举步,踏上了轿子。
林子汐定了定神,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也不知这人生得哪门子的闷气。
轿子以红漆细描莲花纹路,轿帘是深红素锦质地,轿顶明珠浅红,在阳光下闪烁如流光溢彩。轿子够宽大足以坐下两人。
“还不上来?难道要本宫请你不成。”轿内传出低沉一声,语气不耐。
林子汐无奈,这事本也赖不着她,好端端的在家,锅从天降。谁知道那个太子昏了头放出风来要娶她,真是无语。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提起裙摆,上轿。
才一上轿,人就被拉过去,力道大得子汐挣脱不了。
楚凝陌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眯眼看着她粉红的小脸,促狭的盯着她害羞的眼神瞧,“你这般害羞是为着本宫还是为着那不曾见面的太子?”
轿撵宽大,有锦布遮挡,这一举动并不被外人知晓。
“殿下刚才是耳背了还是走神了?”子汐到底还是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脸上红霞迅速消失,“我明明说了对太子无心。”白眼一翻,看了眼这无聊之人。
楚凝陌也不纠缠,放了手,正襟危坐。
时间飞快的流逝,夕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山,深蓝色的天空变得高远而肃穆起来。
傍晚的风吹过,带来宫中盛开的月桂香气,空气中充满着浓烈的秋意。
刚刚还怒气未消地人此刻静默不语,好似刚才那般就是玩笑,此刻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楚凝陌刚下轿跨入未央宫宫门,正好遇到迎面朝她疾步走来的玄殇,神情有些凝重。
“殿下,后宫出事了。”玄殇见着后面的来人,压低声音道。
楚凝陌面上带上冷意,转头对青梅说:“青梅,先带二小姐去本宫殿内休憩片刻。”
青梅迅速引着子汐往含章殿去。
子汐未进过宫,对皇宫的印象就如故宫那般,可是故宫虽说架子在,到底不是真实有人生活的,没有烟火气。
刚刚在长乐宫等待之事她坐立不安,哪有闲情逸致去打量。现在子汐看来发现这外间府邸果然不比皇宫大殿。
含章殿殿堂富丽堂皇,恢弘大气,配上小巧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其间,红翠相间排布,砌白玉砖,叠琉璃瓦,雕龙凤腾云,镶金粉碎玉。
踏入殿内,迎面扑来一阵带着淡雅佛香的暖意。
外间左边案上的佛莲状铜炉悠悠升起几缕白烟缠绕,右边的案上则摆着悲天悯人的菩萨画像,下置盛满香灰的小炉,上头插着几根早已烧完的香。
内间以屏风相隔,以红漆浅描凤凰花纹,双鹿跪膝而卧,姿态虔诚。
一个蓝衣侍女恭敬地呈上一盏暖茶,低声恭敬地道:“姑娘请用茶。”
子汐也不客气,就在青梅的眼皮子底下里里外外将这含章殿参观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小到茶盏,桌椅,挂灯无一不雅韵别致却又尊显皇家地位。
外间回廊上,楚凝陌冷意未退,问道:“发生了何事?”
“淑妃怀孕了。”玄殇小声说道。
这就有意思了,淑妃竟怀孕了,皇上近年来每次宠幸妃嫔都会赐一碗安胎药,明面上是安胎,其实有心之人都知道那是碗打胎药,可又不敢不喝。
在这种情况下淑妃竟然能怀上,若非皇上允许那就是淑妃私下并未喝那药,这无异于挑拨皇上的敏感神经。他可不想后宫再有子嗣,尤其这孩子的娘家还是左相府。
“是何原因?”
“淑妃收买了看着她喝药的嬷嬷,所以近几个月陛下赐的药她并未饮下。如今怀有龙种也未声张,看来是想等稳定过后才道明,那时即便皇上心中不满也不能将孩子打掉。”
“她倒是想得美好,这孩子能不能落地都是问题,现下淑妃就敢逆皇上的意,这背后可有顾相的出谋划策?”这才是她关心的,至于淑妃肚中的孩子有的是人操心,不缺她这一个。
“顾相近来并未进宫看淑妃,宫中也未曾有信息流入左相府。”
“如此便先静观其变,无需插手。”冰冷的手指抚上眉头带出一阵寒意。
“主子,前几日肃清的下人如何处置?”
“全部压到大厅,本宫亲自处置。”
不肖片刻,大厅里就黑压压的跪倒一片,长公主坐于高堂之上,眼神冷得像冰霜,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玄殇和长公主府长史薛明恭敬站在一旁。
静了一会儿,她才淡淡开口道:“既然你们来未央宫各有目的,那本宫问问三日前本宫书房中的陵南布防图是谁偷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出声承认。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就是人人有份,不管是哪家安插进来的细作,本宫就当你们是相互勾结窃取未央宫机密,全部处死。”说完也不待众人再做心里斗争就起身准备离去。
玄殇一个眼神,守在门外的侍卫就准备进来将人带走。
“是奴婢偷的。”突然一个面容稚嫩的粉衣小丫头果断地站起来上前一步,虽然声音响亮,但仍低着头不敢看长公主。
薛明眼神犀利,这丫头叫小萍,是他亲自调入内室的。
来了有两年,当初在前堂清扫的一众丫头里,就是看中她的性格活泼,勤劳肯干,长得水灵甚是可爱。他想着殿下喜好美人,内殿服侍之人要容貌姿色过得去才行,这才将这丫头调往内院负责殿下的饮食起居。
但好在所有入口的东西都需经过青梅的查验,这才绝了这些人想要给殿下投毒的心思。薛明后背惊得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偷布防图的会是这个小丫头。
“同伙是哪几人?”长公主冷冷的声线一下将她的惶恐放大几分。
小萍的呼吸微微颤了一下,手指微微缩在袖间,隐约可见指尖泛青白,颤巍巍的不说话。
“小萍,本宫记得你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亲要赡养,还有年幼的弟弟要供学,看在你长得颇合本宫眼缘的份上,若将其余人一一供出,倒是可以饶你一命。“楚凝陌神色淡淡却又眼神锋利的盯着她。
小萍闻言浮动的心好像有了寄托,想了想横竖都是个死,说了或许还能有一丝活路,便壮着胆子一股脑子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跪着的吴王探子们心底一阵哀嚎,可其他几家的探子们却心中窃喜,差点都忘了自己也是被揪出来的细作,只是主子不同而已。
被指正出来的其中一个探子双目含恨的盯着小萍说了一句,“你以为你将我们都供出来她就会放了你?做梦!吴王照样会将你母亲还有弟弟杀了,哈哈哈!”
几人被侍卫拖下去,片刻后便没了声响。有人不敢回头望,有些胆大的回头看了下只见刚出去的几人全部倒地已然没了气息。
小萍闻言面色一僵,低垂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惶,越想越后悔,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就不该信了长公主的话,自己不说可能死的还只有自己,这回说了,家里人全都得死。
“既然你说了,本宫也不会食言。”手一挥又道:“薛明,带她出宫,至于剩下这些人就都杀了吧。”
众人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长公主的目的是要用这个借口肃清他们这些人,有的人安心接受了命运,有的人却不想死,奢望着能和小萍一样,可长公主哪里还会听他们多说。
消息传到太极殿的时候皇帝震怒,满含不忿道:“这个永嘉越来越不像话,竟然连朕的人都敢杀。”
钱德海在一旁小心翼翼,“未央宫道陵南布防图被盗,借此清洗,不仅陛下安插的人,连各皇子安插的眼线都连根拔起,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以往长公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到是陵南布防图被盗,皇帝的怒火才消下去一些,否则让他脸面何存。陵南乃长公主封地,自归她管辖,城中防务,兵力部署,施政治理朝中均不干预,只每年收缴税收。
“那也不能把朕安插的人都杀了,朕是要偷她的东西吗?”皇帝依旧不满的道。
“嗯,陛下说得是,长公主确实任性了些。”钱德海将话往小女儿家的性子上引,皇上的脸色才稍微好些,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女儿才智双全,若如今还精于算计那就更是得防着。
“下次安排些精明的人,都能被永嘉一窝端了的也太差了些。”皇帝心下别捏道。
“是,奴才定会挑些聪明机警,手脚麻利的。”钱德海心想,皇上怎么就不想想是长公主火眼金睛呢,以前不清是不想清而不是没能力。
“其他人都杀了为何又放了个小姑娘?”皇上疑惑了。
“据说是那小姑娘招了,殿下便不降罪于她,另外可能是那小姑娘长得还不错。”钱德海一阵尴尬,他想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后面这个。
“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能学好,她一堂堂嫡长公主竟然也好女色,说出去像什么话。”皇帝又怒了,这次却是身为父亲操心孩子的怒,所以话虽说得不好听,却不见真的有火气。
在他看来长公主养点美人和太子养点男宠是一个道理,就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长公主能沉迷美色不就是皇上可控制的一个弱点?”钱德海附在皇上耳边轻声说道。
皇帝笑得诡异,收声也不再说什么。
未央宫中玄殇不解为何殿下要将小萍放了,还要保护她的家人。
“殿下,为何要将所有人杀了?其中陛下的人也有几个,全杀了陛下那边雷霆之火怎么消?”
楚凝陌转头瞥了他一眼,悠悠出声,“时间久了自然就消了,难道陛下还要把本宫宣过去骂一顿?”对于这事楚凝陌知道会惹怒皇帝,但却不得不如此,因为子汐被暂留宫中,若未央宫不肃清,叫人如何安生。
“那殿下为何要放了那个丫头?”要少明明可以全部杀了,其他人还没得话讲。
“本宫对外的形象不就是好美色吗?挺符合本宫的作风。”
玄殇愣住了,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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