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秘境里寻觅许久, 却是一无所获,甘遂几乎不忍再去看曲漾的侧脸,生怕在强自镇定的神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绝望。
离开悬崖之后, 他们走过了许多条通道, 马不停蹄地一直在赶路。
甘遂身心俱疲,随着曲漾又走过一条岔道,思绪飘远了些这无数的分叉支道,不知究竟是会让薛师兄感到茫然落不到实处,还是会令他心中始终燃着一簇希望
曲漾这时停了下来“累了吧我们在这儿歇会。”
心知薛师兄是怎样的焦心,甘遂本想支撑着说不, 抬眸看到曲漾双眼里透着的倦意,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好啊, 等师兄歇息好了我们再走。”
通道里无日夜, 从储物袋中取出沙漏才知道,这已是秘境中的第三日早上了。
排查过周围没有阵法妖兽蛰伏,曲漾阖眸靠在石壁上小憩,呼吸逐渐平稳均匀。
眼皮合拢没有半刻钟,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甘遂看到曲漾又强撑着疲惫睁眼,不由暗恼是谁这个时候过来打扰。
脚步声近了,看清来人, 甘遂眉头微皱。
竟是先前遇到的五名剑朝宗弟子和吴喆一行人。
这些人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太微秘境九条通道的石门一旦开启,起始点便不再安全,时有妖兽傀儡冲出, 因此五名年轻修士一直像无头苍蝇般, 慢吞吞地试探秘境当中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次他们运气不错, 居然碰上了吴喆陆流涵等人, 而吴喆考虑到楚骁意外消失、有一名弟子受伤,便提议结伴而行。
吴喆试探着问“薛师弟,我们找楚师弟找了好久,那天看到你也追出去寻他了,两天过去,结果怎么样”
“或者没有找到人的话,师兄有没有发现一些遗留的踪迹”陆流涵也急切道。
曲漾直起身子,语气平淡“只那天循着楚师弟和傀儡离开的方向追过去的时候,在断崖上发现了他的血迹,除此之外便没了。”
听到这个噩耗,陆流涵脸色一白,身形晃了一晃。
吴喆抬手示意她冷静,启唇又想问什么,有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突兀响起“听说那只傀儡和师兄您一模一样,单凭您说的片面之言,我们又怎能知道谁是傀儡谁又是真身况且傀儡依照您而形成,却对楚师兄的杀意那样浓厚,该不会是您
“诶,都别这样看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途中听到有其他宗门的修士这般谈论。”
此话一出,气氛登时僵硬,有的弟子情不自禁顺着他的思路去想,愈想愈是心惊。
是了,薛聆羽昨日展示的剑意傀儡应当也有,单凭空口白牙,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说自己不是傀儡,确实站不住脚。
曲漾未置一词,向说话那人看去,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庞。
是那日被他抛下的五人之一,此时那人眼含恨意望着他,见他视线扫来又将头低下。
曲漾缓缓道“依着师弟的意思,是指现在站在这里的我是傀儡,那天追杀楚骁而去的是本体,还是指我对楚师弟藏有怨恨”
“亦或者,这两者兼有”
甘遂看不下去了,怒道“你藏的什么居心,真当别人瞎啊,看不出来啊此处的薛师兄不是傀儡,我可以用心魔立誓”
吴喆连忙补救“是他失言,是他失言,薛师弟不必跟他置气。”
不咸不淡扯了个笑,曲漾颔首道“你们怀疑也是应当的,我便不予解释了,信与不信随意。”
“我曾对甘遂承诺过,如果,我是说如果,接下来的八天依旧不能找到楚师弟,便去找剑修老前辈帮忙,到时你们也可以去向他求证。”
“告辞。”
陆流涵望着他的背影,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出言那人不动声色舒了口气,他笃定同门之间,以薛聆羽的性子不会违反门规,直接对他出手。而且刚才这番话,虽不能让他们相信,但也足以给他们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了。
这样才对。
倘若吴喆为和薛聆羽同行而抛下他们,那可就糟了。
忽然,陆流涵冷着脸开口“你们也不必跟着了。”
那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正如那个弟子所说,不管师兄是真是假,你们存的什么居心自己清楚,继续和你们同行,我不放心。”
五名弟子的脸色瞬间惨白。
“进入秘境前,师尊便已出关,向我传讯太微秘境关闭那天在外等候,他随身带了信言令和占卜盘,届时一切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们置喙挑拨。”
万丈悬崖之下,幽暗山洞之中。
黑衣人长身而立,身形瘦削挺拔,神秘且冷淡,居高临下地俯视两名席地而坐的弟子,命令他们在他面前展示两天以来的修行成果。
陈天元敛息凝神,时间太短还不能炉火纯青地施法,便结手印辅助,一汪如同水潭的暗绿幽火铺在身下,整个人消失不见。
一错眼的功夫,人又飞了回来,速度快得难以看到,比之元婴后期修士也不差太多了。
“可以。”曲漾赞道。
“多谢师父,”陈天元行了一礼,余光瞥见楚骁惊叹的眼神,心底由衷的兴奋庆幸,笑呵呵地说,“小师弟,到你了。”
在曲漾一双幽瞳的冷峻视线下,楚骁压力山重,深吸几口气后方才开始。
最开始接到功法,他从心底里是拒绝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下个天衍诀或者说寂寞断根大法可是看陈天元练完后的效果,楚骁心里痒痒,也开始修练了。
不过与陈天元修行的增进身法的功法不同,他所修行的功法有点儿他也说不上来的怪异,起初运诀会感到一阵阴冷,等那阵子冷过了,又会燥热难耐。
曲漾低眸看着楚骁脸上神色不停变幻,微微勾了勾唇角。
秘法修行这一关算是过了,等到之后安排的试炼也通过,楚骁便是他正儿八经的弟子了,也不知玄翊剑尊知晓后会是什么表情。
楚骁运行着法诀,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本功法处处透着诡异,他明明没有施展错,一切都按部就班地来,却只能感到一阵一阵的忽冷忽热,对实力的增强是半点没有,也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效用。
也许师父对他另有安排吧。咬着牙运行个小周天,楚骁心想。
“练得不错。”曲漾不冷不淡道。
楚骁抹了把汗,才舒了口气站起,连个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又听曲漾道“接下来我便带你们去往试炼之地。”
语罢,他分别给两名弟子罩上一顶黑斗篷,抓起两人的后衣领,纵身飞起,缩地成寸,不过瞬息之间从荒凉崖底到了热闹坊市。
曲漾松了手,楚骁和陈天元晕乎乎地将斗篷套齐整,随即震惊地环顾四周,这座城市以暗色为主调,风格粗犷,头顶的天幕漆黑,挂着一角邪异的血色弯月。
“这里是”
隔壁坊市内的光亮投落到银白面具上,又向别处折射跳跃,曲漾在两人身上施了个法诀,回道“这是魔都。”
楚骁恍惚。
两日以前,他还在修真界的太微秘境,后来跌落崖底,这会儿居然到了魔族集聚的魔都
说出去,别人怕是会骂他疯了。
陈天元察觉到,自己和身边的行人一样,也沾上了魔气的味道。
只是他此时眼热曲漾缩地成寸的本领,无暇顾及身上缭绕的魔气,热切追问“师父,以后我修行大成,也能像您这般缩地成寸,一日千里吗”
“怎么不会”曲漾反问。
陈天元暂且放下了心,和楚骁对视一眼,又问“那您所说的试炼内容”
“这世上可医心魔的良药可遇不可求,入门试炼便是你们两人去将千年沉心草带回来。”
“什么”
陈天元属实被吓到了,楚骁不解“师兄,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楚骁心里一暖,想不到师父是个外冷内热的,这样关心他,见他染了心魔,试炼便定为了去寻清除心魔的沉心草。
楚骁心里在想什么,曲漾了如指掌,得知这人又在想桃子吃,不禁嗤笑。
乖徒弟似乎是误会了,他要沉心草可不是为了楚骁,而是为了消解原主的心魔这也属于气运之子造的孽,需要抹平。
曲漾掌控原主身体使用权时,那心魔缩成尘埃大小,蜗居在识海不敢造次,等原主回来定会反噬。
陈天元缓了缓神,既是给楚骁解释,也是跟曲漾商量“世上已知仅存的沉心草唯有两株,年份上百的在凌霄宗手里,年份上千的在魔族的魔宫宝库。宝库钥匙在元婴巅峰修为的魔帝手中,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啊。”
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心底的暗喜尽皆扑灭,楚骁听了不由一愣“师父”
曲漾冷笑“哟,怂了想回去行啊,怎么不行。本尊从不强人所难,你们这就可以离开。”
“但入了我门下,修习了我给的功法,须得自毁丹田方能退出。”
“你们两个谁要逃离师门本尊绝不阻拦。”
“师父息怒”
两个傻徒弟连忙低头请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淌下,心知是上了贼船,暗暗叫苦不迭。
曲漾“啧”了一声“大可不必,本尊还犯不着为了这点事儿和你们置气。看这意思,是打算过去试炼了”
楚骁僵笑着点头“师父待我不薄,布下的难关弟子哪怕拼了命也要跨过。只是这魔宫师父您能来去自如,弟子和大师兄修为不济,要想把千年沉心草盗出,真是比登天还难。”
“敢问师父,可有法宝、符篆之类的宝物一用没有外力佐助,弟子实在难以通过试炼呐”
陈天元也一脸期待地望向他。
谁知惹来一通喷。
“呵,本事平平,脸盘倒是不小。遇事多动脑子,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还想要法宝符篆没有没有通通都没有”
“既然这么为难,不如你就此退出师门吧,我看你也志不在此,不必再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曲漾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神情冷得厉害。
论起战斗力,老喷子玄清祖师也要拜在此时的他脚下自叹弗如。
陈天元仿佛又老了一个度,见楚骁被怼得狼狈万分,蔫蔫儿地站在那不敢吭声。
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楚骁愤郁交加,面上忍气吞声道“师父一字千钧,岂能儿戏般更改方才是弟子鲁莽冒昧了,还请师父莫要怪罪。”
从鼻腔里悠悠“哼”一声,曲漾拿出一卷地图“这是魔宫地图,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陈天元苦哈哈把地图接过,妥善地收起,旁边的楚骁一脸万念俱灰。
真是要了命了。
恰在这时,曲漾沉吟着开口“不过,本尊平日里最是仁善慈悲,这盗得沉心草的方法嘛,传授其一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徒弟瞬间精神了,在大街上也不顾来往魔族异样的眼神,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师父仁善弟子洗耳恭听师父妙计”
曲漾在周围设了道结界,避免旁人听见,沉冷的脸上面无表情“五月前,魔帝闭关,如今宝库钥匙在元婴后期的帝姬手中,试炼难度可说是小了不止一筹。”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楚骁,看得后者心里咯噔一下,方才收回了视线,唇角罕见地现出一抹笑意。
“这位帝姬原是修真界合欢宗的一位魔修,为了汲取灵气,增进修为,每隔半年便要纳十名面首。”
“二徒弟,你阳气强盛,又修习了本尊给你的顶级双修秘法,被她吸几次也不碍事。”
“你去勾引她。等得了那位帝姬的宠信,又有你大师兄辅佐,盗得沉心草岂不是轻而易举”
“徒弟,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惊喜本尊的奇思妙计简直太合你心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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