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次,因为一些新来的奴才以为原主非常看不起春桃,所以在没有得到原主允许的情况下对春桃动了手,还正巧撞到了原主的面前,然后原主恼羞成怒,拔起身边人的佩刀,一把剁下了那个奴才的双手。
也是因为原主这一次杀鸡儆猴,后面再也没有奴才敢在原主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对春桃动手,甚至在原主面前,对于春桃毕恭毕敬,不敢给任何脸色。
春桃总归跟其他人是不同的,至少在原主心里如此。
春桃在她这里,就是她的所有物,她高兴了,那想怎么样都可以,但她没允许时,哪怕别怕碰她的物品一下,那就该死。
所以春桃对于她,又敬又怕。
纸槡刚才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想起了从前的纸槡生气时的声音,也是这么冰冷,不近人情,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动手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有一次她直接被打断了腿,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基本都只能躺着动不了,但原来的纸槡还是让她去洗衣服,去罚跪。
那一次,她起过杀心。
但她不敢,她虽无牵无挂,但原主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所以她一直忍耐着,直到原主被流放成奴,这时候她跟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身边只有她了,所以原主对她这才没有非打即骂,总算是对她好了一些,这些并不足以磨平她过去在春桃心里的形象。
原主不在乎,也许是天道好轮回,在监狱接受鞭刑的时候,她的筋脉被用针扎伤了,鞭打的鞭子上面还加持着内力,给她的食物里还下了毒。
最后虽然毒解了,但心脉也受了损伤,于是她计划算计了当时的日栾天等人,还施展了苦肉计,大冬天的掉进冰湖里救人,就这样虽然受的伤更重,但却成功与他们成为了结拜的异性兄弟。
只可惜,她本是为了让神医救治自己,但最终,却没有被救活,反而是意外穿过来的纸槡误打误撞的给莫名其妙的好了。
不过也因为纸槡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咽气有一会儿了,大脑因为窒息的原因自动屏蔽了一些记忆,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纸槡并没有原主的记忆的原因。
回到现在,春桃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纸槡。
或许,她只是怕抬起头看到的,是曾经的纸槡。
纸槡捏了捏皱痛的眉心,道:“杵这儿干嘛,给我倒杯水过来。”
“是。”
春桃乖乖去倒水,纸槡揉着腰拖鞋上床靠在墙上,望着对于自己此时形象一点也没感觉的春桃,内心叹了一口气。
古代是真的很压迫人啊,这时候这娃子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下跪,而不是顺势推脱,虽然这件事原本就不关她事。
春桃捏到杯子,看到杯子上留下的黄泥污渍这才反应过来,纸槡并不是真的要喝水,她只是想让自己明白这时候自己的形象。
春桃心里一暖,这个人,是真的很不同啊,让人,舍不得杀她。
春桃转过身,把杯子捏在手里,轻声道:“奴婢先去洗手,等会儿再给您倒水。”
纸槡靠在墙上,微微摇头:“不用了,你去洗手洗澡换身衣服等着吃饭吧,我等下去看看其他人采的野菜,你直接过去就行了,不用急。”
“是。”
春桃下去后,纸槡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好了不少的青安,挣扎着下床打了热水来给她擦了擦身子。
青安身子不算太瘦,匀称,之前比纸槡除了胸前二两肉外,其他地方瘦的摸一把就是骨头的身材好多了。
可以看出之前的生活至少是上等,无忧无虑的。
这样的大小姐跟着自己在这山窝窝里,可真是吃苦了,特别还在那种时候推开自己给自己挡蛇。
纸槡眼底划过一丝暖意,开始思考起自己之前对她是不是太凶了,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因为挡蛇的缘故,纸槡对于青安的好印象直线上升,开始真心对待这个人。
本来一开始纸槡还想过这个人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卧底,但想想,这年头谁也不可能放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来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匪窝里来当卧底。
若不是因为她正好需要,不然这个人早就成肉食了,所以卧底这个选项被纸槡删除掉了。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刚巧路过,然后就被抓过来了呢?
给人穿好嫁衣,这也是青安唯二的衣服,她也没有其他衣服可换的。
至于里衣,纸槡把自己已经干了一套给了她,虽然有些别扭,但没办法,谁让她们穷呢。
换好后,纸槡撑着身子倒了污水,去了勉强能被称为伙房的地方。
“二当家,您不再休息一下吗?”
纸槡摇摇头:“不用了牛姨,我可以的。”
见纸槡目光坚定,牛姨也劝不动,只能尽量让纸槡在一边站着说,她来动手。
苦芽的做法其实跟马齿笕是一样的,热水汤一下,加点盐就行了,但毕竟盐不多了,想要吃好点,那是难事,纸槡也只能期望其他人能够带回盐来。
等一小半野菜都烫好了,出去了半天,天隐隐发黑了,才回来的日栾天几人终于回来了。
纸槡赶紧奔出来迎接,目光担忧的扫过日栾天,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日栾天摇摇头,白昊在一边道:“我们没事,不过事情却不太乐观。”
没事就好,纸槡挥挥手:“回去边吃边说。”
这时候青安已经醒了,但毕竟没有人去叫她,她头还有些晕乎,肚子也饿了,但其他人都不知道,纸槡也忘了叫人去看看。
只是给她留了满满一碗的野菜,外加几块大肉和半碗汤。
这边人吃的火热,等垫了一些肚子,纸槡道:“情况如何?”
日栾天喝了一大口汤,道:“事情跟你所想差不多,不少跟我们一样走投无路的人都盯上了城里的盐仓。”
白昊补充道:“镇上的盐仓我们也去过,已经被抢劫一空了,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等我们去的时候,盐仓大门早就打开,落了一层灰。”
纸槡很淡定:“能够料到。”
在地球也有这种时候,那时候02年,到处传着要世界末日来临,其他人便疯狂的囤食,油盐酱醋这种能够保存很久的时候,更是没有被放过。
那时候盐大量的被卖完,后来提价了不少,但也依然没有躲过大家的购买欲。
即使后来这个造谣被破了,但那时候盐商已经赚了一大波,乡下的大家也囤了好几年份的东西,最少都能吃大半年。
当初她爷爷也囤了不少货,那时候的纸箱和瓶子都丢的多了,他们甚至因此而多赚了不少钱。
高兴的纸爷爷甚至花钱买了一大块肉,再给她买了一件新衣服庆祝,那次他们两个吃的很开心。
现如今这个世道,国家大力征收粮食税收,百姓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更没有银子去买油盐酱醋,当然只能趁夜集结去抢劫一下盐仓过过日子。
至少,人命最安全。
这种乱世,真正能够活下去的,只有哪种不畏强权,公正严明,一切为了百姓着想的父母官,只有这样的官府,他手下的百姓才能勉强度日,但却依然不是办法。
若是继续朝廷这样下去,即使那官再好,大家也不会满足的。
白昊夹了一筷子苦芽,继续道:“我们去城里的时候,因为比较远,有十几里路,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破开了盐仓,开始大肆抢盐。”
“但所幸,他们的准备不如我们足,城里的官兵虽然怂,但毕竟有几分武力,更何况他们还有武器,所以那群人受伤的挺多,更加不是我们的对手。”
日栾天吃了两口肉,点头道:“他们看起来比我们还难,我们至少还有你,知道不少的能吃的野菜。
他们除了那原本的几样,其他的根本不知道,又因为误食了不少野草,导致毒死了不少人。”
白昊咋舌,不住点头:“一个个瘦巴巴的,比我们的小娃娃还瘦,两眼凹陷,基本就剩下最后一点吃食的本能了。”
“而且……”
说到这里,白昊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日栾天淡然的接下去,道:“他们人群里没有孩子,半大的孩子都没有,所以,大概率是被吃了。”
纸槡筷子一顿,抖了一下,夹在筷子上的肉掉回了碗里。
纸槡垂下了眼眸,心里一阵反胃,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为了活下去,即使是活着的孩子,他们也要下口,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
纸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日栾天能够淡然的说出来,就证明他见过,或者……
日栾天停下筷子,轻声道:“我没吃过。”
他行走于人命之间,经常剑上染血,他的剑下不论男女老少,都有无数亡魂,他也曾因为为了钱财,追杀人于千里之外。
他能够为了杀人忍受饥饿,大冬天卧于白雪之中,只为了一击必中,也曾经因为如此,而被仇人追杀到不敢以真面孔出现于世,甚至连人群中都不能出现,只能潜伏于深山老林。
吃着树根,喝着露水,饿过头了,连树皮都啃过。
但他却始终记着自己是个人,所以从没有吃过同类,这是他唯一的底线。
白昊抿抿嘴,道:“我也没有。”
纸槡猛然松了口气,手指夹紧了筷子,她是真的无法忍受自己跟食过同类的人共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共同用餐。
不食同类,这也是她作为人,唯一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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