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劈头盖脸灌了一脑子的鸡汤,宋闲直到睡觉时,整个人都还是飘着的。
于是就连梦里都在“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鞠月姐姐”。
然而一觉醒来,她就觉得,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在吃早餐时,鞠月将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上,“我对你们年轻人的爱好没有偏见,不过,你也知道学校对教职工是有着装要求的。你要是来当我的助理,头发染成这样可能不太合适。”
宋闲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这头发她其实也就是出事之前刚染的,主要是以前的学校也不让染,终于毕业了,当然可劲儿造,只是还没新鲜够就出了事,她也就没怎么嘚瑟这一头毛。
所以现在听鞠月说不能染发,她便有些舍不得。
但是学校里确实没有哪个教职工会把头发染成这个样子,而且去当助理的事,又是她自己提的。
宋闲再次深悔自己嘴快,然而自己说出来的话,时间过得越长,就越是难以收回来。
鞠月都已经同意了,她现在说不去,那不是在耍人玩儿吗?
本来如果是正常的情况,别说是鞠月的助理,就是鞠月的学生她也够不上,因为是自家人才让她去帮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没法配合,那也太……
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吃完早餐之后,宋闲还是乖乖坐上了鞠月的车,被她送去染头发。
她本来以为路边随便找个理发店就行了,结果车一停,宋闲推门下车,就被眼前的店面给震了一下。
这家造型沙龙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透着“高大上”三个字,光是店面就占了三层楼,至于内部的各种分区,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不光是做头发,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指甲,每一处的服务项目都有,声称全方位无死角地打造完美造型。
她们还没进门,就有服务生热情地迎出来,一路周到地把人引上二楼的会客室,上了茶水和小零食。然后造型师才过来招呼,跟她们商量要做什么样的造型。
宋闲被这阵仗弄得有点局促,结果转头一看鞠月,对方却是视若等闲。她立刻坐正了一些,努力模仿鞠月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昨晚跟鞠月谈心的时候,宋闲还在想,她活到二十岁,确实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没有学会。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其实连吃喝玩乐她也没怎么学会。就连鞠月这种看起来并不沉迷享受,浑身上下充满理性与知性的研究人员,都比她更懂。
这种懂,不是对于吃喝玩乐的地方如数家珍,而是把类似的这种服务当成正常消费之一。
以前他们那一群小伙伴,偶尔也会自嘲自己是“暴发户”、“土大款”,但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这个时代,有钱什么买不到?
但是真的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前面这二十年,她待在老家那个小地方,见识确实太少了一些。就算有钱,也只是胡乱挥霍,并不知道该怎么花。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鞠月已经跟造型师沟通好了几套方案,拿过来问她的意见。
宋闲连忙回过神来,低头看去,不由微微一愣。
她抬头看了鞠月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便又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几张彩印的照片。照片上的模特发型各不相同,却都不是宋闲以为的那种规规整整的黑长直。
橘色、茶色、酒红、亚麻、鹃紫……没有宋闲染的这一头彩色这么夸张,但都很好看。
跟宋闲想的完全不一样。
鞠月说“我对你们年轻人的爱好没有偏见”,似乎并不是敷衍的说辞。
宋闲顿时感动了。
她染了头发之后,回家就先被宋妈妈用衣架暴揍了一顿,所以这回过来,已经做好了“改邪归正”的准备。如今还可以挑别的颜色来染,自是喜出望外,再三挑选之后,在亚麻和酒红两种颜色之间游移不定。
造型师见她拿不定主意,就笑着道,“两个都喜欢?那可以都做。主体做亚麻,刘海或者发尾挑染一些酒红色。”
又转头去问鞠月,“这样也显得年轻活泼一些,你觉得呢?”
鞠月见宋闲没意见,便拍板道,“那就这样。”
染头发的过程颇为枯燥,造型师便送来了不少时尚杂志供她们翻阅解闷。这又是宋闲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打门,一发而不可收拾,看得津津有味。
鞠月在旁边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若有所思。
她发现宋闲也不是叛逆,就是好奇心太强,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想尝试。但她其实不是个不知好赖的孩子,只要能说服她,她是可以改的。
于是在宋妈妈看来千难万难的事,在鞠月这里,也就很简单了。
七彩的头发也好,一言难尽的服装搭配也好,宋闲未必是因为自己喜欢,只是觉得那样更新潮——虽然鞠月也很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会让她的潮流审美停留在十几年之前,但是只要让她看到更好的,看到真正的时尚和潮流是什么,这种审美和品味上的问题,反而是最好解决的。
去网吧包夜,估计也是因为这在她的认知里就是最好玩的了。
值得深思的是,她几乎没怎么去过酒吧那种地方,说明还是把大人的告诫听进去了。那种地方通常比较乱,容易出事,对于刚出过事的宋闲而言,自然是敬谢不敏。
剥离掉“叛逆”的外壳,竟然意外的是个乖孩子?
宋闲并不知道鞠月在分析自己,等她从各色杂志之中回过神来时,头发已经染好了,还做了一个空气烫,看起来时尚又利落。
只是换了个发型,但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有点陌生,但宋闲第一次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居然还怪好看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偏头向鞠月看去,眼底带着几分隐晦的期盼。
“很好看。”鞠月站在她身侧,看着镜子里的人说,“不过,这身衣服也得换了。”
立刻就有另一个造型师捧上来一本厚厚的册子,向她们推荐了其中几款比较适合宋闲的造型。她很年轻,随便怎么收拾都好看,这个活儿并不难。
于是等到从店里出来时,宋闲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换了一遍,就连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佛,也换成了一枚设计感更简洁大方的银项链。
服务生把车开到正门,鞠月正要上车,就被宋闲拉住了。
“姐姐……”她小声凑到鞠月耳边,“我能不能在这里拍个照片啊?会不会很丢人?”
大概这话有点见不得人,宋闲凑得很近,说话时气息完全落在鞠月的耳廓上,激得她耳朵发红,后颈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连忙后退两步,跟宋闲拉开距离,然后指挥刚从车上下来的服务生去给宋闲拍照。
还别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要求的客户比较多,服务生拍照的水平居然十分出色,甩了宋闲的直男镜头十几条街。
所以当宋闲将这些照片发出去时,她的朋友圈顿时沸腾了,所有看得到的人都来留言。很显然,所有人对于她的审美突然从七彩杀马特变成国际时尚范儿,都很震惊。更多人则在打听这是在哪里弄的头发,买的衣服。
龙心月尖叫着发来私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你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嘻嘻。”宋闲十分得意,“我鞠月姐姐带我来弄的。”
“?!!”龙心月十分震惊,“鞠教授不是性冷淡风吗?我还以为她只会那一种风格!”
性冷淡风?宋闲忍不住转头看了开车的鞠月一眼。
她一身正装,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确实有点那种意思。虽然也很好看,但还真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得住的。宋闲想想自己换上这么一套,估计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吧?
于是她据理力争,以自身为例,成功维护住了鞠教授的审美水平。
都说人靠衣装,当鞠月带着焕然一新的宋闲来到实验室时,这位“新助理”果然也唬住了所有人。目前实验室还没有对外招人,在这里的都是鞠月的团队成员,对于鞠月亲自带来的人都很热情,一个上午下来,宋闲就喜欢上了这里。
工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同事之间相处也融洽,一切都十分顺利。
就是真的很忙。
本来在鞠月的计划中,实验室落实之后,就会对外招人。不管是已经硕士或博士毕业的正式的研究员,还是在校的学生,让这些新鲜的血液加入到实验室来,也可以弥补团队从国外搬回来之后的一些不足之处。
但是偏偏跟学校这边闹了一通,虽然现在问题解决了,甚至蒋校长一系还借机翻身,在斗争中占据了上风,但学校里等着看她笑话、找她麻烦的人也不少,这个时候招人,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了。
所以只好大家坚持一下,多分担一些工作。
所有人都在忙,宋闲虽然刚刚入职,但自然也不能闲着。好在助理要做的都是一些跑腿的小事,倒也不至于无法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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