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何擎青丧丧地趴在了桌子上，“我觉得我还是一脑袋牛口水的味道。”
温庭听了，走去他的身边，弯腰在他脑袋上嗅了嗅，肯定地说：“没有。”
影帝发现他的靠近，转过头看抬眸看着他，眼底仿佛铺了一层浅浅的闪闪发亮的光，條而笑开了，眉眼弯弯，“嘿，真的没有吗？”
温庭难得换了一身家居服，拉开了椅子坐在他旁边。“没有。”
宽松的服装让他看起来都变得柔和，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孔，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娱乐圈里靠脸吃饭的人，还没有大总裁这样天然的姿色。
英俊，自律，克制。
可惜人家不要靠脸，要靠才华。
能统领那么大的一个集团的人，不是一点两点的才华。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何擎青为了避嫌却自动自觉拉开了距离，趴在桌子上，“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温庭眼神暗了暗，点了点头，“公司有点事，得加一会儿班了。”
何擎青笑嘻嘻地离开了座位，“总裁好勤奋啊，那我也练一下功好了。”
“嗯？”
“就是精分啊。”何擎青说。
总裁要工作，节目组总不能只拍总裁工作的样子，而且他工作的内容也属于商业机密。
所以总裁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呢？
何擎青踱步到另一个房间。
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哈。
哈哈。
何擎青尝试表演的是最近大热的一部舞台剧，叫做《拱顶之下》。
剧作家并没有公开，业界里各种分析这部剧的种种细节逼真，表现手法老道，一致认为是行业大佬披着马甲下海虐菜，不过何擎青觉得应该是个年轻人。
里面有一些细节，太尖锐了，像是一根根刺，不是那些行业老油条们敢写出来的东西。
只有年轻人才有胆子在这样的边缘试探。
《拱顶之下》的主要内容是讲一个拱顶下发生的一件谋杀案。
背景放在了中世纪的时代中，这件谋杀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谋杀的犯人、被害者、侦探之类的常见因素，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都是从同一个拱顶之下，不同的人对话获取的信息组合在一起。
不同人在同一个地方的对话态度、内容也有微妙的差别，每个人获取到的信息组合成的整个案件都不太一样，微妙的成为了新一代的“哈姆雷特”。
何擎青在网上查网评，每个人的案件过程都不尽相同，不少彩蛋收藏癖从不同的线索组合了一个又一个案件，看着就让人其乐无穷。
何擎青尝试的就是其中一组人的对话，房子的男主人和他的妹妹。
何擎青并没有拿到《拱顶之下》的剧本，里面的对话就是依靠他看剧的时候记下来的。在休息的时间里，他看了整部剧6次，每一个场景都很熟悉，里面的台词不能完全背下来，也记得七七八八了。
房间里的摄像头就专业地拍摄起了影帝的表演。
“这可不妙。”
何擎青说话的瞬间，他的神态就变了。“这事你在哪里听说的？”
他不再是顶着一头软毛的青年，而是一个处尊养优的子爵。
明明穿着一身睡衣，却依旧昂起高傲的头颅。眼神不再温和，锐利而咄咄逼人。
没有对戏的人，何擎青就一个人饰演了子爵的角色。
这一幕的对话大概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的何擎青就饰演子爵同样高傲却又暗藏卑微、不断奉承哥哥的妹妹。
两个人的高傲类似又不完全相同，子爵的高傲源于他的爵位和财产，他对上卑躬屈膝，对下则高高在上；妹妹的高傲源于她的出身以及哥哥，所以她面对哥哥的时候，两个人总有些类似，又有不同的地方。
出身高贵的妹妹，出嫁之后却不尽人意，她的丈夫有着众多情妇，家产被赌债逐渐掏光，所以妹妹得依靠着哥哥帮衬。这种金钱上的依附决定了两个人的状态不同。
在舞台上，妹妹的状态有服饰、动作、神态各方面表现，但何擎青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他自己向舞台传递信息，大影帝繁复尝试了好几遍，表演的结果都不太满意。
传达密集的信息量，是演员表演时候的难题，加上男扮女这个反转，更是难上加难。
何擎青自己琢磨了几个版本都不够好，温庭过来看他的时候，正是他最后一个版本的尝试，明艳高傲的女人横扫一眼过来的时候，温庭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大概是真的有一种美，能够模糊性别。
被骄傲的猫咪横他一眼，黑背的心就乱了。
何擎青很快就结束了这个版本的尝试，“感觉怎么样？”他想听听现场观众的意见。
温庭放轻了呼吸，“一个高傲的女人。”
没有达到理想目标，但是何擎青听了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现在什么道具都没有，能让完全不了解剧情的温庭看出来是什么人物，已经很了不起了。
何擎青一扫刚刚的不满意，给自己一个“棒棒哒”。
镜头前一连看了何擎青两个小时的表演，一连4个版本都看齐的副导演和导演助理在一起。
导演助理还是一个年轻的导演系毕业生，说起来还是何擎青的校友，上过何妈妈的课。他是第一次接触到影帝影后级别的演员，有些呆愣地说：“演员……都是这样恐怖的吗？”
副导演沉声回答他：“那得看人。”
其他不说，拍偶像剧出身的副导演，见过的青年演员真的是太多了。
差的差到抠图、替身、ABCD齐上阵，主角就是挂名拿钱的，剩下的全靠剪辑和后期合成，成片……当然也看不下去。那种偶像剧，拍出来就是赚粉丝的钱。
看在钱份上，他自己是多一眼都不想看。
勤奋努力的，真的很努力。和其他国家崇尚“天赋”不同，华国还是很吃“勤奋努力”这一套，可能赚不了大钱，演不上巨资商业片，但是肯脚踏实地从各种配角熬出来，总能得到一个“戏骨”的评价，努力努力在演员协会里面混，在钱上富余绰绰有余。
还有就是“天赋型”，这类人就很难概述了，华国有了最著名的才子仲永，轻易都不敢捧人上“天才”的位置上。上一个全国闻名的天赋型选手，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进出戒-毒-所，后一个，就是何擎青了。
导演助理说：“他这三个版本，表演差异好大，口音都已经换了三种了。最后那个表现方式，是葛雷芬派的表演方式吧？”
导演支着下巴认真地观摩屏幕，“有点像，但不太一样。”
导演也是看过《拱顶之下》的人，比起助理，他更能明白何擎青想要达到的效果。在他看来，现在道具环境都如此简陋的情况，能传递出这种信息量已经足够了不起了的时候，何擎青会告诉他，还不够。
“你看这里，”导演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这个表演处理很妙啊，用葛雷芬那种就不太合适，但是过渡他处理的就很细腻。”
娱乐圈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一种介于“科学”和“非科学”之间，科班的有固定一套表演模式，怎么笑、怎么哭，情绪要怎么调动，就像是工业生产的流水线教学，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的行为模式也有了一套标准，就像是理科生的量尺一样。
东方的表演偏向于细腻，这跟文化传统的关系很大，西方的则外放许多，两者发展至今，衍生出了许许多多表演流派，每一种也有自己显著的“模板”特征。
但是光是这样是不够的。
表演不需要“标准”，表演就需要个性化。
深刻的，独特的，个人的，甚至私密的。
因为感情就是这样。
感情可以共鸣，却无法相同。
看何擎青的表演，他歪着头半垂着眼眸，眼神流转，高傲又自傲，但是笑容却不自然。这样细微的突兀在整个环境之中像是一根小小的刺，它不是很显眼，却足够的扎心。
“可惜没有布景。”助理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
导演也叹了口气。
可惜到他这个年纪这个级别，除了这档综艺之外，已经很难再有机会跟何擎青合作了。
何擎青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有拍电视剧了，更不可能来拍偶像剧。
助理满心可惜：“这段材料预告片要用上的？”
导演坐在他身后，跟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预告？”他点了一支烟，“预告太短了，我跟导演商量一下，作为先行片段放上去。”
“可是，”助理有些担心，“这跟我们的综艺内容没什么关联呀。”
副导演说：“何擎青就足够关联了。”
他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这件事。
何擎青和温庭啊。
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大家一般都把它往娱乐圈固有的模式里面套。套着套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回副导演过来，天天看着两个人互动，就感觉到有点不同了。
何擎青的表演短板众所周知，就是爱情戏。
这个模样、这个家世、这个成就，愣是没开窍。
原本来个坏女孩或者坏男孩一带，大影帝这方面也不用着急了，但身边拄着一个温庭在，谁都不敢动，何擎青这个不开窍的木鱼脑袋就一直当着光头和尚。
现在难得大总裁动一动啊，要敲木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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