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墨不知道,对柳溪而言,每次分别就是真的分别,当他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论文中时,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柳溪只能患得患失地熬过想念。
很久以前,柳溪就知道,不能太粘他,会惹他烦,可她就是一个越喜欢一个人,就越要粘着他的性子。
室友说得一点也没错,刚与岑墨在一起那会,她也是恨不得24小时都待在他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想他的时候,抬头能看到这个人,她就很开心。
然而,她的热情就是在他的冷漠中一点点消磨掉。
最后,她所有的棱角都被他磨平,变得不吵不闹,乖巧听话。
可是即便被他伤了千百回,她也还是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他。
如果一段十几年的感情想放弃就能放弃,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何况这一次,岑墨给了她回应啊。
他说等他们忙完这阵子就会补偿她。
这话简直是柳溪的精神补品,每当她想不开的时候,只要回忆这话,什么都想开了。
考研的事结束后,她有了一段很闲的时间,想着岑墨最近SCI论文发表的不太顺利,一直泡在实验室里补数据,三餐都顾不上,她就亲自煲了鸡汤想给他送过去,却被岑墨拒绝了。
岑墨:“我没空,你留着喝。”
柳溪劝道:“再没空也要吃饭啊,我给你送过去,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自己过马路的……”
岑墨:“别来,今天导师在实验室。”
柳溪一时说不出话,此时的她就好像是个没名没分不得见人的小情人,她全心全意地关心他,他不感动也罢,竟然想的是怕导师知道,不希望她出现。
她鼻头酸涩,一股水汽从眼里冒出,她的声音有点黏糊,“我不会去找你,我就放一楼保卫科行么?”
对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气,“别麻烦了。”
多么无可奈何的口吻啊,就差没直接跪下求她了。
她在他心里就是个麻烦吗?
可她只是想关心关心他啊。
柳溪哽咽道:“好。”
还能怎样?她不可能真送过去害他吧?
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她的内心就十分痛苦。
先前,她还有考研的事情分散注意,现在闲下来了,满心满眼就只剩下岑墨,只要他一不搭理自己,就忍不住一通乱猜,各种细节就会被放大,她就开始生气、伤心,特别是到了晚上,她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心酸大于甜蜜,想着想着,她满腹委屈地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想起岑墨就只剩下痛苦,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还念想着他的补偿。
她曾经以为他不给自己期待是一种折磨,现在她发现他给了期待更是一种折磨。
这些天,用以泪洗面来形容柳溪的生活一点也不为过。
室友都看不下去了,劝她出去透透气,“你再这样,要憋坏的!”
柳溪木讷地摇摇头,痴痴地说道:“万一我出去了,他就来找我了怎么办?”
室友被噎了一下,扶着额头直摇,“我的天啊!你这样子还不如分手算了!”
听到这两字,柳溪像是受了极大刺激。
分手?
就算她现在被折磨着,两人也已经在在一起大半年了,哪里还能像当初那样说分手就分手?
柳溪咬咬牙,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不会分手。”
她以他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她所有的努力都为了靠近他,如果他们分手了,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她会痛苦地想死吧。
这样苦闷的日子,到了清明更加孤独。
因为室友去找男友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柳溪精神恍惚地打扫房间,不想到了晚上,那本该去男友家过夜的室友回来了,还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她进门就柳溪又哭又骂的,“我和大辉分手了,畜生,畜生!”
柳溪被这毫无预兆的转折惊到,“你们……分手了?”
室友咬牙切齿道:“他出轨了!”
没想到那个被她夸上天,天天在她面前秀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竟然出轨了。
出轨对象是他的上司,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已婚妇女。
柳溪觉得自己三观碎裂。
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身边。
室友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全盘托出。
所有感情不和的苗头,都是一方突然忙了起来,聊天减少,开房次数减少,然后另一方开始疑神疑鬼,犹如列文虎克附体,开始寻找各种蛛丝马迹。
“有一回我偷看了他的微信,发现他竟然和那女的吐槽我,那女的也把自己不和老公睡在一个房间的事告诉他!这能是正常上司和下属聊的话题吗?”
柳溪:“是精神出轨?毕竟那女的有老公,没那么大胆……吧?”
室友磨着后槽牙说道,“我一开始也这么想,所以我没把偷看他微信的事告诉他,想再观察观察,我今天去他家,发现他家突然被打扫的很干净,他说是因为我来了,所以特意打扫的,鬼才相信啊,平时乱的和猪窝似的,以前我去他家里看到地上有一张废纸巾,再隔三天去他家里,还能看到那纸巾一动不动地在那,这种懒人怎么可能打扫房子!还打扫那么干净!就连书架角落都没一点灰尘!以我对他了解,绝对不可能是他做的,直到我在浴室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团栗色的长发……”
柳溪哑口无言。
室友红着眼睛说道:“他还死不承认,说我在羞辱他,我羞辱他?!那女的比我大了八岁,没我年轻没我漂亮,还是已婚妇女,他找这样的情-妇,到底谁在羞辱谁!我就和他吵起来了,他知道这事不占理,就开始谴责我不够体贴温柔,不懂得关心人!是我不关心吗!我问他工作的事,他就说‘说了你也听不懂’,问他别的事,又说‘你一个女人瞎掺合什么’,那要我怎样关心!我平时已经尽最大努力为他考虑了,他还觉得我无理取闹,他就和我提出了分手。”
她被自己男友的谴责震惊到,没想到一直对她很好的男友竟然把她指责的一无是处,而那表现上做出来的宠溺,原来都是他的隐忍与厌恶,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柳溪也懵了,隐隐觉得恶心。
为什么要这样啊,不喜欢直接分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装模作样,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他图他室友什么?据她观察,她室友也不是什么白富美啊。
柳溪骂道:“真的是渣男。”
室友大吼着,“对,渣男!不对,他算什么男人,是畜生!畜生!”
柳溪附和:“嗯,畜生!”
……
直至柳溪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室友扶到床上,她还在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而柳溪当晚又一次梦见了岑墨与裴佳。
原本是因为考研压力大导致睡眠不好,而近来闲了,精神状态反而每况愈下,连续多日失眠多梦,总是能梦见他们俩,有时哭醒了,有时气醒了。
这一次梦里,二人坐在同一台电脑前,岑墨在帮裴佳改代码,对方的手搭着他的肩,伏在他耳边细声软语地说话,一颦一笑格外清晰,柳溪生气地冲过去把电脑给砸了,受到惊吓的裴佳惶恐地躲到岑墨身后,而岑墨毫不犹豫地护着她,愤怒地谴责柳溪,让她滚……
梦里的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恶毒女配。
柳溪在极度愤怒与害怕中惊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浑身发着抖,后背湿漉漉的,她无力地撑坐起来,夜里的凉气很快就将皮肤上的汗水吹冷,寒意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室友带着个人主观意识把那女上司贬得不堪,但条件这么糟糕都能吸引到她男友的话,一定有过人之处,她必定在事业上能给予男人很多帮助,在生活上能充当知心大姐姐,不算加班的话,一天八小时相处在一起,日久生情的可能性太高了。
而柳溪觉得裴佳也是这样的人,高颜值高学历,这样优秀的女生如果不是岑墨的师姐,柳溪也会崇拜,可是一旦成了情敌,她便会产生巨大的焦虑感。
自己像极了室友的处境,因为岑墨站得太高,她无法给予他学业上任何帮助,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所有的聊天都是她一人在说,他在附和,但如果是裴佳的话,就不一样了吧?他们能聊的太多了。
更让柳溪郁闷的是,她发觉自己之前问岑墨的那个问题太蠢了。
他不可能不知道裴佳对自己有好感,可他在明知对方对自己有好感情况下还不想告诉她实情,难道她要求就会说了?
而裴佳在得知二人非血缘关系还一起过夜的情况下,仍继续主动勾搭岑墨,她知道两人是那种关系就会罢手吗?
所以两人都不会因为这段关系公开而变化,而她又对岑墨实验室里的那些同学的态度一无所知,那些人又会不会撮合他们呢?
毕竟两人可是“单身”状态啊。
想到这,柳溪更慌了。
虽然她应该要相信岑墨的人品,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
何况这些怀疑都是有迹可循的,而她害怕的情况已经在室友身上发生了,她怎么可能会放心?
裴佳每天都和岑墨待在一起,他们一起实验,一起吃饭,一起回家而她却只能活在他生活圈子的边缘,对他的状况毫不知情,她的情况比室友糟糕多了。
柳溪发现自己认识岑墨这么多年,二人看似亲近,但实际她对他的交际圈十分陌生,她能叫得出名字的他朋友屈指可数。
两人虽然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校,但差了几届,几乎没有任何同学交集了,而他又极少有社交活动,就算有也不会带上她。
他现在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弟她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如此更显得裴佳这个人多特别啊。
裴佳是他唯一一个主动介绍她认识的。
也是唯一一个经常被他提到的。
她不想歪都难。
不安、惶恐、痛苦、嫉妒,各种负面的情绪如蔓藤一样在心上滋长出来,让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小,怎么能承受这么多呢?
她受够了当个没名没分的女朋友了!
反正他论文已经在发表了,没两个月就毕业了,就算导师知道又能怎样他!
终于在某日,柳溪自作主张地跑到他实验室找他。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心软地提前给他打电话,然而岑墨没接,她便站在实验楼下等。
北方的春天很少下雨,时常只有大风,把柳絮吹得漫天飞舞,尤其到了4月,满城飘絮,就像吹雪一样。
柳溪站没多久,就被柳絮吹得头发、身上一片白茫茫,显得那娇小的身影无比苍凉。
她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裴佳,“柳溪,你怎么在这?”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柳溪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微微一笑,“来找岑墨哥哥的。”
裴佳很意外地问道,“他没和你说吗?今天早上去S市了呀。”
柳溪啊了一声。
她竟然已经连他去哪儿都不知道了。
自觉有点丢人,柳溪脸蛋发热地与裴佳说道:“知道了,谢谢学姐,那我先走了。”
裴佳忽然叫住她,“柳溪,我们聊聊吧?”
柳溪驻足,转过身,不解地问道:“聊什么?”
裴佳:“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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