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术的脸顿时绿了。
安静几分钟后,赵小雪带头鼓掌。
稀稀落落的掌声跟着响起。
“你也太快了吧,”赵小雪凑过去问,“所以为什么是这个?”
喻汀把锁放到桌上:“如果你们能在不接受提示的情况下回答出答案,依然可以算分。”
“我们还要自己再想一遍吗?”赵小雪茫然道,“分你拿了就行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下解答过程。”
喻汀欲言又止。
赵小雪眼珠转了转,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你该不会是故意不答的吧?”
这句话有点说到点子上了。
喻汀的眼睫毛颤了颤。
“不至于吧……”赵小雪端详了他一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应该不会。”
她自言自语:“你总不能是为了给我们得分的机会才不说的吧。这也太伟大了。”
这还真是实话。
但喻汀不能说。
“作为选手,故意隐瞒实力让分,是一件不尊重对方实力的事。”喻汀说,“我不会这么做。”
“说的也是。”赵小雪笑吟吟地说,“那你之前是真的累了,没精力想这个吧。”
她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真的好奇怪啊。自己答不出来就算了,非要挑衅人。还专挑比他厉害的,怎么,打脸很舒服吗?”
李术的脸更绿了。
秦昭然咳嗽一声:“不说这个了。我觉得我们有能力的,还是自己想一下这道密码的解法。当然,不用说出来。本来就是比赛,能者居之。但是最好,我们还是多互相交流。我记得之前导师提醒过我们,主神喜欢相互合作的选手。”
喻汀睨他一眼。
赵小雪举手:“我放弃。你们谁想出来了告诉我。”
秦昭然也紧接着举手,微笑:“我也是。”
韩奕:“老子不擅长这个。”
那就只有李术和陆安静了。
李术被喻汀弄得很没面子,硬是不肯示弱。陆安静则天生比较擅长这些。
赵小雪颠颠地跑到喻汀面前:“你可以偷偷告诉我。”
喻汀看了她一眼:“手指。”
赵小雪摸摸鼻尖:“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我比较笨。”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赵小雪唉声叹气。秦昭然出来缓和气氛:“他是说和手指有关吧。说的是那具尸体的手指?”
他们的目光回到尸体身上。
“是哦,如果不是有用,他干嘛把手指拧成这样。”
“他刚刚最后好像看的就是手指。”
“但这个提示也太抽象了吧。”
“是把数字分成上下两个部分,按照手指排列的顺序,重新组合吗?”弱弱的女声响起。
陆安静看向喻汀。
但喻汀说完提示词,就自己坐在一边,低垂着头,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已经围到她身边,等她的解释,她只能收回视线。
她局促不安地说:“你们看,他的手是一前一后放的,而所有数字都可以分为上下两部分,每根手指对应某个数字的一部分,但他现在的手指错位了,所以要把数字按手指原本的排位重新排列。”
众人恍然大悟。
赵小雪感叹:“我明白了,这个游戏里越不爱讲话的人越厉害。而我,就是菜鸡中的菜鸡。”
陆安静脸更红了:“没有……”
她偷偷看向喻汀。
喻汀的目光依旧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以及……更阴郁的神色。
“我也是受了启发才想到。其实我应该早点想到的,”她情绪低落,“并不是很难的题,他看了一眼就想出来了。如果我能早点说出结果,是不是他也会注意到我?”
她说到后面声音很小,就算是站在她旁边的赵小雪,都听不清楚。
“你也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嘛,谁都会发挥失常。在这里,人的精神太紧张了,随时都可能蹦出个鬼来,还能思考就很厉害了。”赵小雪大大咧咧地说,“看好你!”
“我们来看看抽屉里有什么吧。”
在选手们翻抽屉的时候,喻汀正坐在角落里回忆。
刚刚赵小雪的话把他的记忆牵扯了出来。
他还真遇到过主动让分的人。
那个时候是小组对抗环节,他和那个人被分在对立的两个组。
他们的任务是在指定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击杀指定目标,总击杀数多的一方获胜。但是任务进行的过程中,他们无法得知对面的进度。
所以每个人都必须拼尽全力。
其实任务进行到最后,基本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放水了。因为那个人有无数种方法直接对他和他的队员进行干扰,让他们根本没办法进行任务,他甚至为防范这个提早做了好几个方案。
但是并没有。
比赛进行得很正常,他做的防备措施也没用上,最后对方以一个人头惜败。得知结果的时候,对方还装模作样地可惜了一下,其实眼睛里一点都没有失落。
不过一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承认过自己放水。
毕竟差的也只是一分,足以证明他们本来就实力相当,谁输谁赢也许就只是一点运气。
他就没有耿耿于怀。
黑色的雾气又偷偷摸摸从他身后钻了过来,在他脖子上缠了一圈,安然地环在他颈上。
喻汀将黑色围脖解下来:“你今天这么闲?我去哪跟到哪?”
黑色的雾气在他耳朵上亲了亲。
“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喻汀扯出一个假笑,把黑色的围脖拦腰扯断:“好好工作,不要分心。”
地上又多了一堆花瓣。
男人,一种爱说谎的生物。
明明每天见不着人还能说出“我不跟着你跟着谁”这种话。
总是说“我很想你”,但还是凌晨三点多才回家。
结婚的时候说“我爱你”,结果一年左右就开始厌倦了。
还是工作好,工作永远不会欺骗你。
选手们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和一把钥匙。
钥匙是教学楼大门的,日记则属于这个这个中年男人。
日记的扉页上,写着一首童谣,正是那个羊角少年唱的。
【Mary had a little lamb.】
“这是鹅妈妈童谣。”赵小雪说,“听他唱没反应过来,看歌词知道了。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很喜欢自己的宠物羊,把它带到学校去,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的事。”
“和我们的主题有什么关系吗?”
“可能这是他小时候的安眠曲,所以这个时候也想唱?”赵小雪也摸不清头脑。
“后面呢?”
赵小雪翻页。
【4月29日】
【我早上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一晚上都不在家,我怎么知道他会遇到这种事。】
【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他呢?】
【打他……怎么可能。我怎么知道那些伤哪来的?我们一天都见不到几面。】
【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4月30日】
【放过我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儿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杀他?】
【这些都是他给我买的,你看,我们关系好着哩。】
【……对了,你是不是要钱?我把钱给你,你把我放了吧。】
【5月1日】
【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也不是我杀的他!我一晚上都在外面喝酒,老赵他们可以作证!】
【是……我以前是打过他。但那都是好几年前了,都是那个臭婆娘教唆的,那个臭婆娘死了以后,我可没打过他了。】
【我怎么可能杀他呢?杀了他我的钱从哪来啊。】
【别缠着我!】
【5月2日】
【我知道是你在搞鬼!你根本没死!】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要说什么你说出来啊!】
【你飞黄腾达了就不想管老子了!想的美!】
【你有本事就把老子弄死!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5月3日】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应该逼你出去弄钱。可是,钱弄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用的是不是,你不能都怪在我头上——对不起!我错了!是、是我见钱眼开,我有罪。】
【我、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他还躺在床上,以为他想偷懒,就踢了他两脚。但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啊!我回去的时候他就死了!】
【求求你放过我,真的不是我。】
【求求你……我把钱都给你行不行?我不要这些钱了。】
【求求你,求求你……】
后面是一个血手印。
秦昭然重新把电脑上的新闻调出来。
【同时,记者了解到,这名学生十分勤勉孝顺。一年前,他母亲过世,他和父亲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因为这个原因,他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邻居们称,他一直很争气,从小学习就好,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出去打工。他家里条件不好,父亲之前在学校做门卫,他就在保证完成学习任务的同时,在外兼职补贴家用,父子俩互相打气。最近,他父亲似乎找到了其他工作,辞去了原本的职位,经常晚归,也正因为此,他第二天白天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儿子已经对于这件突如其来的悲剧,邻居们都表示很惋惜。】
“现在看来,这条新闻好像一句话也不对。”赵小雪愤愤不平地说,“什么相依为命,根本是他爸吸他的血吧。”
秦昭然沉吟:“如果这份日记是真实的,说明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他强迫他儿子出去打工赚钱,他身上这些都是他儿子给他买的。那一定不是什么简单工作,我怀疑他儿子可能因此出现了精神问题。可他儿子还在上学,做什么工作能弄来这么多钱?”
“说真的,你要说能在短时间弄来这么多钱的方法,我只能想到两个。”赵小雪说,“一个是贩毒,一个是卖。哦,还有第三个,敲诈勒索。总之,都不光彩。我觉得他不是自愿去做的。”
“钱应该都在他手上,他儿子估计没能留着什么。”赵小雪撇撇嘴,“还说什么找到了晚上出门的工作,日夜颠倒很辛苦。根本就是辞职出去逍遥快活了吧。”
她踢了尸体一脚:“他身上泼的这是什么酒,你们闻不闻得出来?”
“他这一身臭味,谁闻得出来是什么酒。”韩奕说,“这种人他认得什么好酒?”
“你说的也对。”
“所以,当时的场景就是,他用儿子赚来的钱出去喝酒,第二天一早回家,发现儿子还没去上学或者赚钱,踢了他两脚,结果发现儿子已经死了。”陆安静咬咬下唇,“他向媒体和警方隐瞒了这些事实,却被另一个力量缠住了。”
“在那之前,这个男孩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殴打。他的父亲游手好闲,一赚到点钱,马上就拿去喝酒,喝完酒就在家里耍酒疯。好不容易,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他的父亲立马凑上来,声称自己对他有养育之恩,要他用这些钱来报答,并压榨他把大多数精力投入到赚钱里,即使生病,也不能休息。另一条新闻不是说,他死前考试成绩不理想吗?会不会是受这个影响?”
“男孩被打过那么多次,已经没有要反抗的意识了。他知道自己反抗不过,因为那是他的父亲,其他人会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他都必须要孝敬父亲,他的生命来自于此。”
她说完,眼圈有点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赵小雪气得耳朵红红的:“就这东西还敢吓我们?自己儿子因为什么死没点数啊。”
“如果他不答应,一定会被打。他妈妈也死了,我想他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人看起来家暴成瘾,说不定他妈妈就是被打死的呢。”
赵小雪愤懑说完,忽然听到旁边一声巨响。
韩奕脸色铁青,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一脚踹在旁边的桌子上。
“你干什么?”
“我弄死他!”
他眼里的狠劲把赵小雪吓了一跳:“你别激动啊,他已经死了,没必要再打他。别把手弄脏了。”
秦昭然也出手拉住他。
“一个个这么激动干什么?怎么,死的是你啊?”
赵小雪眼睛瞪圆。
“我都快听睡着了。他有本事自杀,怎么没本事把他爸杀了?”李术白了其他人一眼,“他不是能弄到钱吗?钱在他手里,他不是能反过来要挟他爸?要我说,他要是真有种,就该打他爸一巴掌,再给一百块钱。”
赵小雪:“卧槽,你是人?”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去努力。什么事都怪别人身上,还不是自己没用。这种人死了就死了。”
赵小雪摇摇头,找了半天,用手指在桌上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母:
“SB。”
“诶你这个人……”
“他不是已经杀了吗?”喻汀问。
李术挑眉:“哟,自杀式袭击,我死了你肯定会很伤心,所以我惩罚到你了?”
喻汀笑了。
他笑的时候,有点像初春的桃花,刚刚淋了一层料峭的寒雨。
他把其他人的分析都听完,才娓娓开口:“这个人已经死了。”
是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他们面前。
“死的好。这个人自己死了还想拉我们垫背。”
“但他不是凶手。”喻汀淡淡道,“他确实对儿子很不好,但和他说的一样,如果他儿子死了,他就没有经济来源了。所以他一定不会让他死。”
“不是说那个男孩是自杀的嘛。”赵小雪说。
喻汀眼底浮上一层凉凉的笑意:“你真的觉得是自杀?”
赵小雪背上爬上一层寒意:“我觉得是因为他爸逼得太紧,承受不了,自杀的。”
“我觉得不是这样,”秦昭然说,“有可能是自杀,但他自杀的目的不是逃避,而是他找到了一种可以借助的力量,但那种力量需要他用生命做兑换。现在,这个人不仅受到了折磨,而且应该已经成了听他指令的工具。”
他们一起看向照片背后的山羊头的怪物。
山羊头依旧微笑。
“这样我心里反倒好受一点,”赵小雪小声说,“他已经过得这么惨了,还要被人杀死。那也太……”
“极限一换一,这波NB。”李术说,“你怎么不说,他死了这老头就没经济来源了,早晚饿死。活着不行吗,非把自己也搭进去。”
“如果不是一换一,而是一换多呢?”喻汀问。
“……对,”秦昭然说,“他身上有很多奇怪的伤。虽然每一样都不致命,但是有可能阴差阳错地一起导致了他的死亡。”
赵小雪拍拍手:“啊对,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之前说过,‘是你杀了我’。所以他应该不是自杀的。”
过得这么惨,还抱有活下去的希望,结果被人杀死了,好像更惨了。
“不过还是希望他报完仇就把这件事放下吧。成为复仇机器也不好。”
“还有,我再补充一些你们没说到的,”喻汀指着手表,“这些不是他儿子买的。”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他抢的。”喻汀指着那块表说,“这些东西是直接到他儿子手里的。”
秦昭然想了想,了然:“对。对于一直生活拮据的人来说,有了钱绝对不会拿来买这种奢侈品——尤其这种小众奢侈品,说出去也没人知道。”
他又颠了颠那条大金链子。
“这才是他喜欢的东西。可就这些东西,也要花不少钱吧。他还是从他儿子那里拿到不少现钱。”
“可是,不是拿钱而是拿到这种东西的工作……”赵小雪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吧?”
“还不清楚。看之后的线索吧。”秦昭然收拾起钥匙和日记,“现在能打开教学楼大门了。”
走之前,他把电脑里给的新闻再调出来,默念几遍。
“总觉得以后会用得上。”
【M市第一中学有一名高一学生在家中离奇身亡,死者头部、背部有被击打痕迹,手臂有轻微划伤和烫伤。死者死亡时独身在家,门窗紧闭,家中没有财物丢失,死者身边有一张神秘图画。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可能。】
【记者了解到,M市第一中学死亡学生成绩优异,与同学关系良好,颇得老师和同学的好评。但是死前,该生在学校月考中的成绩并不理想。】
打开教学楼大门的时候,一道轻声哼唱歌谣的声音响在他们耳畔。
“Mary had a littl lamb,little lamb.”
“Everywhere that Mary went,the lamb was sure to go.”
“It followed her to school one day,which was against the rules.”
“It made the children laugh and play,to see a lamb at school.”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黑色的羽毛从天空飘落,逐渐凝聚成一个少年的身影。
穿着校服的羊角少年和中年男子的尸体都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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