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上去很开心吗？”
吃晚饭的时候，詹予问秦静瑶。
秦静瑶抬起眼睛，上下打量：“’最近’是指哪段时间？”
“今年？”詹予不太肯定。
“噢今年啊，那当然比以前看着开心。”秦静瑶挑挑眉，揶揄地笑，“令人羡慕啊。”
詹予躲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
吃过晚饭，她又给齐若瑾发了短信。
齐若瑾估计在忙，许久后回复：“对呀，你最近轻松自在多了，当然会越来越开心。”
她又补充：“也越来越漂亮了。”
詹予弯了弯唇角：“没有你好看。”
齐若瑾：“瞎说。”
齐若瑾：“我们都好看。”
齐若瑾：“对了，你今天想我吗？”
詹予手指顿了顿，不太好意思：“有点。”
齐若瑾：“就一点？”
詹予：“那就再多点。”
齐若瑾：“好吧，我挺想你的。”
詹予抿紧嘴唇，笑容愈发灿烂了。
说起来，她更喜欢齐若瑾的答案。
她确实比以前更轻松自在了。
而这种轻松自在来自于每天充实规律的生活。白天学习，晚上运动，运动结束后再回宿舍看书，每天过得安静又喜悦。
她不再是那个沉迷小说，日夜颠倒，却又焦虑到无法自拔的博士生了。
如今面对生活，她自信又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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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光有信心是不够的。
齐若瑾走后，这种让人平静的规律生活仅仅持续了两天。
两天后，她放弃了运动；
三天后，她没了翻书的兴趣；
四天后，她双眼无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献，一个字也没看见去。
混乱是宇宙的终极法则，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朝着混乱的方向发生了。
詹予满脑子都是齐若瑾。
那张笑容，那个吻，还有她们平日里相处的时光——一起散步打闹，一起看书。齐若瑾给她念哲学书，她和齐若瑾讨论科学。
而当这些美好的生活里少了她，一切事物又开始变得没滋没味。
她懒得去运动，不喜欢去看书，更不想做科研。
这是爱情的副作用吗？
詹予忍不住去思考，可结论却大相径庭——无论她是否在想齐若瑾，日子都是那么空虚无聊。
仿佛她没有兴趣爱好，什么都不喜欢。
詹予变得无精打采。她又一次开始散漫了，拖延了，直到那股久违的焦虑感卷土重来。
它仿佛一直躲在角落里没有离开。抑或是，它一直藏在她心里。
詹予有些慌乱。好在五天后，齐若瑾回来了。
周五晚上八点，她拖着小行李箱出现在詹予宿舍门边。有些气喘，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
“我回来晚啦。今天地铁晚点了，我没赶上班车。”
詹予看似淡定地笑了笑，默默帮她挂好书包，带上门。门关上后，詹予抿抿唇，二话不说伸出手，上前抱住了她。
两人贴在门上，许久都没分开。
这个温暖的拥抱对詹予来说，是思念，更是依赖。
手里搂着瘦了一圈的腰，鼻尖飘过依旧熟悉的香味，她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于是她随手掐了掐齐若瑾的腰。身旁的人惊叫了一声，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这么想我啊？”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又有些埋怨。
“呃……我看你好像瘦了很多。”詹予笑着松开她，挠挠头，转移话题，“你上班累不累呀？”
“还好，第一周也没干什么。”
齐若瑾掐了掐詹予的脸，随后贴上她的唇，轻轻碰了碰。
一回生二回熟，詹予也不躲闪，搂住她又继续亲了亲。等到两人分开，詹予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几乎一秒也不愿移开。
随后是寸步不离。跟着她把行李箱往床边拖，跟着她去收拾衣服，跟着她去水槽洗手……最后詹予直接扯住齐若瑾的衣角，跟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察觉到衣服被扯住，齐若瑾回头看了看，没忍住大笑：“詹予！你是小朋友吗？”
詹予抿抿唇，最后厚着脸皮，小声嘟哝：“对呀……你才发现吗？”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齐若瑾疑惑不解，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因为，”詹予顿了顿，“我是小朋友。”
“也对哦。那这位小朋友，你是想一辈子挂我身上吗？”
思绪流转，詹予莫名想起了鮟鱇鱼。这种长相奇特的深海鱼，行为也相当奇特。年轻的雄鱼依附在雌鱼身上，从一条鱼长成一个无意识的鼓包，一辈子随之生活。想想还有点可怕。
“那还是不要了，我自己能走。”
“行吧。”齐若瑾点点头，表情有些无奈，像在憋笑。
她伸手揉了揉詹予的头发，又说：“乖，姐姐先去洗澡，一会儿再来陪小朋友玩。”
“那我也去洗。”
话音刚落，詹予看见齐若瑾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便是一个微妙的眼神。
詹予愣了愣，好像明白了什么。脑洞转啊转，穿过房间，奔向校园，一下子撞到食堂的玻璃窗前。那里有齐若瑾坐在窗边吃饭，她从书里抬起头，朝自己招手，然后……
发觉齐若瑾还在看她，詹予很快回过神，脸一红，连忙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洗，你洗完我再去。”
齐若瑾似笑非笑：“你刚才是想说……”
“我不是那种人，你放心。”詹予打断她。
“哪种人？”齐若瑾眨眨眼，表情像是疑惑，又像是揶揄。
“……你懂的。”
齐若瑾哦了一声，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像是了然，又似乎带着些许可惜。
詹予揉了揉眼睛，心里扑通扑通跳，却不敢再吱一声。
等詹予洗好澡出来，天早已黑透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窗外竹叶沙沙作响，公路上汽车飞驰。
房间的灯光温暖明亮，原本还坐在床上看书的齐若瑾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蜷在小床的一角，没盖被子，手边还散落着几张写了笔记的文献。
詹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还没到晚上十点。
这个规律的作息像极了她快退休的妈妈。
她一定是太累了。
詹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给齐若瑾盖上被子，随后开始收拾床上的混乱。
她没怎么照顾过人，一时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撞到床腿上，发出了明显的声响。
齐若瑾眼皮动了动，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显然是睡得很沉。
还好还好。詹予揉了揉腿，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
时间还早，她有点睡不着。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她百无聊赖地坐着，既不想看书，也不能看电影。
那要做什么呢？
詹予四处张望，最后瞥了一眼熟睡的齐若瑾。她扫视着灯光下那略显苍白的脖颈，被子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臂。手臂一端是比自己小上一圈的手，它微微蜷成拳头，看上去小巧又精致。
詹予想起了她握笔写字的样子，手指关节泛着粉红，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时隐时现。
她喜欢她的手，喜欢她错误的握笔方式，喜欢她随心所欲的样子，喜欢她身上所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夏月明有次半开玩笑地告诉她，别看齐若瑾平日里成熟稳重，其实私底下朋友们都觉得她有点自恋。
“我觉得还好呀？”詹予很疑惑。齐若瑾很少和她炫耀什么，也从来不和人攀比。
对此，齐若瑾坦然回应：“没错，我挺自恋的。毕竟我长得挺美，能力也强，有什么问题吗？”
“行行行，没问题。”夏月明耸耸肩，“你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清醒到位。”
詹予慢慢反应过来，在一旁笑了半天。
“你觉得我很自恋吗？”齐若瑾之后问她。
“不会呀，我觉得你很自信……嗯，就是很好。”
詹予没再说什么，却很快喜欢上了她的自恋。
她更喜欢她了。
……
詹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她又瞥了齐若瑾一眼，熟悉的轮廓在身边无比真实，而她也喜欢这份真实。
反正，什么她都喜欢就是了。
可她自己的轮廓呢？脑海中一个想法突然划过。
詹予拿出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女生，眼睛圆圆的，抿唇的时候嘴边有两个小梨涡。这个人是她，却又很陌生。
她是谁呢？齐若瑾能准确分析得出自己的优点，而她却从没认真思考过。
她对自己一无所知。
夜愈发深沉。詹予看了会儿文献，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关灯在齐若瑾身边躺下。
“晚安。”耳边传来喃喃低语，像是梦呓。
詹予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圈住，紧了紧，随后又舒舒服服地不动了。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乱跳。
“我把你吵醒了吗？”詹予小声问。
“没有，”齐若瑾闭着眼睛，嘴角挂起一个微笑，“我想和你说一声晚安，说完就睡。”
随后脸颊上贴上一个轻柔至极的吻。
“晚安。”
“晚安。”
詹予在被窝里抓住她的手。
均匀的呼吸声浮动在空气里，没多久后，齐若瑾又睡着了。
詹予长舒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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