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驶了两公里后，飞车忽然加快速度，吴之林改为手动驾驶，向右连转两次弯，接着停住，打开远光灯。
方悦下意识侧过脸躲避突如其来的光亮，强化视觉的吴之林却丝毫不受影响，径直下车顺着灯光直射方向向前走去，同时示意方悦留在车内。
方悦眯着眼看向前方，200米外费伊站在一处十字路口，面向右侧的通道站着，机械臂不停地举至胸口又放下，好像是举止失常的人一般，这是费伊在工作时调试望远镜的习惯动作，如今在空荡荡的路口，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反反复复做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在费伊身前的地面上，有放平的四双脚，有两双是机械人，还有两双，是明显属于人类的鞋子。
虽然小腿以上都被路口的集装箱遮住了，但方悦能从鞋式上看出，那是两名军人，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是一对哨向。
看着吴之林靠近费伊，方悦维持着镇定打开应急通讯频道。
“请求支援，这里是……”
……
“不是，我并没有上前控制现场。”
“为什么？”
“因为吴…我的哨兵让我留在车内。”
“你呼叫夜间指控中心后是怎么报告的？”
“这些你们明明可以看车载记录。”
“请回答问题。”
“……我说发现两名昏迷军人，后来补充是哨向，以及两个损害严重的……”
方悦已经是第三遍回答相同问题了，他颇不耐烦地重复着自己的答案，情绪焦灼，而且不知道吴之林那边的状况如何，更让他忐忑不安。
这根本不是他们自称的询问，这完全是盘问，尽管对面的智能机器人语气客气平缓，但方悦知道他绝对是被当成嫌疑人来对待了。
机器人也分机械人和智能人，和机械人粗糙的人形外表不同，智能人被制造的和人类高度相似，甚至相差无几，人类很难分辨，所以只有少数的特殊岗位被允许使用智能人。
尽管仿人智能人是为了增加机器人的亲近感，但现在这种相似度只会让方悦更加讨厌面前的审问者，他们那例行公事的气息，冷冰冰的善意，全都是用来套取他们内心的伪装。
他有点想念费伊，简单粗暴的机械人构造，性格也相当可爱。
“费伊怎么样了？”方悦终于得以在对话空暇里问道。
“那个空港机械人？”其中一个智能人答道：“正在返厂，芯片烧毁严重，必须要重装。”
“他被攻击了么？”
“并不是。当时他在案发现场，发现人类受伤，因为无力保护人类导致机械严重故障，他的处理回路太低级了。”
就算是最低级的机械人，也受机器人三大法则的牵束，始终把保护人类作为第一任务。
回答完一组问题，又做了全套的心理测试，结束后出乎方悦的意料，他被告知询问结束，他可以离开了。
问明白吴之林的位置后方悦才离开房间。拒绝了智能人的休息建议，方悦直接向吴之林那边走去。
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和有能力作案的哨兵，吴之林必然会被重点对待。
这次和之前不同，受到袭击的哨向只有C级，根本不到执行任务的级别，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人负责的区域，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第一袭击现场又在哪里？还有那两个机械人是怎么回事？
这次意外疑点重重，等走到目的地，方悦一个结论没得出来，问题倒是想了一堆还一堆。
出乎方悦意料，走廊上还站着一个陌生中年军人，身形瘦挺，面容清峻，身着军服但军衔和胸章都未佩戴，正隔着观察窗盯着询问室内的情形。
方悦的脚步慢下来，他一时搞不清这人的身份，不知道是调查组的人，还是GGS的代表。不过既然能旁观，职位肯定不低，正犹疑要不要行礼，那军人已经注意到方悦，并转身向方悦靠近几步，主动开口道：“你好，方副队。”
对方居然认识他，应该是调查组的负责人，方悦正色道：“长官好。”
没想到对方笑着叹了口气：“我不是长官。我是吴之林的训练导师，雷樊。”
说完又热情地伸出了手：“我知道你是吴之林的向导，方悦。”
方悦下意识回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对方继续道：“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我应该早点回来。你还好吧。”
“我没有事……雷导师。”
“那就好。”雷樊仔细地看着方悦：“说实话我虽然是吴之林的导师，但我一度也以为吴之林就这么孤独终老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找到一个。那小子倔了那么久，还不是服从自然规律了。”
雷导师的话听来怪怪的，方悦有些许尴尬，趁对方转头去看屋里的进展，方悦这才有机会好好地看一看吴之林，虽然是被询问者，但吴之林的气场看起来比智能人更高冷。
“老实说，我可不担心他。”雷樊轻松道：“其实我主要想去看一下你，不过你结束的比我预想的要快。”
“……嗯。”
“我是不是让你感到糊涂了。”雷樊笑得很真挚：“吴之林那小子肯定没跟你提起过我。要不是我跟周寻还有那么一点联系，估计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啧，虽然走之前我们两算是闹翻了，没想到这小子真是一点师徒情谊也不讲。死也不主动联系我就算了，找到向导也不跟他导师吱一声。”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这位导师看起来和吴之林好像还有过节的样子。
方悦确实没听吴之林讲起过他有导师的事。
每名哨兵在训练时都会有一位专门负责指导的训练导师，多半由实战经验丰富并对哨兵熟悉的出色军人担当，偶尔也会有因受伤无法再作战的老哨兵代之。自从方悦同吴之林呆在一块后，就没见过他身边有这类人，方悦已经默认吴之林是自力更生，结果现在又突然出现了一位。
方悦一时有些难以消化，看向雷樊的目光也带了点不确定。
雷樊显然看出了方悦的半信半疑，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不然别想从吴之林那里打听到一星半点。”
对方这么坦诚，方悦倒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问道：“雷导师指导吴之林训练有多久了？”
“五年，五年前我接手了他的训练指导工作，他进步地很快，一年前我就很少再指导他了，再说他一直不找向导，无法再进行过多训练，后来我们发生了点矛盾，闹得两人不可开交。我就干脆去前线工作了。”雷导师道：“其实我是一名后哨兵，本来想留在训练部，结果第一个学生就是吴之林这么棘手的，干脆就不想再教了。”
雷导师居然是一名后哨兵。后哨兵是没有找到向导从而“退化”成普通人的哨兵，体格和反应力比普通人稍高。
方悦继续问道：“那关于我，雷导师知道多少？”
“你的基本信息我都了解过。通过周寻。”
“所有的么？”
“所有的。”雷樊明白方悦的隐含意思，颇有深意道：“包括只有周寻知道的那些。你们放心，我比周寻靠谱多了。”
……希望如此。
“雷导师还在关注吴之林的训练情况吧。”
“当然。我虽然跑了，但没解除他的导师一职呢。”雷樊道：“更何况吴之林虽然性格臭了点，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你不知道，当时为了匹配向导这么一回事，可是把我和周寻急得团团转。千言万语都劝不听，甚至最后我不惜摸了他的逆鳞，和他不欢而散，都没有劝动。那时候所有可能的比较合适的向导都被筛选了一遍，吴之林硬是一个也不配合。我当时都以为他宁愿退化也不找向导。“
说着雷樊意味不明地看了方悦一眼，点点头道：“原来是还没碰到他心目中那一个。”
方悦尽量忽略雷樊眼神中的含义，盯着屋内的吴之林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刚开始配合得也不好。”
“我知道，第一次匹配考核你们连脑部融合都没开始是吧。”雷樊道：“不容易。你压力当时一定不小。不过现在都应该完成第二阶段融合了是么？”
“是的。”
“能走到这么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可没听过有你们进展这么快的哨向。吴之林能配合好你吧？”
“能，但是，我……可能有点跟不上他。”既然面对的是导师，方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体能不好，经常会拖累他。”
“他能让你这么觉得。就说明他这哨兵还没做到位。”雷樊皱了皱眉：“他向来很个人化，你得给他指出来。”
刚开始时吴之林确实是很个人主义，但现在为了方悦他已经改变许多了。方悦辩解道：“他在任务中其实挺照顾我的，只是不能因为我一味的拖慢任务进度。”
雷樊闻言，也不辩驳，只暧昧地笑了下：“你说得对，是我不太了解现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