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案?
缪寻下意识拽紧领口,面无表情快步走进卫生间。
面对镜子,犹豫着松开衣领,结合徽记一点一点露出来。
哨兵和向导绑定后,身上会互相出现对方量子兽的抽象图案,这是写在基因里的生/理反应,也是忠贞结合的证明。绑定双方的平均实力越强,徽记颜色就越浓深,最稀有也最强的是火黑色,S级哨向基本是深蓝色,A级橘黄,B浅草色……D级几乎淡到没有颜色。
而他的,正是妖艳浓郁的深黑红,图案勉强能看出是一条鱼,像一道烧红的烙印,随着短暂绑定刻在他血肉里。
仿佛是谁的所属物一样。
缪寻眯起眼睛,盯着镜子里的徽记,指尖锋利,滋……滋滋在被染的皮肉上抓出三道血痕,破坏了它的完整性。
“那个……领袖,”橘猫在外面小声喊,“我刚去他们屋里搜来了剩下的糖,放在小桌上了。”
缪寻没有应答。他找出到日常出任务的工具箱,拿出化妆盒,用粉底液一下一下抹在破碎的印记上,看着它慢慢消失,直到伤痕都被厚厚的粉底糊住,不再渗血,才稍微满意。
这一夜,他双臂抱着胸口,睡得格外安沉,连被他塞在枕头下面的三颗小糖,也没有硌到他。
第二天,他久违地收到了组织的消息,负责下发任务的李维把他约到外面:
“你还在收留那群‘报废品’。Boss虽然纵容你,其他领导已经颇有微词。不让废品去‘垃圾场’,反而养起来,给下一批报废哨兵看到,谁还会安静服从组织安排?他们让我警告你,不要不识好歹,打破规矩,后果你承担不起。”
“谁们?”缪寻放下咖啡杯,似笑非笑。
李维怕惹事,只是威胁:“都是你惹不起的人。”
“叮——”缪寻撇了下嘴角,心不在焉用小勺敲着瓷杯,“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声快过一声,急促地让人心慌,同为哨兵的李维心脏狂跳耳膜胀痛,愤怒叫停:“停下,别敲了!”
“很吵吗?”缪寻托着腮,仿佛好奇地问。
李维不耐烦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神经病,喜欢拿痛苦当乐趣。”
缪寻抿了下嘴唇,是很清浅的笑容,衬着他年轻的脸蛋有些纯良:“那你痛苦吗?”
“……别来那套。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组织给你重造了身份,已经把你的DNA信息放进匹配系统,到时候会安排你和某位门阀绑定,帮助Boss在这次大选中获胜。”
无端地,缪寻感到锁骨一阵刺痛。
他不动声色拢了拢外套,漫不经意打字问:“绑定后多久可以杀掉?”
“要看Boss的意思。还有,不要随意杀人给我们惹麻烦!”
缪寻拖过桌上糖罐,打开小盖子,把半凉的咖啡整个浇在白糖上,用小勺搅了搅泥石流那么稠的糖汁,在李维惊恐注视下,高兴地灌下一大口。
唔……他吐吐猫舌头……还是有点烫,不过好歹不苦了。
“Boss说过很多次,你不能吃糖,会影响神经速度!”
缪寻松松靠在椅背上,瞧着窗外宁静走过的路人们,他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跳——都很健康,稳定,自由又快乐。
他低头打了一行字,给李维看:“Boss也说,你们下个月会人事调动。不如——”
他转过头,露出无辜的笑容:“把你们都杀了,换我当头头,好不好嘛?”
锈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李维惊惶的脸。
————————
凌晨五点,灯光澈亮。
缪寻歪着脑袋,手握MR75-沙漠蔷薇,松开拇指连续放枪,“砰!砰!——”噪声震耳欲聋,加厚的10cm钢墙转眼被射成筛子。
这把枪以射击爆出的环状喷溅伤口著名,超粒子弹造价高昂,是贵族阶级们在狩猎游戏场炫耀的宠儿——
却被缪寻当成廉价玩意儿随便糟蹋。
他弯腰从匣子里抓出又一把子弹,直起身时晃了下身体,灌一口啤酒。
“嗝。”胡椒汽水和啤酒混在胃里,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咕嘟咕嘟起泡。
随手丢掉MR75,再捡一把新的,根本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睡觉,肆无忌惮地打空子弹,墙上,天花板,沙发,一切目之可及的地方,通通打个稀巴烂。
像深更半夜用家具磨爪子的猫。
“他在跟谁过不去?”瘦狼低声问。
橘猫无辜:“我也不知道……”
瘦狼叹气:“今晚怕是别想睡了。”
“猎豹”一旦闹起来,一整夜都不会停休。
可到了后半夜,外面就没了动静。
缪寻趴空弹药和酒瓶堆里,指间扯着彩色糖纸,尾巴尖一甩一甩,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最新消息,两年前伯克兰事件中受害成植物人哨兵今晚奇迹苏醒,声称将对前任向导亲自追责——”
画面一转,那位哨兵浮肿的脸满是痛苦,“……不是意外!是他明明答应我求婚,却出轨了其他哨兵,于是想杀我灭口!”
记者把话筒凑过去,激动问:“他是谁?”
“薛放。”
“是你的伴侣向导吗?”
哨兵眼神躲闪一秒,“嗯……本来应该是的。”
“面对镜头,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哨兵握紧拳头,满身愤慨:“我想说,薛放,法律不会放任你逍遥法外,我会揭穿你的真面目,明天记者会我会说出一切!包括你肮脏的过去!”
……
沉睡两年的植物人,苏醒的时机“刚刚好”,活成了傀儡的哨兵,想必很痛苦吧。
“嗝。”缪寻打嗝打成了飞机耳。
于是,“猫”潜进医院。
每年白塔报废的哨兵人数众多,大多数都被送进条件差的疗养所。但“卷心菜”运气很好,有薛教授当冤大头,就能舒舒服服住在vip加护病床。
缪寻借助光学迷彩,隐身在病房外,能清楚听到里面的对话:
“我再重申一遍,你的使用权已被卖给许先生,6小时后的记者会答问内容在这里,请务必背熟。”冰冷无情的女声,是许威廉的高级秘书。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哨兵低声下气,刚苏醒没多久,说话还不利索,“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去哪?出医院吗?”女秘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已经失去了作为哨兵的价值,留在这里至少还有用,出去就不一定了。”
哨兵听懂她话中暗示,干笑着恳求:“可是我……我想出去看看,麻烦你和许先生说一说,我已经醒了,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你要理解许先生的需求。就这样,我先走了。”女秘书蹬着恨天高,高冷离开。
“卷心菜”捂着脸坐在床上,不敢去想自己今后的命运。
他是被白塔私下交易给许威廉的。今天,许议员需要他,可以一记强心针唤醒他;也许明天不需要了,也能重新把他变成“植物人”。
“咚咚”,戴眼镜穿皮夹克的青年打开门,朝他礼貌躬身,双手奉上记者证。
“卷心菜”怏怏不乐:“说吧,想问什么?”
对方回以友好微笑,把问题投射到对面墙上。“卷心菜”读出第一条:“你的前任向导治疗过你吗?”
“治疗……”薛放那东西根本理都不带理,给颗人工向导素都仿佛莫大施舍,“当然经常治疗,如果不是白塔迟迟不批准,他早就和我结合了。”
“嗯。”“猫”乖巧点头,在纸上记录:变态(划掉)喜欢和别人结合。
“第二个问题,你的前任向导经常说喜欢吗?”
“卷心菜”有点迟疑,“还挺经常的……我们每天都互诉衷肠……在他变心之前。”
“猫”记下:变态(再划掉)经常和前任说喜欢。
“他喜欢你什么?”
“卷心菜”张口就来:“当然喜欢我战斗力强,能保护他。”
“猫”站起来,满脸好奇,打字告诉他:“我能求证一下吗?”
“卷心菜”皱眉头:“求证?我没空配合。”
“很简单,这样哦——”“猫”伸手拔了他管子。
“滴!滴!滴滴滴滴滴——”心率仪疯狂尖叫,“卷心菜”面目扭曲,不能呼吸,一手握住脖子,一手痉挛着朝“记者”抓去,嘶哑道:“给……我……给……”
一分钟都撑不下去吗?一点也不强。
“猫”调皮地把管子藏在身后,弯着眼睛笑,又问他:“你想出去吗?”
“卷心菜”艰难点头,“啊……!”
缪寻按响床头电铃,拿起电话,对面是护士懒散的询问:“71号病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卷心菜”已进气少出气多,眼巴巴看着电话,那是最后的希望。
“猫”一脸无奈打字道:“我不会说话,你来说。”
他贴心地把听筒塞进哨兵嘴里,堵住喉咙,在对方挣扎咽气时,撕下标签贴,粘在尸体惊恐的脸上。
上面写着:说谎可不好。
“嗝。”
医护人员十秒钟内就会赶到,缪寻却坐到床上,不慌不忙调高亮度,拍张照片点击发送。再想了想,打下一行字:“我们两清了。”
与此同时,正在课上摸鱼的薛教授收到消息。
他看清内容,倒吸一口凉气,锤了下讲台桌子,大声宣布:“提前下课!”
薛教授抓着公文包,气势汹汹冲出教室。
太过分了,他知道小猫很任性,但不知道能任性到这种程度!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打电话过去,响了一声才想起,“猫”是哑巴。
但对面居然接了!
薛教授压抑着怒气,质问他:“昨天刚好一点今天就跑出去,屏障裂了怎么办,还想跟我两清,没门!”
对面沉默许久,传来一声清楚的,“嗝。”
薛放小心肝颤了颤,“你不会嗑了一整罐糖吧?都打嗝了!”
对方啪叽挂断。
又接连发过来一堆一模一样的照片。
小咪:[卷心菜].jpg
小咪:[卷心菜].jpg
小咪:[卷心菜].jpg
……
薛教授无可奈何,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杀了就杀了,快点回家去休息。今天还好吗?我提前下课了,想和你见面。
小咪:[记录本].jpg
薛教授:?变态喜欢结合,变态和前任说喜欢?没有前任,只有现任!
小咪:[空3号咪罐].jpg
薛教授:……果然吃光了。
小咪:我没有吃。
薛教授:?那是谁吃的?
小咪:不知道。
薛教授:除了罐头,还想吃我的向导素吗?
小咪:……不吃!!!!
打了好多感叹号,看来十分想要了——薛教授哼着歌走出教学楼,准备去找咪,然而——
一位不速之客冷冷挡在他面前。
“薛放,你该跟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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