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普通哨向情侣来说,一起看电影,是感情深厚的表现。
一位向导,正常做精神疏导在15~30分钟,深度结合时精神链接能维持40~60分钟,超过时间会疲劳头痛,需要休息。而看一场电影,全程至少两三个小时,比躯体深度结合时间长三倍,对向导的精神力、体力、控制力要求非常高。
调节哨兵敏锐度,是一项精密控制的脑力活动,在过程中,向导相当于一张细密的滤网,筛选掉刺激的信息流,中途不能断开。“滤网”越强,哨兵体感就会越舒适。
可感情没到那份上,普通向导根本懒得干这个,下班后那么累,约个会还要做高强度精神活动,宁愿床上滚一遭,也不肯陪哨兵进电影院。
周围一片昏暗,暖气很足,座椅狭窄但柔软。薛放试探着把手指放在“猫”额头,咀嚼爆米花声顿了下,大概有两秒钟。他心头狂跳,但“猫”只是往里挪了挪,往他的腿根靠得更近。
仿佛一种默许。
薛放安下心来,开始将精神力捋成细密的丝线,根据缪寻屏障的形状,织补覆盖一层漫天大网。
电影的内容很老套,是每年都会有的“异能者爱恨情仇,最终和普通人联合拯救世界”故事。片子逻辑不通,错漏百出,导演显然对哨兵和向导的生活脑补太多,看得“猫”边吃爆米花边吭吭地笑。
——普通人都羡慕异能者能力通天,殊不知,异能者也会羡慕普通人生活平静。
连看电影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对哨兵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爆米花的奶油焦香和缪寻的信息素混在一起,甜得熏熏然。薛放虽然保持着高度精神链接,却身体松弛,感到久违的心态放松。
一桶爆米花空了,另一桶吃了一大半,啪嗒小声掉在地上。缪寻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猫”睡得很轻,很谨慎,时不时睁开眼睛瞄一下。输入的信息流很平缓,细腻,是只有一点杂音的背景音,很像深度治疗时会用到的白噪音。他逐渐撑不住眼皮,呼着热息,放任自己沉下去……
有人小心翼翼把大衣盖在他身上。
缪寻往里缩了下,鼻尖埋进去。
海盐味……咸的……像是被太阳烘烤过的盐,躺在上面,很暖和……
周围有骚动,人声变大,但一秒就被温和的精神力压下去,顶灯似乎亮了,贴在他额头的手,马上移动到眼睛替他遮住,那人好像还动了动,低下身,不动声色用身体挡去大部分光。
电影散场了,两个半小时过去,“猫”没有醒,薛放也没有动。
直到下一场电影开演,灯光再次暗下来,买了这场座位票的两个小姑娘找过来,薛教授怕吵醒“猫”,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别说话,掏出终端,打字给她们看:
“可以把座位卖给我吗?为了感谢你们帮忙,我很乐意帮你们付晚饭钱。”
薛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个小姑娘看到他抱着的人,轻轻“噢~”了声,十分乐意地接受了薛教授6倍票价的转账。
她们走后,薛教授低头一看,“猫”睡得过于舒服,居然睡出了小耳朵。
啊……软绒绒的,毛尖随着呼吸一晃一晃,诱惑着人类去搓搓它,有一边压在他大腿上,只要一伸手,就能揉进满手心~
薛放手指头发痒,费劲全身定力,硬是没有动手。不能揉,揉了小猫就醒了,缪寻累了,让他睡吧。
一场电影又过一场。身边的观众走走换换,只有第七排边角的两个人窝在一起没有动过。
谁也不知道,昏暗的电影院里,爱情片柔缓的歌声中,有一对向导和哨兵,依偎在一起,灵魂紧密捆绑,慢慢升腾,像冬日里小火炉上温着热水,烧红的炭火与滚烫的水壶,咕嘟,咕嘟,于热度传递中,酝酿无声的信任和守护。
“唔……”缪寻懒懒伸着腰,换了个姿势,面朝里边。他睡了太久,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眼睛热热的,有点肿涩,就揉了揉。嘴巴里也好干,舌头发苦,他撑着手肘想从“床”上爬起来。
薛放“续航太久”,正喝着柠檬水缓解精神头痛,忽然一只手扒住他肩膀,顺势圈上他脖颈,慵懒得仿佛没有骨头的身体压过来,迷糊地,循着本能,从他手指缝里抢走纸杯,就着他刚喝过的吸管,牙尖咬住,狠狠吮一大口。
“咕咚。”薛放呆滞地咽下自己那口柠檬汁。
“猫”索性把盖子掀开,咕噜噜喝干净,舌尖舔过嘴角,酸……但不渴了。他得到了些微满足,打了个哈欠,无意识蹭了蹭身下人,蹭得耳朵尖上的软毛都塌了。
薛教授混乱的大脑:值了,这把值了!
缪寻轻轻掐了把他的大腿,无声做口型:“走了。”
走之前,“猫”蹲在座位旁边,一个个捡起掉的爆米花,收拾好拿出去丢掉。
薛放看了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出了电影院,路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三四个非/法移/民支起的小摊,想趁电影散场,做一两笔情侣的小生意。
“猫”心情很好,踮着脚往路对面望了望,拽拽薛放的胳膊,手指着粉红色小摊。
薛放看过去,不禁莞尔。“猫”想吃棉花糖,那就给他买!
深夜的商业区,灯红酒绿,奢侈品店里的假模特们,假笑各异。薛放坐着不动太久,腿麻了,走路还有点瘸。“猫”挎着他的胳膊,像喝了假酒,舔一口棉花糖,就摇晃起身体。
他俩的背影,看起来既滑稽,又疯疯癫癫。
接下来要去哪?说实话,薛放不想回去。
“猫”的棉花糖撞到了薛放,粘在白色领子上,黏糊糊又粉红,缪寻停下来,一把揪过他的领子,凑过去,半闭着眼睛,小口小口舔干净,一点都不肯浪费。
也一点不避讳。
不知道距离感的猫。
猫的舌头很红,如果轻轻咬他一下,他一定会嘶嘶吐着猫舌头生气跑掉吧。
薛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还想去哪?哪里都可以。”薛放一开口,发现自己竟然哑了嗓子。
确实,虽然他在尽力无视,但6个小时不间断的精神调控耗光了大半精力,他的大脑使用过度,太阳穴针扎似的痛。
“猫”玩味地勾起唇角,从他大衣里摸出一张镶金房卡。
“啊,那个是——”是容免派人强行塞给他的,星际总统套房一晚。
他都已经忘了那个少将的事,不过对方发现他爽约,肯定怏怏回去,说不定已经和容免闹翻,彻底把他加进匹配黑名单了。
想到这里,薛放心里还有点爽快。
“你开了房。”缪寻打字道。
薛放张口结舌,突然心虚到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说是为了“猫”开的,也太假了,他们明明是偶遇;如果说实话……不能说实话!他本来也没准备去用房间!
他正在组织语言,“猫”锈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忽然笑了出来,“带我去吧。”
“嗯?”
“我想喝酒。”
“好……”
用容免给相亲对象准备的房间,和缪寻开房,仿佛在……偷/情。
进酒店时,薛放莫名有点紧张,“猫”却散漫放松,态度比他坦然得多。
“滴嘟——滴嘟——”刚进房间,缪寻的终端就狂叫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是李维的消息,自带咆哮效果:“你跑去哪了!!!你根本没去赴约!!!”
缪寻挑了下眉,拿了套干净浴袍进到浴室,关门,打开马桶盖,终端“噗通”丢进去,按下冲水键,完成。
他洗了个澡,四肢懒洋洋的,仿佛晒多了阳光,每走一步,都在发烫。
出去时,薛放已经开了一瓶红酒放在桌上,还躲在一旁,狂灌精神补充剂。
缪寻觉得有些好笑。
“嘘~”他故意发出声音,背对他站在大落地窗边的男人颤动了一下,慌张把褐色玻璃小瓶藏在身后,“我……我去下浴室。”他低头往另一边冲。
缪寻坐在床边,伸出赤脚,绊倒了他。
“哎哟~”地毯很厚很软,摔了也没事,但玻璃瓶滚了出去,被“猫”顺利捡走。
“猫”好奇地阅读着上面的标签:【DB快速精力口服液,向导专用,全天候战斗,有求必硬,随心所欲~】
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补充剂。但确实是向导为防止精神枯竭惯常会喝的东西。
薛放爬起来,支吾着解释:“我,怕你等会还用我,万一透支,满足不了你……怎么办……”
缪寻拧开瓶盖,随意嘬了一口,啧,难喝。他站起来,往里灌满了红酒,再仰头竖下。“别喝——”薛放刚想阻止,被他一个膝击技拐倒在大床上。
“猫”握着酒瓶爬上来,坐得薛放动弹不得。他听着男人慌如擂鼓的心跳,觉得十分有趣。
他想打字,想起自己终端已经冲进下水道,就随手摸了薛放的,一按锁屏,一副首都金色港湾夜景图跳出来。
CUA,用坏掉的灯牌组成。
薛放被他发现用大楼当了背景图,顿时感觉三十年的面子都从脸上蒸发了。
缪寻把终端丢下床,带着酒气,拉下肩头浴袍,略带骨感的右肩膀往前送,掀开男人上衣,沾着酒液在他胸膛上写:
“喂,你的罪过”。
埋怨似的。
薛放粗喘着看过去。
那是绑定徽记。
薛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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