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洗完手后，方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洗漱间的，大概是恍恍惚惚晃晃悠悠地离开的。
走出门时他依旧心潮未平，一脸赫然，疲惫不堪，满脑子只想倒头就睡,逃避现实。
吴之林还留在里面慢斯条理地穿衣服，动作堪称风度翩翩，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放纵凌然。
谢天谢地，他终于肯穿衣服了！
对方得偿所愿的惬意和他仓皇而逃的窘迫对比鲜明，方悦愤愤不平，但又不敢去招惹余热未尽的哨兵。
秋后算账，为时不晚。方悦恨恨心道。
紧闭的洗漱间的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眨眼间方悦飞速地滚倒在床上，面朝内侧，放平呼吸，开始装睡。
其实照吴之林的观察力，装睡这招不用一秒被能被看破，但顷刻间方悦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来了。他现在绝不想和吴之林有任何接触，目光接触也不行。
方悦忽然想到，他居然又这样把后背暴露给了对方，和在洗漱间里的时候一模一样，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不过现在调整姿势也来不及了，方悦僵在床上，听着吴之林收拾东西的动静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后，方悦有些撑不住了，他的身心都消耗过度，眼前吴之林看来也恢复了正常，他慢慢地放松下来，困意袭来，抵挡半天后实在无力支撑，在意识模糊中慢慢入睡。
方悦睡得即快又香，浅眠中他感觉到有人抚过他的脸，像是幻觉般温柔，又像是真实般亲密。
做了一晚上春意盎然的梦后，方悦被终端的震动吵醒了，他半睁着眼回头看了一眼，隔壁床上的人尚未起身，也不知道醒没醒，他只好摸索着带上耳机。
孟景悠悠的声音传了出来：“方悦，你还活着么……我们都很关心你……”
真好，还是战友情深似海，意比磐石，半睡半醒中的方悦颇为感动地想，接着就听到孟景继续道：“的节操。”
“……”
瞬间就已海枯石烂。方悦刚想回道我人很好节操也在，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惊到弹坐起身。
“我其实是想遗憾地通知你。”孟景的语气一点也不遗憾：“你们的病假到期了，阎王让所有人二小时后在一层B区的训练用机库集合。”
“……我们可以续假么？”
“鉴于那位阎王咨询过军医假性发热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不可以的。”孟景回道：“机库见。”
“……”
其实立刻投入训练还是有一点好处的。方悦站在偌大机库的一角，身旁是站成一排的同期“新人”，心中想道，至少避免了他和吴之林单独相处的尴尬。
不然他实在不知道发生过“洗漱间惨案”后，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吴之林。现在两人比肩而立，等待训练开始，周围的人各色或暧昧或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视着。
大家都是哨向，对于发热期间会发生什么都心知肚明，有几位向导很是同情地看着方悦，那目光相当露骨，似乎方悦是一位强行参加战斗的重伤员。方悦强作镇定，安慰现在的状况总比自己和吴之林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要强。
干等了一会，大家开始小声地聊天，抱怨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悦也觉得再也杵不下去了，便向右手旁的苏亭询问昨天的情况。
苏亭先皱眉苦叹一声，接着羡慕道：“队长真是心疼你。发热也选个好时候。你不知道昨天我们被巴沙尔折磨的多惨么？整整跑了二十公里再加十五公里的定向越野！！东月基地居然连越野场地都有！要不是管树估计我就得被担架抬回宿舍了……”
闻言方悦环顾四周，果然除了他和吴之林，所有人都是一脸苦色，不知道今天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地狱锤炼。
趁着负责人还没来，苏亭简单介绍了下昨天的训练情况，着重描绘了阎王是怎么变着花样折磨他们的情形。
听着苏亭绘声绘色的讲述，方悦这才知道一直对他们凶神恶煞的中校叫巴泽尔，是负责基地新人训练的教官，外号“活阎王”，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兵对他即恨得牙痒又佩服得不行。
说话间当事人已经出现在了机库，所有人立刻噤声，面色肃穆，身板笔挺。
巴沙尔身后还带着两人，他缓步走过来，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吴之林和方悦身上。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方悦还是顿时头皮一麻，他有预感，阎王绝对会让他俩把昨天缺的课加倍补上。
不过令人意外，巴沙尔并没有先讽刺一番，而是颇为和善地问道：“你们俩会驾驶战舰么？”
方悦一愣，迟疑几秒，还是和吴之林一样，点了点头。
巴沙尔显然很是满意：“不错。两个都会，向导也会，这可少见。不过这样你们就可以开两艘了。”
“什么？长官。”方悦惊愕地问道。
不会一来就让他们驾驶战舰了吧。这可是进阶训练科目。
“你没听到么？”巴沙尔态度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恶劣：“你，和吴之林，要开两艘歼击舰。”说着手指往身后的人一指：“同亚克他们对战。不用担心，配给你们的都是一样的最简单的战舰，傻子也会开。亚克是五级驾驶员，不过没事，我告诉过他，他会手下留情的。”
……登时方悦明白了巴沙尔这次想干什么了。他要拿战舰来煞一煞他们的锐气。
战舰驾驶与战斗，是每个初加入太空军的哨兵向导最为怵头的科目。
哨兵的训练科目里地面实战占了大头，一般对于太空战相关特别是战舰驾驶不过是泛泛学习，知道个大概就行，归编之后据实际需要再行训练。
而向导更不用说，许多向导到毕业时连摸都没摸过战舰，更别提驾驶和战斗了。
照阎王巴沙尔的安排，他们要分别驾驶一艘歼击舰，迎战五级驾驶员亚克和他的向导肖柘。
二对一啊，方悦犹豫了下，还是对巴沙尔道：“这不公平。”
“你跟我讲公平？”巴沙尔咧开笑容，不屑道：“这里只有胜负，没有公平。向导方悦，你最好学着接受失败，学着习惯一败涂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悦看着巴沙尔脸上的讥笑，并没有继续解释。对方既然铁心想让他们出丑，那他们再挣扎也只是徒添笑料，还不如坦然接受。
不过，阎王虽然行事很狠，但不见得料事很准。在他得到的信息里，方悦不过是个老老实实毕业于向导学院的普通向导，而吴之林虽然有战舰驾驶经验，不过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远不够满足战斗需要。
然而这也怪不得巴沙尔，因为关于他们两人的真实准确信息都未在本人档案里有所记录：
方悦，联盟第二军院预科院太空战学院优秀毕业生，第一专业战舰战术应用，战舰（军部认定）驾驶技术七级。
吴之林，联盟前双S级战舰驾驶员雷樊的关门大弟子，自修战舰战斗战术，战舰（兰切斯特评定）驾驶技术九级。
这场比赛一点也不公平，因为只要吴之林一个人，最起码可以吊打三个亚克。
不过在这个现场，除了方悦和吴之林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个事实。
孟景虽然知道方悦是毕业于正规军校，但也不太清楚方悦到底学得是什么专业。
对此方悦并没有主动挑明，一来这方面涉及到他的伪装身份不好讲清，二来他确实很想看看阎王吃瘪会是什么表情。
方悦不说，吴之林自然也不会解释。
机库里两架通体墨色的“黑鸦”级轻型歼击舰已然等待驾驶员多时，吴之林和方悦各自从侧翼挂梯登入突出在外的驾驶舱，开始熟悉操作面板。
亚克和肖拓转移到另一头的机库进行准备，以免同时同地出发后，三艘歼击舰在门口就打作一团。
只扫了一遍舰内装置方悦就已基本摸清操作方式，“黑鸦”是最简单普通的战舰，就算在预科院时也只会在一年级期末考试的时候用一下。吴之林更是看都不看，直接戴上战舰头盔，开始调试性能。
之后就是确认战斗区域和准用武器，进行战前身体与精神状况检测等一系列流程，全部就绪后，巴沙尔带着其他人退到控制观察室内，机库开始自动置换成真空环境下使用的设施。
战舰驾驶舱完全闭合前三秒，头盔半开的吴之林和方悦对望一眼，方悦浅浅一笑，用口型道：“别太狠。”
话一出口，头盔随即扣合，驾驶舱徐徐沉入舰内，片刻后，驾驶舱封合加压完毕，传动带将两艘“黑鸦”缓缓地推到出口前，真空闸门开启，被抽空的空气呼啸着擦过歼击舰身，发出金戈铁鸣般的尖锐响声。
歼击舰应声启动，蓝色尾焰喷涌而出，舰身微微晃动后，很快就稳住了姿态，蓄势待发。
“准备……”
右手搭上操纵杆，方悦心下感慨地轻叹，这感觉太过熟悉，不枉他在战舰上花费了四年时光。
“出击！”
霎时，两艘歼击舰像两支黑金羽箭，霍然弹射而出，扎进太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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