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校长,就是要为所欲为。
遍览联邦教育部门的文件,拎出几条模棱两可的规定,薛放名正言顺地把“无户口,无监护人,无居住地”的三无黑户哨兵们安排到国立阿卡纳大学下属的初高中,并再三嘱咐赞卡:
“让他们戴帽子上学,不能露出耳朵尾巴,不许说奇怪的话,更不可以伤害普通同学。”
赞卡对此再不满,也得照单接受。被割离在社会之外的人,能得到机会上学已经算幸运。
事情安排完,薛教授就坐在校长办公室,掰着指头等星期五到来。
周五,中午十二点半,薛教授主讲的专业课《星际语言体系研究》下课。虽然当了校长,他依旧乐意承担教学任务。
快到吃饭点,枯燥的语言学知识几乎听不进耳,得到下课的指令,学生们纷纷得救一般,抓起书包跑走。
薛放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转两个弯,走廊边是系里的学生接待和注册窗口。
往常,窗口前都会排着队。今天倒人烟稀少,只有一个学生靠在窗口边,学生处三个老师目光一致,疑惑地望着他。
原因在于,学生在吃窗台玻璃碗里的小糖。
接待处的薄荷小糖,放着本来就是免费拿取,吃几颗不打紧。问题是,这个学生剥糖的速度也太快了。抓两颗,拆掉粉绿色糖纸,塞进嘴里,缓慢嚼十几下就吞下肚子,再来一颗,几乎没有停歇。
从台子上堆成小山的糖纸看,他已经站在这吃了至少十分钟。
薛放经过时,瞟了一眼,又倒着退回来,停在注册处前,露出无奈的笑容:“你喜欢吃糖?”
刚伸进玻璃大碗的手顿住了。
好像小猫被抓到尾巴。
学生处老师看了看学生,委婉道:“校长,您看这学生是不是有难处?我们刚刚问他,他也不说话。”
外表朴素整洁,长相漂亮,一直低着头也很乖巧,明明是饭点却不去食堂,猛吃免费小糖,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可怜。
薛教授和蔼道:“没事,想吃就多拿点。”
玻璃碗里手指伸展了下,改为抓住边缘,任性又赌气似的,故意把所有剩下的糖呼啦啦倒进牛仔裤左口袋里。
学生处老师:“……”也太不给校长面子了。
薛校长笑眯眯的,一点不生气。
那学生故意不看薛放,捡起地上的琴盒,背在肩上,踏出半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抓住窗台丢的糖纸垃圾,胡乱塞进右口袋带走。
张牙舞爪小猫,超凶但偶尔贪吃,不杀人时还意外很讲礼貌——薛教授被会心一击。
“你去哪?”眼看“猫”要走掉,薛放连忙出声问。
“猫”站住脚步,缓缓回头,嘴角浮现出戏谑。
薛放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神情一黯,背着琴盒,跌跌撞撞跑过来,一头撞进薛教授怀里,双臂抱住薛校长的腰,勒在西服外套上,藏起脸虚虚喘息,仿佛被抛弃后久别重逢,委屈地说不出话。
他们站在大走廊正中间。这会,半个学校的师生都会经过这里。所以,周围不论认识不认识薛校长的,都捧着脸发出“哇哦~”的感叹。
这看年龄,是禁忌师生恋?!
“啊,那个,薛,薛教授我们下班了哈。”学生处老师吓得呲溜把窗口关上。
隔壁系教授路过,推推眼镜,诧异:“薛教授,你这……”
薛放僵硬地摸了摸“猫”的后脑,结结巴巴解释:“是,是家里的小辈……”
听到“小辈”两个字,“猫”突然推开他,低头抹着眼睛,脚步慌乱地找路。顺着人群快走几步,肩头的小提琴盒带子掉下来,差点砸在地上,他赶忙抱住,抬头的瞬间不经意露出茫然通红的眼睛,轻轻扫过薛教授所站地方,像被刺痛了,迅速扭头跑出正门。
薛教授放空状态:“……”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到手的猫跑了跑了又要跑了!快追!
围观群众的大脑:他撒谎他撒谎另一个他难过跑掉了!快追!
于是,阿卡纳国立大学新任校长踏着锃亮的大皮鞋飞奔追赶某学生的一幕,成为今日一道难忘的风景线。
一直追到没有人的实验楼,“猫”才渐渐放慢速度。薛放见状,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他手腕,刻意压低声音,带点威严道:
“下次不可以这么玩。”
缪寻甩开他的手,转过一张灿烂又玩味的脸,猜都猜得到,他一路跑过来,心里肯定因为戏耍到薛放而笑了不知多少遍。
掏终端,打字:“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
“和家里的小辈玩师生恋。”
“才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薛放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回答:“我喜欢猫。”
缪寻放下终端,定定瞧着他,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舔,边嗑边眯起眼睛,好似在打量人类有没有撒谎。
薛放心虚似的,强调一句:“我是真的很喜欢。”
屏幕显示字:“所以才选我,是么?”
“唔……也不是。”薛教授犹豫着答。
面对疑问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似乎还有其他理由。但他想不出来,也不太在乎,所以接着道:“可能吧。”
“可能就是不是。”
“嗯?”
“猫”低头打字:“不确丁的东西就不是。”
薛放一看,不禁笑了,“是不确定,错字小咪。”
他教师魂发作,完全忘记面前这个是多危险狡猾的杀手,顺手夺下缪寻的终端,按退格键,打出正确的字。
缪寻也没想到,自己手指力气那么松弛。
他蜷了蜷小拇指,放下手臂,下意识因自我保护而后退一步。
薛放想了下,又切出去界面,给缪寻的终端存上自己号码,“下次如果不小心跌倒在路边,或没有猫粮吃,都可以找我。”
奇怪的人。缪寻接过终端,盯着那串数字。
薛放瞄见他快掉出口袋的糖纸,“对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早来学校等我。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不吃。”“猫”果断拒绝。
——十分钟后,语言系食堂。
薛放指着今日套餐,“给我一份炸鱼薯条,等下,两份吧,”转头问,“你要什么?”
咚,一瓶胡椒汽水放在收银台上,四个字:“给我付账。”
理直又气壮。
薛教授指出:“碳酸饮料对牙齿有害,特别对你。”
“猫”扭头就走。
薛教授慌忙掏饭卡给收银员:“买!给他买,买两瓶!”
“猫”又回来了,懒懒靠在一边,似笑非笑看着他付钱。
只是等饭的这会,就有四五个女生男生向他要联系号码,给他塞小纸条。
薛教授很不高兴!当着他的面抢猫,这算什么事?想行使一下校长权力,可大学恋爱自由,饭堂非教师权力区,薛放只能暗戳戳磨牙。
在露台找了个清静地方坐下,薛放把端着的另一份食物给缪寻。
“猫”用手肘推开盘子,把胡椒汽水放在正中间,牙尖咬住吸管。
“光喝汽水怎么行,不吃饭会胃痛。”薛放忍不住说。
缪寻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把小纸条,松开手指,掉在桌上,然后拿出终端,当着薛放面,一个一个输入号码。
薛教授内心:啊啊啊气死了猫这么可爱又不能打,但是他故意气我真的好气!
薛放忍不住了,上手抢纸条要丢掉,被缪寻一巴掌按住,不让他动,两人僵持在饭桌上。
“说好今天陪我的,不能接受别人号码。”薛放找到理由。
缪寻慢悠悠打字:“你可以给我号码,别人也可以。”
“不行,不能去找别人,不是只给我一个撸吗?”薛放惨兮兮问。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也给别人撸。”
“不能给撸!”良善好市民薛教授拍桌子了!
周围唰唰唰侧目围观,薛放讪讪收手,低声妥协道:“好,那你乖乖吃饭。”
缪寻“哼”了声,打字:“我不吃饭,我已经吃过糖了。”
“吃糖和吃饭又不冲突,喝汽水没营养,还不如吃好吃的炸鱼。”
缪寻不作声,只是小口嘬饮着胡椒汽水。水里有浓浓的糖浆味,流进胃部时,仿佛会滋滋燃烧,析出糖液,覆盖住精神和躯体的痛感。
他不能随意吃饭。碳水化合物摄入过多,血液内葡萄糖含量上升,就会晕眩,产生困意,他会觉得这是十分危险的状态。而且组织明令禁止他吃高糖高油高热量食物,任何一种都会影响他的肌肉和神经反应,让他“变钝”。
但糖,汽水和啤酒不一样,它们都不算饭。
薛教授扶着额头,十分为难:“猫不吃饭,等会撸起来猫也不舒服啊。”
一瓶汽水嘬空,放在一边,终端屏幕递到面前:“你以前出去花钱买的时候,也要求吃饭吗?”
薛教授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是,他们都是肚子饱饱再睡到我腿上的。”
其实薛放这话水分很大,根本没有猫愿意让他摸,更何谈睡他大腿给他呼噜呢?
“一定要我吃了饭再做吗?”
薛教授坚定点头,不能让任何一只小咪饿着肚皮爬上他大腿。
“好。吧。”出于杀手的职业操守,缪寻答应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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