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顾渊就看见了池萤。
不似人前时刻不出错的精致模样，高跟鞋七扭八歪倒在地下，蜷在沙发上，她睡得正香甜。细腻柔嫩的小腿搭在昂贵皮草边缘，在墨绿裙摆映衬下愈发白皙。
视线掠过那片白到近乎发光的肌肤，眸色微暗，顾渊稍稍抬眼。
整个人窝在沙发最深处，阖着眼，池萤浓密纤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微颤。
长相天生明艳，尤其是那双猫般狡黠妩媚的双眸，当初凭借大学新生晚会的独舞视频火遍全网时，媒体最吹捧的就是池萤带着攻击性、却又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娇慵眼神。
如今她沉沉睡着，整个人蜷在一起，巴掌大的小脸被发丝遮去大半。少了几分骄纵任性，多了点让人怜惜的软弱味道。
于是。
顾渊走上前。
直接咬住那段雪白的脖颈。
“！！！”
没收劲儿，这一下用了七分力气，就算再困，池萤也免不得瞬间惊醒，下意识一巴掌拍出去。
这一巴掌终究没拍到。
反应极快，根本不给机会，顾渊伸出手，轻轻松松扣住她的手腕，而后又捏住纤细的肩，直接把人压在沙发上。
到底力气小，池萤被压制到动弹不得。
“你属狗啊！”
一早在韩知意面前给顾渊盖上了狗男人的戳，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敢张口就咬。惊吓大于疼痛，池萤捂着脖子，又惊又怒地看向顾渊。
只开了睡眠灯，套房里光线有限。角度原因，她看不清男人究竟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松开手。
向来娇气，不过片刻僵持，池萤手腕便泛出一道滚烫薄红。
扫了一眼那道绯色，顾渊面无表情：“不。”
极其吝啬言语，半分不肯多说，他只发出一个最简洁的单音。
那低沉的嗓音却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仿佛星辰坠进湖面，破开粼粼波光，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勾得人一阵心痒。
并没有想到顾渊居然会主动回应，池萤先是一怔。而后迅速明白过来，这狗男人是真的气极。
“你生什么气？”
尽管有几分心虚，她面上却半点不显。从沙发上坐起身，为求气场，还顺势抱臂，“难道你吃亏了？”
明明都是成年人，做的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她搞不懂顾渊在气什么。
更何况。
身上还隐约有酸软的感觉，抬眸扫了眼顾渊，池萤有些不忿。
更何况眼下看上去吃亏较多的明明是她，同样都是人，怎么她一觉睡到将近杀青宴才醒，而顾渊就可以没事一般跑去剧院兢兢业业彩排。
池萤这点虚张声势的模样或许能吓住别人。
顾渊却不吃她这一套。
仗着口齿伶俐，还想叭叭叭说更多，池萤正要张嘴，一根手指就抵上了她的唇。
警告意味十足。
仿佛沾着申城连绵不断的雨，略显冰凉的指节抵住娇软唇瓣，稍稍用力，一下就把那些尚未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深知池萤不讲理时的那股作劲儿，懒得听她吵，单手撑住沙发，顾渊低眸。
几乎脸贴脸，这个姿势亲密得有些过分。他却恍然不觉，专注而凝神地盯着她。
眸色漆黑，深沉。
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温热吐息拂过脸颊，微微的痒。这么对视片刻，池萤难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挪开视线。
今天彩排时，剧院的中央空调出了问题，只能启动备用电扇。多少演员热得恨不得只穿一件背心，顾渊却一丝不苟地将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连袖扣都严丝合缝，被场务调笑过于古板。
然而此刻。
解开两个扣子，领口松松敞开，因着顾渊俯身的姿势，池萤目光流转，就看见了黑色衬衫里的别样风光。
“......”
她突然有几分理解他的怒意。
看着池萤眼神难得闪烁起来，收回手，顾渊若无其事起身。
两人算是各退一步。
*
用了不少粉底，确定即使高清镜头迎面怼上去也看不出被咬的痕迹，池萤这才施施然下楼。
下去得比她早，然而到了宴会厅，却不见顾渊的踪影。
“他助理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沈淮安解释，“理解，搞音乐的灵感一来挡不住。”
面上是遗憾的表情，他语气里却有不易察觉的轻松。
好歹现在也是有知名度的导演，尽管向来处事八面玲珑滴水不透，对上顾渊那种脾气，也难保不会被落面子。
媒体只道顾渊立的就是骄矜少言的人设。
沈淮安却听过一些其他的坊间传闻。
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唯一肯定的是，这位眼下正当红的音乐剧演员，的确非常难以亲近。
听沈淮安这么说。
池萤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明白顾渊为什么会接下《过风》的主题曲，但照对方今天那副气到直接张嘴咬人的模样，倘若真的一道参加杀青宴，难保不会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
顿时轻松起来，不再远离众人，坐在主桌，一边玩手机，她一边听其他演员们聊天。
方才沈淮安在席上接的电话，听得清楚，饭桌间的话题自然引到顾渊身上。
“我去看过他的现场，真的绝！”
男主裴秋里在一众演员里年纪最小，性格也活泼些，一听到顾渊的名字，就兴奋地比划，“舞台超级棒！一点儿不骗人！”
瞧着他这副追星般的痴迷模样，众人纷纷失笑。
裴秋里却浑然不察，还在滔滔不绝：“这次主题曲沈导可以放心了，顾渊操刀绝对没问题！”
沈淮安只能无奈摇头。
显然极其喜欢顾渊，裴秋里一直说个没完，别人几乎插不上话。最后池萤实在看不下去，让韩知意给他倒了杯水。
“长得帅有才华也就算了。”抿了口水，裴秋里意犹未尽，“关键他还特别痴情，不是我说，咱们这个圈子如今这么长情的可不多。”
到底年纪小，心直口快。后半句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尴尬。
意识到这一点。
裴秋里的表情迅速凝滞。
“痴情？”
一片沉默中，反倒是池萤摇了下酒杯，轻轻一哂，“你怎么知道？”
“粉丝都知道。”明白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感激地看了池萤一眼，裴秋里侃侃而谈，“他现在巡演的那部《S.T.A.R》就是写给白月光的嘛。”
坊间传闻里，顾渊在高中时期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于是以对方为灵感，创作出了当红音乐剧《S.T.A.R》。
这种传闻其实半真半假，大多只是为了给营销作噱头，大家基本听听就过。但听裴秋里这么说，池萤还是禁不住笑了起来。
沈淮安好奇：“你笑什么？”
是真的觉得很好笑，微微掩唇，池萤摇头：“看来你是不知道《S.T.A.R》的剧情。”
并非想象中以爱情为主题，《S.T.A.R》其实是一部悬疑音乐剧。讲述了几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被绑到精神病院中，为了逃出生天互相残杀的惊悚故事。
其中，以顾渊扮演的男主最为冷血凶残。在解决掉所有对手后，独自一人离开精神病院。
然而当他踏出门去，门外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光明，只有无边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头的黑暗。
倘若这真是写给白月光的剧本。
顾渊大概是爱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了。
“萤姐你别笑！”
眼尾微弯，池萤笑得潋滟，裴秋里不禁有些脸红，却还在为顾渊辩解，“这真是给白月光写的。”
到底圈里人追星比普通人方便，他听别人说过，之所以取名为《S.T.A.R》，是因为顾渊当初暗恋的白月光名字里带一个星字。
纵观全剧，除开海报上那一点微光以外，并没有出现任何同星星有关的意象。喜欢看音乐剧的大多是浪漫主义的年轻人，自然更容易接受以白月光为名的解释。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面上不显。
池萤微微挑眉。
*
杀青宴结束得晚。
剧组十分大方，房费一直预付到明早，池萤却不去住那可以俯瞰半个申城的顶级套房，径直打发韩知意去享受这份美妙。
没忘记自家老板昨夜不声不响跑去睡了个男人的残酷事实。
捏着房卡，韩知意不肯动。
“我睡不惯。”明明已经住了两月，此刻说起瞎话，池萤丝毫不脸红，“放心，我绝对不乱跑。”
说着，她给韩知意看自己的手机：“我让司机送我回家。”
申城南边。
寸土寸金，房价几乎可以同市区CBD媲美的高级别墅区。顾渊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旁，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明明只是文字。
却仿佛能听见慵懒上扬的语调。
“赵叔！”池萤极其欢快，“杀青宴结束了，快点来接我吧！”
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顾渊放下手机。
并没有等多久，很快，池萤坐上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端坐在后座，顾渊依旧阖着眼。
贴了单向膜，自车窗漏进的光线便十分微弱，却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似乎先前在套房里看够了她，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静默而俊美的大理石雕像，他不说话，也不曾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根本不计较这点小事，心里惦记着今天从裴秋里那儿听来的八卦，池萤也闭上眼假寐。
很快到了她的公寓。
不缺买别墅的钱，只是不喜欢那种没有人气的空荡感觉。饶是如此，娇气惯了，池萤买下的公寓坐落于申城最昂贵的顶级楼盘。占据一整层顶楼，地势优越，从全景落地窗向外看去，申城最出名的申江蜿蜒迤逦，与靡丽夜色一起尽收眼底。
并不往里走，站在玄关处，确认池萤已经安全到家，顾渊没有一点儿要留下来的意思。
看了池萤一眼，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背后传来娇慵女声。
在迈巴赫上忍气吞声那么久，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把高跟鞋踢到一旁，赤脚踩在毛绒地毯上，池萤朝顾渊走去。
个头不矮，裸足也有一米七的身高。但面对顾渊，她不得不仰起脸。
语气却没有半分怯意。
甚至带了点挑衅的味道。
不明白池萤要做什么，顾渊探询地垂眸，就看见她冲他笑。
“喂，”唇边笑意盈盈，池萤眨眨眼，“你那白月光为什么不要你？”
期待着顾渊会有怎样的反应，下一秒，池萤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有开口。
冷冷扫她一眼。
顾渊伸手，直接扯断了那根细细的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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