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岑无甘:前燕国太子,国破后随国师入云禅宗练习佛法,因根骨奇佳,身负水灵根,被云禅宗门主收为首席弟子。】

    【魔族来犯,沧海边界的城镇遭到骚扰,近日来更是有幼童在青阳栈道消失的消息传出,云禅宗门主派下岑无甘查探此事。】

    这个俊俏和尚居然是男主?!

    露珠撅起屁股,尾巴甩得飞快,鹧央看到小野猪的注意力全然被面前这个和尚吸引,心中隐隐不安,他用手遮住了露珠的眼睛,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紧紧搂住了她,那副模样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要被他人抢走了。

    不可以。

    他才遇到一个能够对他好的人,愿意为他豁出性命的小野猪,不过是一只小野猪而已,难道这也要被其他人抢走吗?

    鹧央完全没有感激面前这个人的打算,祸水本来就是他引过来的,他和小野猪明明都尽力躲避,却还是被拉了进来。

    他脑海中还浮现着村民狰狞的死状,在他面前倒下的小翠娘,那股黑气他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他们本来是一个安稳的小村子,却因这些人毁的什么也不剩。

    “你是这个村子的人吗?”

    鹧央听到岑无甘的话,他垂下浓睫,一片阴影落在他的下眼睑上,看不分明。

    鹧央抓住了露珠的小蹄子,不让她挣扎:“是。”

    血魔还在那里叫嚣,岑无甘掐了诀,一道灵力封住了他的嘴。血魔的双眼通红,眼尾还有浓厚的黑影,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的黑夜,血红的瞳孔里含着恨意,报复性的眼光落在鹧央身上,如一把凌迟的刀,片着这个孩子的肉。

    露珠打了个冷战,鹧央也瑟缩着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冥顽不灵。”

    岑无甘又将他的眼睛蒙住,把佛珠收回用芥子袋的绳索代替,血魔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不剩。

    “无需害怕,”岑无甘不怎么会安慰一个害怕的孩子,言语匮乏,却在想办法安慰整个村子唯一剩下的孩子,“你在镇上可有亲人?我可以送你过去。”

    鹧央哪来的亲人,他只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鹧姜。

    或许他在外还有血亲,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目标,想到这里,他低头回答:“应当是没有了……”

    岑无甘收拢了视线,他负手眺望远方,轻声道:“我先安置村民,你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同我说。”

    在这寻常城镇,没有血亲的孩子总归不过是几个结果,乞讨又或者是签奴契,更有甚者走向歧途当一个小偷。但总的来说,失去了庇护就什么也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得他们自己去争取,未来的路因为一个血魔而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这一点,岑无甘算得上是深有体会。

    但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他的国没破,他如今可能早就成了一杯黄土。

    多说无用,鹧央抱起露珠走在岑无甘的身后。俊朗的佛修能够感受到鹧央的跟随,他没有回头,轻而易举地将血魔拎着在一旁。等到了山下,他将血魔丢在一旁,薅起宽大的袖子,将地上的尸体搬到空地,安置在了一起。

    鹧央看到小翠娘没有合上的双眼有些沉默,明明之前她还疯疯癫癫说他是天煞孤星,却在最危急的时刻呼唤他一起逃跑。

    她大可不必管他的。

    抱歉……鹧央扶起小翠娘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成年人的身体并不重,沾着血的衣裙破破烂烂,鹧央摸着她胳膊的时候,掌下都是骨头,身上没有什么肉了。

    明明之前白白胖胖爱笑的婶子,如今却是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

    鹧央死死咬着唇,对不起。

    如果小翠没有来找他,她就不会死,小翠娘也不会疯。

    血腥味直直地往他的口鼻里钻,人血和动物的血全然不同,没有令人捏鼻的膻味,他闻到的血味沿着他的内脏血管进入了心脏,比花香浓郁,刺激的心跳加快,他不由得大口呼着气,平复这莫名的冲动。

    单凭他一人将小翠娘的尸体挪到空地就已经废了不少力气了,老虎施加给他的伤还没好,鹧央猛地吸气腹部便阵痛不已,但在岑无甘面前他不愿意示弱,他清楚的,没有人不向往强大,目光往露珠身上撇去,她蹲坐在那里望着自己,这让鹧央松了一口气。

    他不愿意小野猪离他而去,投奔那位看上去就极为厉害的和尚。

    露珠被他看得这一眼以为他累了,屁股离地,她急忙凑过去蹭了蹭鹧央的腿,一只小野猪愣是将一只猫的习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是鹧央很开心,他在身上擦掉手掌心的血迹,将露珠抱了起来。

    少年头发凌乱的扎在脑后,他展露着笑颜,没有一丝敷衍,鹧央貌若好女,行为居住却又没有半分女气,那笑如春风拂面,眉眼比花还娇,看得露珠都呆了。

    她没忍住将小蹄子按在鹧央脸蛋上,颇为羡慕又感叹,不愧是主角,光是容貌就足以令人倾心了。

    就连她一只小野猪都拜倒在了小鹧央的石榴裙下!

    露珠猪粗声粗气地叫了两声,并不好听,但是鹧央从她弯起的眼睛看出,小野猪是在表示她对自己的喜爱呢。

    喜欢他就好,鹧央心想,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抛弃他走了。

    被血魔吸过血的人会成为血尸,十二个时辰一过,他们就会成为没有灵魂但是能够行动的死尸。岑无甘怕鹧央误会,点火把的时候还同他解释了一番,毕竟他如今正当着少年的面将这些村民烧掉,着实有些残忍。

    “不烧化的话,他们会成为行尸走肉。”

    岑无甘观察鹧央的神色,刚刚他就发现了这个少年没有流一滴泪,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情感淡漠,但毕竟这是别人的事情,他没必要去管太多。

    鹧央点点头。

    岑无甘的指尖燃起一簇火苗,那火苗像是有了灵智一般跳到了那些尸体的身上,火苗诡异的变成了一把大火,在村子最大的空地上,火势熊熊,鹧央紧紧看着他们的尸体一点点消失殆尽,最后都化成了灰,随着微风飘荡在了半空。

    他们都死了,什么也不剩,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他的过去随着一把火被掩藏了下去,他可以不再被人当做天煞孤星,不再受到村民的厌恶,有关于他的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鹧央突然有些高兴。

    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如今,他可以带着母亲的骨灰和露珠一齐前往附近的城镇,可以去往京城,可以去很多的地方,只要他和小野猪待在一起,他就不觉得孤单了,想到这里,鹧央抿嘴笑了一下,岑无甘看了他一眼,略微有些诧异。

    这个孩子行为有些奇怪,他如今105岁,云禅宗的小弟子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鹧央这样的,他却是第一次见。

    那些孩子不乏有穷苦人家的,也有朱门绣户,尽管性格各异,却还是孩子心性,但凡见过如今这个画面,像鹧央这般年纪的都不会如此镇定自若。

    岑无甘念了一段超度佛法,碍于手里还有个血魔需要处理,他不便再多留片刻。

    “这里沾染了魔气,不再安全……你有其他落脚的地方吗?”岑无甘问道,禅衣翩然飘起,眉间尽是佛意。

    鹧央目光迷茫地望了一眼远方,他其实也不知道能去哪,于是随意回答道:“镇上吧。”

    他说完后说要去取个东西,岑无甘跟随在他身后,走至半山腰上瞧见少年从巨石旁抱出一个骨灰坛,颜色灰旧,瞧着有些年头了。

    原来是亲人早逝,岑无甘略有感慨,也难怪对刚刚那些尸体没有什么动容。

    岑无甘手里拎着一个血魔,身边带着一个脏兮兮的少年和一只小野猪前往去了城镇。

    离这个村子最近的城镇并不大,但远比破旧房屋的村子要好上很多。岑无甘寻了地方官,现出云禅宗弟子牌,告知其原委后,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颤巍着喊着仙人,急忙喊人沏茶。

    “不必了,”岑无甘对血魔丝毫不放松,手里的祸害和他要求查的那个案子相差无几,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很紧迫,“我途经此地,缉拿此魔也不过是顺势之举,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在多留,望大人加强镇上防范,以防万一。”

    地方官局促地搓了搓手,“好的好的。”

    鹧央抱着只小野猪站在官府门口,他独自居住的那几年没怎么接触过人,如今街上来来回回的,因为他怀里抱着的小野猪有些过于瞩目了,有穿戴得体的管家人物来询问他这小猪卖不卖,毕竟如今野林子去的人少了,别说是小野猪了,连只山鸡都是新鲜玩意儿,穷人家对这些东西不过是果腹,但是对于有钱人来说那些可是稀罕玩意儿,尝个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好不要去吃野味,剧情需要并非作者倡导。)

    鹧央看着单薄瘦弱,瞧着像是第一次进镇,衣服破旧不说,瞧着也畏畏缩缩的,不像是镇上人。

    管家权当以为是村子里的小孩子把山上的野物拿来还钱,便过来这么一问。

    “不卖,”鹧央珉紧唇,怀里抱着露珠躲避旁人的神色,“我不卖。”

    管家客气的笑了两声,“那是我误会了……小娃娃,你这小猪是你自己捉来的吗?”

    不是他捉的,是她自己跑过来的。鹧央没出声,这几年他没怎么和人交流过,被人主动搭话便有些抗拒,小野猪朝着面容慈祥的老管家咧嘴笑了笑,拱在鹧央怀里缓解他的僵硬。

    “嚯,还是个有灵气的,”老管家笑了两声,周围有人看热闹凑在摊子边瞧着,他抚平自己的袖口,“瞧着面生,可是来这里寻亲?”

    鹧央这回摇了摇头,“不是。”

    看他瘦弱的模样,老管家面慈心善,还没多说两句,街上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瞧着和鹧央差不多年纪,身量却比鹧央要高出很多。还没走近,他头戴小玉冠,见到管家后双眉紧蹙,微微抬起下巴,“李管家,你跑这里做什么?”

    他转头一瞧,挑剔的视线落在鹧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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