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舒梨截了边寂的话,轻俏露出个笑,“因为我看到了。”
边寂的表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若不是舒梨的提醒,他不会想起家里妹妹已经进入青春期,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曲线变化。
他忽略了,真的忽略了。
可他忽略的事,舒梨竟然能考虑到。
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说来你可能不信,昨天我出去透气,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你。”
舒梨缓缓说着,看着边寂,从锁骨到喉结,从脖子到下颌,再到他的脸。
他的这张脸啊,长得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头发还是湿的,发梢坠着水珠,睫毛打湿成簇,遮着漆黑的眸。适才的薄晕未退,脸颊泛着层红。
舒梨专注地瞧着他,继续说着。
“我看到你在那家小面馆里洗碗,也看到了你和你妹妹。我还以为那是你家呢。”
边寂有些出神,想起昨天傍晚听到的那声机车轰隆的声音。
或许,那就是舒梨来过的佐证。
“那不是我家。”边寂语调平静,不愿再说太多。
舒梨听出来了,这个人啊,总有那么多的防备心,什么都不愿多说。
偏偏他越不想说,她就越好奇。
在这方面,她不喜欢强人所难。
“把这些收起来带走。你可以是当作我对你救我的感谢,也可以是当作我亲你的补偿,总之……你最好不要拒绝。”
边寂问:“如果我拒绝呢?”
舒梨又是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是块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的石头。
她揪住边寂领口的衣襟,迫使他压下脖子降低高度,视线和她处于平视的对等状态。
舒梨的长睫拢着眸光,和边寂对视几秒后,嘴唇移到边寂耳边,一张一合间,温热气息给他惹来一阵不自觉的酥麻。
她说:“你要是拒绝,那我就……”
“辞退你。”
说完,舒梨松开边寂的衣领,懒懒散散地往后退,轻抿着唇笑。
她知道他需要这份工作,虽然她不一定能辞退地掉他,但她想,他肯定不会愿意冒这种可能被辞退的风险。
确实,如她所想,边寂不会冒这种风险。
如果一切顺利,暑假这两个月的家教工资,正好可以给沛沛买一副助听器。
他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因为他真的要给沛沛戴上助听器,像个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
然而边寂又若有若无地猜出,舒梨今日的乖张无常,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给她的同情粉饰上捉弄和嘲意,为的就是,让他接受她的怜悯。
她如此费尽心思,他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边寂沉默了许久,舒梨等得没了耐心,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老师,快点,我们还得上课呢。”
被舒梨一催促,边寂恍然回神,想起今天还没上课。
他低头去收倒在床上的那些衣物,塞进袋子里时,沉声说着:“我会把钱给你。”
舒梨瞬时来了气,张嘴想回,最后想想还是算了,丢下句:“随便你。”
边寂收拾着衣物,手指碰触到柔软的小内衣,指尖微微停顿。而后抓起,放进袋子里。
舒梨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极其欣赏他的害羞。
好似给清冷无波的外表扒开了一丝裂缝,得以窥见内里。
不过这还不够。
她想撕破边寂冷静的表面,看看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更想看看被情·欲主宰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内衣扣子不会扣,就让你妈教你妹妹。”
舒梨随口提醒,抬手去解头发上的发圈,湿答答的头发就这样落下来,垂至肩胛处。
她想去吹头发,湿漉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在她转身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她听到身后很轻很低的声音。
是边寂在说话。
他说:“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
舒梨停滞住脚步,回头去看,边寂站在那,瘦削修长,半垂的眸里含着清寂的光。
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舒梨在他身上看到了脆弱。
那种脆弱,仿佛是她的一种错觉。
……
从舒梨家到小面馆,如果坐公交,是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边寂上完课回来,就被表叔表婶吆喝着做事。
洗碗时候,表婶在后头嗑瓜子嘀咕:“天天往外跑,看来是赚到钱了,还买了身新衣服。”
边寂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沉默着将手浸润在浮着泡沫的污水里,洗着一个又一个的碗。
小面馆晚上十点过后便没什么生意,边寂也在这时打扫完店面。
楼下是店面,楼上是两个房间。表叔表婶早已经在房间里休息,有电视播放的声音从他们房间传出来。
边寂和妹妹就住他们房间的楼上。
房间是小阁楼改造的,地方很小,只有几平米。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那有一个小小的天窗。
因为面积小,除了两张小床,其余别的家具都没有。
就算有,也摆不下。
他们的衣服用品都装在编织袋里,放在木床底下,洗脸用的脸盆牙刷,也整齐摆放在那。
学习用的书本一摞一摞堆在两张床中间,老旧的电风扇放在上面。
边寂回来时,老旧的电风扇在无力扇着风,沛沛正坐在床上看书,模样认真。
她下学期要升初中,学校没有换,还是小学就开始就读的那家特殊学校。
特殊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是像沛沛这样有身体缺陷的,或是天生,或是后期因为意外导致。
但是学校里大多数的听障孩子都戴上了助听器,老师也曾不止一次地建议边寂给沛沛购买。
可惜,边寂暂时没有购买能力。
边寂的视线落在沛沛显得略微有些小了的短袖短裤上,想起舒梨的话,内疚感袭上心头。
房间太小,从舒梨那里带回来的袋子也跟着其余物品一样,被放在床底。
边寂走过去拿出来,递给沛沛。
沛沛看到,很惊讶,打着手语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衣服。”边寂用很慢的语速回答,确保她能读懂他说的话。
沛沛读懂了唇语,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我的衣服?】
“嗯。有很多,你看看。”
沛沛马上打开袋子,一条条漂亮的裙子让她诧异又惊喜。
很漂亮,每一件衣服每一条裙子,都很漂亮。
边寂看着自己妹妹开心又欣喜的脸,心内百转千回。
“对不起。”
他没能给她好的生活,甚至连件新衣服,都得靠别人施舍。
边寂的这句“对不起”,沛沛听不见。
小女孩沉浸在哥哥给的惊喜之中,开心得不得了。
可很快,她又忽然不笑了,打手语问边寂:【哥哥,这些很贵吧?】
边寂冲她笑了笑,温柔地拍拍她的头,说:“一个朋友不要的,正好你能穿。”
这样一说,沛沛就又笑了。
袋子里的衣服全拿出来后,她看到了几件少女文胸,脸煞红起来。
边寂碰碰她肩膀,她抬头看他,他说:“你长大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都要跟哥哥说。”
沛沛很害羞,她确实已经开始发育了,有时候会觉得前胸隐隐地疼。
去年还穿得下的衣服,今年变得特别小,尤其是上衣。
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大夏天的,她还会在上衣里面再穿一件背心,确保不会被人看笑话。可两件衣服叠加,在这样的夏天里,更紧更热。
这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跟边寂说。
她知道他们没有富余的钱。
边寂的奖学金勉强够两人的日常开销,爸爸寄来的钱只够交新学期的学费,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借住在表叔表婶这,还必须按时交伙食费和水电费。
每一天都在寄人篱下。
因此,边寂平时除了读书之外,还在做兼职,暑假也在做。
早上他在隔壁街上的早餐铺帮忙,下午去做家教,忙了一天,回来之后还要继续帮表叔表婶干活。
他很辛苦,沛沛就更无法向他开口要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沛沛最开心的一个晚上,连睡觉时候,脸上都带着甜甜笑意。
边寂在楼下简陋的卫生间里洗完澡,换上自己松旧的衣服,舒梨送给他的新衣服,就放在洗衣盆里。
他注视了许久,有什么似有似无的东西在心头萦绕,心跳都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他洗了衣服晾好,回房睡觉。
小小的单人木板床根本容纳不下他一米八几的身躯,他以一个不大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闭眼,脑海里却浮现出今日只穿一身黑色泳衣的舒梨。
她的笑,她粲然的眸,她唇边小小的梨涡,还有白到发光的身躯,深陷的沟壑,在微波粼粼的蓝色水光映衬下,美得像是一场梦。
她说她脚疼,她要他抱他,她在他怀里细腻柔软的触感仿若至今都还有留存。
她喊他老师,喊他哥哥,一声比一声娇。
然后,她还亲他。
水下强制性的亲吻,强制性的窒息感,强制性地让他意动——
边寂猝然睁眼,陌生的情潮来得快,还来不及消散。
他恍惚着,失神着,望着天花板那个小小的天窗。
无法相信,单单只是这样一个回想,就能让他在半梦半醒间有了感觉。
甚至是不受控制的,给空气添了丝丝难言的腥气。
边寂冷静下来,转头去看正在睡觉的妹妹,此刻竟庆幸她什么都听不到,不会发现哥哥难堪的秘密。
他起来,又去洗了一次衣服。
换下的裤子,和原来洗好的衣服晾挂在同一根晾衣绳上,在这个盛夏的夜风中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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