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下的炉子内正煮着茶,沸腾时发出咕咚咕咚声,招财趴在窗台上,无聊的盯着水壶瞧,长尾巴翘在半空,来回的晃悠着。
屋内响起紫苏的声音,舒适而轻缓“含笑姑娘不是晋阳人氏,三年前与她师兄一起来的晋阳,先是去了曲艺坊,在那边登台唱了一年的戏,颇受客人追捧,之后被卖到了飘香院,因着她唱腔身段了得,也有很多人捧场,很快就成了花魁,这两年为飘香院赚了不少钱,飘香院内的宝姨将她视作摇钱树。”
“谁卖的她”
“是她师兄,他们一同来到晋阳城,关系很是亲近,早在曲艺坊时,都说他们二人是要成亲的,应该是她的情郎。”
沈黛娇拿着剪子修剪着花束“什么原因卖的身”
“她师兄染上了赌,原本他们在曲艺坊唱戏,客人打赏也不少,但都被她那师兄败光了,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就将她五十两银子卖给了飘香院。”
“五十两,比起曲艺坊的客人打赏,这可有点少。”“咔嚓”一声,一大截的枝杈掉在了桌上,花束眼见着少了半边,沈黛娇脸不红心不跳,“如今她那师兄可还在城内”
“还在城内,但之前喝酒太多坏了嗓子,如今只能在曲艺坊做些下手活,挣不了几个钱。”紫苏顿了顿,继而道,“小姐,在四少爷之前,那花魁就有许多人捧,听闻还有人一夜掷百两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飘香院内如今她正当红。”
“又有多少人像沈世杰那样,人傻钱多,模样又不差,烟花女子也是要挑客人的,谁不喜欢年轻英俊的。”沈黛娇将花瓶挪了个方向,这样就看不到被她剪坏了的部分,“你让齐叔去查一下他如今的账,尤其是他那几间铺子,这半年生意应该不错,再去当铺看看,其中有没有他的那些宝贝。”
紫苏点点头,缓着声,说的分外温柔“小姐,我再去剪些花来罢,这些开的不甚好。”
做丫鬟的自然处处都护着小姐,即便是沈黛娇在插花这件事上“手残”的不行,她也得给小姐面子,说是那花长得不好。
沈黛娇嗯了声,干脆利落的放下剪子“不剪了,去曲艺坊。”
紫苏很快把这些开的不太好的花端了出去,屋外知书正好送甜羹来,看到这惨不忍睹的花瓶,很是中肯的评价“比上次好一点。”
可不是,上回连一朵花都没剩下,这回好歹有两朵呢,小姐果然进步了。
半个时辰后,沈黛娇到了河坊街。
入夜,河坊街正热闹,酒楼赌坊花楼,里面客人络绎不绝,这时辰到曲艺坊来,想要挑个好位置就得多花些银两。
而与一般戏院不一样的是,曲艺坊内不止唱戏的,还有卖艺之人,在这里可以点上一壶茶听台上每日安排的人唱戏或弹曲,也可以多出些银子请曲艺坊内坐班的艺人来献艺,而这些艺人的收益来源,除了每日登台的固定银两外,就是客人们的打赏。
受欢迎的卖艺之人,在这里也能挣到不少银子。
这时辰登台的是一对唱曲儿的,一个弹琵琶一个唱,底下不少客人叫好,往台上扔着铜钱碎银。
沈黛娇出了五两银子包了个二楼的厢房,从这儿望下去,大堂内能看的很清楚,齐叔打听来的消息里说含笑的师兄如今在曲艺坊内做跑趟粗活,不多时,沈黛娇就在其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身材高大威猛,模样俊俏,即便是穿着伙计的粗使衣裳,也仍旧不减其吸引力,这不,有些前来听戏的女子都被他给吸引了。
他也是个会周旋的,拎着个水壶,来来回回为客人端着点心果盘,哄的客人高兴了,还会给一些赏钱。
“观临。”沈黛娇念了下他的名字,和那花魁倒是般配。
“小姐,他好像出去了。”抱冬在二楼盯着他,见他倒了一圈茶,收了不少赏钱后,直接撤去了后院。
不多时,车夫李师傅来回禀,含笑的这位师兄,从曲艺坊后门出去,到了边上的赌坊,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今天的赏钱都给输光了。
这是他的日常,但凡在曲艺坊内得了些赏钱,就会去隔壁的赌坊,但比以前收敛很多,大约是知道没谁可让他卖的了,自己又赚不了几个钱,知道见好就收,输光了后就在边上看着,过过干瘾也好。
“李师傅你继续看着他,抱冬,我们去一趟飘香院。”
从曲艺坊出来,走了一段路就到了飘香院,这边附近几家都是花楼,街上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胭脂水粉香,与酒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奢靡的气息。
在门口迎客的宝姨见到沈黛娇,一眼就瞧出了男女,但晋阳城中也不乏想去烟花之地见识见识的大家闺秀,开门做买卖的,又何必拆穿。
于是宝姨热情的邀了沈黛娇入内,让人带她去了二楼的雅座,送了一堆茶水点心“小公子若是想点个姑娘作陪,在这儿叫便是。”
飘香院内的胭脂水粉香更重,熏的人有些不适应,其中大都是劣质的,闻着就不是很舒服,沈黛娇朝四周看去,二楼都是雅座,有几道楼梯上下,两侧还有回廊,应该是直通了后面的屋子,那些花娘接待客人的地方。
但那应该是最普通的,像含笑这样的花魁,应该有更好的屋子来接待那些客人才是。
今天她出门时沈世杰还没回来,而纵观他前几日的行踪,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来了这儿。
差了抱冬去底下转悠,沈黛娇饶有兴致的看着四周围,附近的雅座内有的是一二人,多的三四人,叫了几个花娘作陪,饮酒作乐。
喝到尽心时,难免亲密些,这些花娘周旋其中,很快就能从这些客人身上讨要到赏钱。
有些厉害的,一晚上下来能有不少赏钱,但这些赏钱大部分都要交给宝姨,最后落到她们手上的不会剩下多少,她们和曲艺坊的卖艺人不同,身契都在宝姨手里,没有自由可言。
而这些剩下的赏钱也不是都能攒下的,添些好的脂粉,添一二件首饰衣裳,让自己更好看些才能吸引客人。
这么算下来,其中的大部分,这辈子都攒不够赎身的钱。
而在黄金期的那五六年里若没有足够傍身的银两,年老色衰后,日子便会更难熬。
所以她们会铆足了劲让恩客为她花钱,在最好的年华里获取最多,有些还会想方设法让客人为其赎身,从此脱离烟花之地。
这些人中大部分,落到烟花之地都是身不由己,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多为自己想一些也没什么,但把人当傻子可不行,尤其是那傻子,还是沈家人
抱冬去了有一会儿,这期间还有花娘到沈黛娇这儿想坐下,但看她是个假扮的小公子,便又笑笑的离开,又过去了快一刻钟,抱冬顶着一身的胭脂香回来了。
“啊嚏”抱冬揉了揉鼻子,刚张嘴又是一个喷嚏,“小,小,小公子,四少爷,他,他在后边的院子里,啊嚏”
抱冬这喷嚏打的眼泪都冒了出来,她刚刚为了不让别人对她起疑心,还往那些衣服堆里扎过,齁死她了。
“窗户是开的,四,四少爷在喝酒。”抱冬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深吸了一口气,“我还看到双瑞了,从那屋里出来去了外面,不知做什么去了。”
沈黛娇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眼泪“看看去。”
主仆俩起身朝最近的楼梯口走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沈黛娇耳中,扭头望过去,楼梯口往右的一个雅座内,陆修垣正皱着眉头拒绝花娘的敬酒,手背推开酒杯,整个人向后靠,与那花娘保持着距离“姑娘请自重。”
“公子,您都到这儿来了,还说什么自重,真要自重也就不会坐在这儿了,您说是不,来,杜鹃敬你。”花娘不肯放弃,他逃她就追呗,都来了飘香院还假正,男人啊都是如此,一来二回不就熟了。
“修垣,来都来了,你就喝两杯。”
“是啊,等会儿我带你去后边,听白羽姑娘弹琴。”
劝说声响起,这个唯一敢过来给陆修垣敬酒的花娘胆子就更大了,刻意的拉了下衣领,整个人要黏上去。
却不想还没靠近,一只手直接按住了她肩膀,把她推到了雅座边沿的柱子上,紧接着是无比严肃的声音“你身上的脂粉味过于劣质,太冲了。”
花娘愣住了,人挣扎了下发现挣不开,那只手仿佛钉子一样直接把她给定在了柱子上。
“公子,您人都在这儿了,出来玩,何必如此。”花娘挣脱不开,脸上挂不住,却还得赔笑,她不敬酒还不行吗
“陆某已经拒绝过姑娘一次,你若知廉耻就应当明了,不该再靠近。还有你身上这脂粉味,用的如此厚重,劣质如臭,恐容易将人熏晕,未免害人还是远一些的好。”
“”花娘足足顿了有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廉耻她的脂粉香是臭的还会把人熏晕
他认真的吗
这家伙活的这么古板守旧,来飘香院做什么,普度众生吗出家做和尚去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修垣的话确实如此,沈黛娇身旁的抱冬十分配合的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将那雅座内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听笑了的沈黛娇就这么对上了陆修垣的视线,气氛静滞了片刻,沈黛娇笑着冲他抱了抱拳,不多打扰陆大人的雅兴了。
看着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沈黛娇,陆修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怎么会到飘香院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