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卫老太太那日发了火,薛氏倒果真没再敢提儿子与侄女的亲事,卫俊英与表妹薛彩琴之间,算是彻底结束了。
只是薛氏仍心有不甘,躲在房中没少生闷气。
夫君走后,她只能依靠儿子,然儿子被大伯子教养成人,眼看她已经掌控不住,只能盼着侄女早日嫁过来,替她吹吹枕边风。
虽说那侄女的确有些不检,但毕竟是她的娘家人,总比娶个外人强不是。
可如今倒好,婆母放了狠话,一切成了幻影,她白白打了算盘,一连几日都气得吃不下饭,人倒瘦了一圈。
胡妈妈回想那日也是心有余悸,关上门悄悄同薛氏嘀咕,“大姑娘从前根本不是如此,如今怎么事事都要插手?”
左右身边也没外人,薛氏哼道,“自己的婚事眼瞧着不成了,就来搅和别人,等厉害名声传出去,看谁还敢娶她!”
胡妈妈也点头道是,不料话音才落,却听外头远远的一阵热闹声。
主仆俩闭门几日,生怕落下什么新鲜事,薛氏忙打发了丫鬟去查探,没过多久,只听丫鬟回来禀报,原来是宫里新下了帖子,邀大姑娘参加半月后在金波园的晩宴。
主仆俩俱都一顿。
胡妈妈道,“宫中多少年都没邀请过官家女子赴宴了,如今大姑娘同陆家的亲事还没定下,六皇子与皇长孙倒是到了大婚的年纪……大姑娘莫不是要高嫁了吧?”
薛氏一听,愈发不爽起来,这等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她的婉卉?
此时揽月轩中,卫婉宁正望着面前的烫金请帖凝眉。
上辈子就是在这场宫宴上,皇帝降了赐婚旨给她,要她嫁给安王朱光深。
没成想今次她千算万算,竟还没躲过。
不管她愿不愿意,朱光深还是把算盘打好了,先是拖延她与陆安济的婚事,再来个圣旨赐婚,速战速决,叫人没有抗拒的余地。
“姑娘,”
雪梅还不知她的顾虑,在旁问道,“您今次可还要带二姑娘三姑娘同去?”
卫婉宁回了神,“此乃陛下寿宴,便是我想带,她们也进不去。”
雪梅点了点头,雪雁看出她不喜,试着道,“姑娘若不想去,不知可不可以称病?”
卫婉宁摇了摇头,“一旦被看出,这便是欺君之罪。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轻易叫别人抓住把柄。”
雪雁点了点头,正要应是,却听她忽然吩咐道,“雪雁,你去找几个人,替我办件事。”
……
~~
从京城到太原府,最快也要一日一夜。
暗卫的密信送到时,朱永琰才回到驿馆。
“启禀王爷,宫中已经在准备半月之后陛下的寿宴,镇国公府昨日也已收到请帖;连日来安王时常入宫拜见陈贵妃,不知是否有什么密谋。”
意料之中。
朱永琰颔首,又问道,“卫大姑娘如何?”
梧直道,“卫大姑娘昨日上午收到请帖后,派了人去宁王府散布消息,说,陛下会给她与安王赐婚。”
朱永琰微顿,而后,竟笑了起来。
梧直不明所以,但见主子笑过之后,道了句,“果真聪明。”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又见主子递了封信给他,道,“送去大公主府上,务必请大公主亲启。”
梧直应是,立时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几日匆忙而过,一眨眼,已到了宫宴这日。
陛下千秋,朝廷休沐三日,镇国公难得清闲在家,及至傍晚,便带女儿卫婉宁出了家门,长子今夜正好在宫中当值,料想应该会碰面。
今夜非同一般场合,帝王嫔妃皇室宗亲,朝中重臣及家眷皆在,卫婉宁自是认真装扮一番,梅纹上裳搭配金丝绣花马面裙,乌发绾成惊鸿髻,愈发明媚端庄。
夏日傍晚,华灯初上,大街上热热闹闹。
镇国公不喜乘车,独自在外骑着马,留了女儿卫婉宁一人在车中想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卫婉宁回神,听见窗外父亲的声音,“臣拜见殿下,不知殿下何时归京的?”
“免礼,本王刚到而已。”
那回答的,竟是巽王的声音。
卫婉宁一愣,巽王回来了?
那,太原府的案子是不是已经查清了?
她极想撩开车帘亲自问一问对方,怎奈礼数在上,父亲也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车外的青年似乎明白她心间所想,瞥了一眼马车,兀自对卫崮道,“案子查清,本王今夜赶回覆命。”
卫崮应是。心间其实也想问一问案子的详情,毕竟此事关乎的青年,是他原本看好的女婿人选。
但他也深知朝廷律令,不好随意打探与自己职责无关之事。
哪知巽王却主动道了一句,“镇国公可放心,状元郎是清白的。”
卫崮一顿,忙垂首道谢,“殿下英明决断,乃苍生之福。”
车厢里,卫婉宁也是微微一顿。
结果本应如此,也是她一直盼望的,但如今从巽王口中听到,竟教她有一丝意外。
他,果真做到了。
正想着,却听那青年又道,“二位可是要入宫赴宴?本王还要回府更衣,先不多说了。”
卫崮立时躬身行礼,“臣恭送殿下。”
那青年嗯了一声,余光再次扫过卫家的马车,命车夫调转马头离去。
卫婉宁则心间微澜,他竟还没有更衣,难道是刚刚赶回京城的?
~~
车马继续前行,终于到了金波园。
此时夜色又深了些许,然园中宫灯如织,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卫崮先带女儿拜见今晚的主角,寿星弘武帝。
殿中灯火艳曜,卫婉宁踏进厚重朱漆木门,一眼看见上首宝座上坐着一位玄色龙袍的老人,天日之表,气度威严,不必说,自是弘武帝。
其身侧坐着几位妃嫔,其中一位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容貌最为娇美,正是最为得宠的陈贵妃,也是安王朱光深的生母,她的前婆婆。
此时,弘武帝与嫔妃正接受儿孙们拜见,有说有笑,气氛看来十分融洽。
卫婉宁与父亲等候良久,等皇室宗亲们都参拜完毕,才有机会上前行礼。
“臣卫崮携女婉宁参见陛下,恭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弘武帝今晚心情很是不错,和声道,“平身吧。”
父女二人立起身来,卫婉宁亭亭玉立,明艳逼人,难免引来众人目光。
她能察觉,朱光深一直在看着她,眸中晦暗不定。
而一旁的顺王,却是毫不遮掩的看直了眼,一双桃花目里,就差滴出蜜来了。
连顺王妃在对面狠狠瞪他都浑然不觉。
弘武帝也打量卫婉宁一遍,道,“这是卫仲的孙女?一转眼这么大了?”
多年前,卫婉宁曾随祖父参加过宫中中秋晚宴,弘武帝对她的印象还停在那时她祖父怀里梳着花苞髻的稚童。
卫婉宁忙又垂首行礼道,“启禀陛下,正是小女。”
弘武帝捋须感叹道,“时间真快,卫仲已经离世十年了,朕也这么老了。”
“陛下一点都不老,今儿是您寿辰,您可千万不能说这种话。”
陈贵妃赶忙笑着安抚,顺带着打量一遍卫婉宁,夸道,“卫姑娘如此秀美可人,镇国公果真好福气啊。”
这话一出,卫崮与卫婉宁赶忙躬身谢恩。
只是未等直起身子,却听旁边又有一人笑道,“还是陈贵妃会说话啊,方才夸安国公的孙女冰雪聪明,眼下又夸镇国公女儿秀美可人,旁人便是有心,也没你那么多词儿,这些好听话都是哪儿学来的?”
说话的乃坐在弘武帝左侧的赵贤妃,也是五皇子顺王的生母,看上去比陈贵妃要年长一些,容貌也要稍稍逊色些。
但赵贤妃出身优渥,素来看不上陈贵妃,从话中便能听出。
陈贵妃自也不是省油的灯,正要张口回敬,却听赵贤妃的儿媳妇顺王妃忽然笑道,“诸位娘娘不知,其实卫姑娘可厉害了,不光模样生的好,胆识也相当过人。前阵子当街骑马,不知引了路上多少人围观,听说还差点撞到御史大人呢。”
那日山上说不过卫婉宁,她极为不甘,回去后便叫人去将事情打听了清楚,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一定要扳回颜面,叫卫婉宁当众出丑才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顿,纷纷看向了卫婉宁。
却见她并未恼怒失色,反而笑了笑道,“王妃过奖了,小女的确是会骑马,但只在自家,或者马场中骑过,那日不是已经说清,小女从未在街上骑过马。”
顺王妃哼道,“我怎么会弄错?当时若不是巽王给你解围,只怕御史会朝中参奏一本,全京城都会知道。”
卫婉宁笑了笑,正待说话,却听殿外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是有人在叫我吗?”
她怔了怔,随众人回头望去,却见朱永琰踏进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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