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明原因。”苏亭低声道：“这明显是金属弹造成的。”
“主星上允许平民使用金属弹的只有手持击发枪，这种枪射程最多400米。而且击发声音很大。”管树道：“没理由哨兵和向导发现躲避不了。而且是在草海这种视角广阔的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死后被人补射？”奈特分析道。
“那新闻说得没错。”方悦黯然道：“真正死因尚不明确。主星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哨向被害事件了，一个世纪？”
“120多年。”孟景补充道：“这是二个世纪内的第三起。”
“他们是去追击逃犯。”方悦回想刚才的新闻内容：“难道是逃犯打伤的？”
“逃犯肯定不是普通人，否则也不会让一对哨向去追击了。但是为何没有警力军力辅助，还是死后一段时间才被发现。”
这起意外事件疑点重重，可惜GGS守口如瓶，大部分有用的信息都未透漏。不过光哨向在主星被害这一条，就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内视忽然被关掉。
方悦一愣，和其他人一块看向吴之林。
“我接收到GGS临时任务。”吴之林声音沉稳：“我们小队被编入反刃事件调查组，承担外围巡查任务。”
“……”
不是妄自菲薄，方悦怀疑交付他们任务的指挥官根本没有仔细浏览过他们的履历，不说个人，他们小队才成立不到一周，正式开始协同训练也不超过24小时，磨合期都没开始，就被拉过去参与实战，是对他们太过信任，还是主星的哨向力量实在不足。
“主星上的战斗哨向其实很少。”孟景对此举的缘故多少知道一点：“虽然具体保有数量是保密的，但看现实情况，绝大部分都是我们这种正在训练的中低阶哨向，精英力量都被派往前线或动荡星区，剩下的也要对付各星球的秘密恐怖组织。只有卫戍军和中央警局保留了几队哨向，用来保护政府和军队首脑。”
“还有一些高阶哨向，就是GGS和军警部的高层了。”苏亭也道：“当然也有一些非战斗哨向，但这事肯定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现在正在反刃事件——也就是哨向被杀事件代称的案情通报会场，在接到参与调查命令的同时，他们又接到GGS的通知：所有调查组成员必须到GGS大厦参加这个会议。
孟景和苏亭话里有话，方悦也懂他们的意思。
逃犯是一个普通人，正常来说是杀不死哨向两人的，多半是有帮凶，而且能在那样情况下杀死哨向的，很可能就是同类。
联盟所有的哨向都归属GGS管理，在主星上的数量也不多，实力强悍的更少，所以排查也容易，找个缘由把有可能性的哨向聚集起来进行暗中排查，那就再方便不过了。”
这就是为何GGS要求他们必须真人到场不许用投影代替的原因。
想及此，方悦有些坐立不安，感觉好像会场之中布满了看不见的探针和监测网，一刻不停地对他们进行从发丝到脚趾的全方位分析。
方悦可没忘记自己用的是假身份。
虽然周大校利用GGS和联盟公民信息不对等的空档，让他重新成为向导，但他的指纹虹纹还有音纹和基因特征在联盟公民档案里还是有资料的，如果这次警部和GGS合作，翻看哨向个人信息资料的话，很轻易就能发现他使用了双重身份。
想及此，方悦尽量维持着表面镇定，观察起会场环境来。会场呈碗型，层层升高扩大，中央垂挂着矩形屏幕，底部摆好了演讲台，此时空无一人。
场中人渐渐多了起来，放眼望去，除了少数几个军警部和GGS的工作人员，清一色的哨向，坐在会场碗底中央最前排的是身着军警特制制服，神情冷漠的高阶哨向们。
除了A级，还有好几个超A级。不少好奇惊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虽然一直处于高位，但他们也不可避免地被怀疑到了。
场内气氛非常沉闷，似乎每个人都在压抑自己的呼吸声，一般来说由于互相干扰原则，GGS是不会轻易把十人以上的哨兵同时召集在一块开会的，但现在这会场里，最起码聚集了200对哨向，哪怕只是喉咙滚动一下，都会有200个哨兵听到。
一股浓浓的压迫感挤占着方悦的活动空间，置身于这么多哨向之间，就算他心里没什么，也会感到强烈的不适，他的手心开始出汗，却不敢放松身体。
估计其他人也是一样，哨兵们的气势压迫逼人，普通人感觉不出，但向导却是极其敏感的。而哨兵感受到同类的力量，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更强的压迫力。
这肯定也是会议组织者早就判断好的。所有哨向都明白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里有鬼的嫌疑人很有可能会在这种状况下露出一点马脚。
“方悦。”吴之林突然用脑内交流道：“没事，放松。”
方悦正紧张地观察周围有没有出现可疑的小东西，吴之林这话居然也吓得他心中一颤，他眨巴着眼呆看着吴之林，后才反应过来，微微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握住靠椅扶手，拇指在木质扶手上不安地摩挲着。
几秒后，他的手就被轻轻覆住了。大拇指被温柔地按住，不再有所动作。
吴之林制止了方悦无意识的紧张行为。方悦瞬间明白对方用意，偷偷看了身边人一眼，耳根一热，脸上微带赫意。
“不要动。”吴之林的语气少见的软和：“哨兵都会听到。”
“抱歉。”方悦弱弱地道：“我会注意的。”
两人的脑内交流随即关闭。方悦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触感，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场内的压力施加一直在持续，案情通报却磨蹭许久才开始。
会场内已有不少人特别是向导都脸带不耐烦和难受的神情。但前面的高阶哨向，却一直保持着淡然的状态。
方悦不由钦佩，正打量着那些笔直的背影，攸地有一人回头，目光穿过层层与会者，准确地落在他和吴之林身上。方悦立刻觉得如被强粒子流穿透了一样，浑身一凉，却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正想问吴之林怎么回事，那人却转回了头。一个恍惚，方悦便分辨不出是前排哪个人了。
“你看到了么？”方悦急忙用脑内交流问。
吴之林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谁？”方悦还没说完，会场的灯就徐徐暗下来，中央空地上的悬空巨屏慢慢亮起，照顾到会场内哨兵，曲屏只亮到刚够看清的程度。
“别管。”吴之林冷淡回道。
方悦心中疑惑不减反增，但吴之林显然对此没有多大兴趣，扫了一眼前排，还是找不出来那人，方悦只好作罢。
通报的过程严肃枯燥。被杀的哨向隶属于中央警部，原本是去追击一桩偷窃案的持枪嫌疑犯，随身带着一个辅助机器人和两柄微冲，进入草海前两人还与警部指挥中心进行了联络，但是随后警部再联系两人时就没有收到回应，定位显示他们已深入草海20公里。他们的终端也一直没有发出遇险警报，直到失去联络十个小时后，两人才被发现，终端都被破坏，机器人和随身武器都不见踪影。
曲屏上放了两人的近处特写照片，都是头部中弹，鲜血淋漓，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最让方悦不适的是向导的面部表情看来非常痛苦，似乎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有一部分人别开了目光，这里的许多人都没有经过血腥实战，战友的死亡惨状让他们不忍多看。尤其是这件事就发生在主星上，发生在他们的身边。
“经过详细检查，除了头部伤口，没有其他外伤。也就是说，他们没有经过搏斗便被近距离射杀。原因不明。”画外音解说道。
“精神攻击武器？”方悦旁边有人嘀咕道。
结合现场向导的表情和战斗情况，用精神武器将两人制服，似乎也说得通。
但是通报的分析结果也否定了这一可能性：“也未找到使用精神武器的痕迹。根据现场还原，凶手是站在向导身后30米处击中向导后脑，然后以同样手法杀死哨兵。”
会场响起零零落落的抽气声。
30米的距离。哨兵怎么可能任由敌人攻击向导？！然后又束手就擒？！
通报最后也没有给出任何可以让人接受的结果，只在曲屏上列了几种可能性。但这几种可能性都有相当站不住脚的地方。
这样看来，就算袭击者是哨向，也做不到这种程度，除非当时被害者已经丧失行动能力。
事件通报到此结束，警部和GGS的代表分别上台，发布调查计划和任务分配。
到后来方悦并没听进去多少，小队的具体任务到时候会发到他们终端。他的脑海一直浮现着那张向导脸部特写照片，向导的脸上充斥着绝望、痛苦和挣扎，那些情感丰沛到似乎要从平面图像上破出，抓住新的寄主。
方悦下意识一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样想。
不知不觉间会议便已结束，很多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准备离开了会场。
会议的最后上级下达严肃训令，要求这个事件在水落石出处理完毕前，暂时被封锁在调查组内部，任何人不得外泄。
没有人对此怀有异议，大家都明白，这种事若是传到公众耳中，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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