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了？”
选手们面面相觑。
秦昭然忽然说：“最后一个箭头是反的！”
他自言自语：“我刚刚是觉得牌子的高度有点不对，但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上面一排钉子掉了，整个牌子倒过来了。所以我们走反了。”
喻汀微微弯起嘴角：“在一楼的楼梯口，有几句话，还记得吗？”
【撒谎的最高级形式是在九句真话之后加上一句假话。】
【谎言是真相的颠倒。】
【跟随谎言的指引，将通向谎言的深渊。】
【你只能做一次选择。】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死亡结局了吗？”赵小雪挤出一个笑容。
“可能。”
“那怎么办？”
“不知道。”
喻汀的冷漠让选手们更加绝望。
“你怎么不早说？”李术吼，“你在那块牌子面前站了半天，明明早就看出来了吧？”
喻汀说：“选择是你们做的。”
李术匪夷所思地问：“你不是和我们一样被困住了吗？你这么做图什么啊？你说一句这个箭头是反的，我们又不是不改方向。”
喻汀说：“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一道谜题，你们需要凭自己的力量解答。”
他平静的语调无端透出一种冷酷。
和李术这种一开始就标榜极端利己主义的人不同，他从来都没有直白地宣扬过丛林法则，甚至他一直在默默给其他选手提示。
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往这个方向走，也没有说过任何误导的话，他说的最多的是“不知道”。
这本来就是一场比赛，晋级的名额是有限的，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因为竞争对手没有提醒自己做错了，就怨恨他，有点不讲理。
喻汀从来都没有害人，他只是无所谓。无论其他人是强或者弱，幸运或者不幸，恋慕他或是记恨他，他都无所谓。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对所有信徒一视同仁。
秦昭然表情凝重，正在沉思；赵小雪低下头，鼻尖有点红；韩奕暴躁地捶墙；陆安静眼里迸发出更加痴迷的光彩。
羊角少年拖着撬棍，摇摇晃晃地向他们靠近。
他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了，撬棍在地上拖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选手们被他逼迫着挤在狭小的空间。
“我知道了，”李术捧着肚子，发出尖锐的笑声，“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坑死，这样你就少了竞争对手？我说我们解题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站在旁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不说出来。傻子才信你是在给其他人得分的机会，你是想让我们答错自己把自己弄死吧？高，实在是高。”
喻汀微微眯起眼。
他并没有这么想过。
他现在属于校长巡视报考考生考试情况，发生考生做错了，他能直接纠错，让考生得高分吗？
当然不行。这对其他考场的考生不公平。
神不能对任何子民怀有私心，这对其他的人不公平。他需要对所有的选手负责。
至于把自己困在这里——他不会被困住，这里的NPC都是他的下属。
只是，他看着选手们沮丧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
这只是第一场副本，选手们还没有经验，只是因为走错一个方向，就进入必死的结局，太残忍了。
神希望能从这些信徒里选择出优秀的下属，而不是在他们还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时，就因为挫败而一蹶不振。
于是他和羊角少年使了个眼色，让他意思意思，稍微让选手们受一点伤就行了。
不惩罚也不行，如果答错题不惩罚，选手们就不会小心翼翼地斟酌答案了，这对他们提高能力没有帮助，所以还是需要让他们付出一些答错题的代价。
羊角少年激动万分地答应。
然后，他安慰道：“不要沮丧，这不是死局，可以想办法出去。现在还在游戏开头，不会很难。”
他没有想到，李术“啧”了几声，指着他对其他人说：“他肯定能出去。但是我们呢？”
“他是故意进来的。对于他来说，故意走错进死亡结局是有利的，因为死亡结局难度大，拿到的分多，比正常解谜更能赚分，所以他巴不得答错。而我们，只是陪葬的，明白了吗？”
秦昭然脸色铁青：“别这么说。他可能也是刚刚才发现。”
“屁，你们看他那样子，紧张吗？懊悔吗？他发现走错的时候是不是一点都没后悔？因为他就是故意要走这里的。”
韩奕眼中凶光毕露，打量起喻汀。
秦昭然和赵小雪嘴上都在劝架，但是眼神已经渐渐警惕，只有陆安静没什么敌意，但她那种狂热也让人很不适。
喻汀嘴唇抿紧，过了几秒，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李术翻白眼：“你看我信你吗？你要是真这么觉得，可以打头阵。你不会想我们在前面冲了，自己捡漏吧？”
羊角少年已经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喻汀环视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持谨慎态度。
秦昭然微笑着说：“你可以先提一下办法，我们商量一下。时间不多了，不容我们慢慢试。”
他们都在怀疑。
而羊角人已经快走到眼前了。
喻汀沉默片刻，向前走了一步：“好。”
他脊背挺直，决然地走向羊角人。
他身姿挺拔，稍有些瘦，宽大的校服被风扬起，显得他的身形格外单薄。
他毫不犹豫地走向拿着撬棍的羊角少年，像一个毅然的战士。
羊角少年举起撬棍。
赵小雪张张嘴，想把他叫回来，却被秦昭然按住肩膀。
他目不斜视，甚至脚步速度都没变地，从羊角少年旁边走了过去。
羊角少年和他碰了一下肩膀，马上跳到旁边，拿起撬棍，在空中挥了挥，就垂下手，连撬棍上的血都没甩到他身上。
甚至很惶恐。
选手们：？？？
喻汀站在羊角少年身后，手插在兜里，对他们说：“好了。”
他的目光仍旧波澜不惊。
“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选手们在惊叹过后，又活跃起来。
韩奕活动着筋骨：“走，一起冲。”
李术眼珠子直转，躲在最后面。
韩奕信心满满地走在最前面，结果结结实实挨了一撬棍，脑子都懵了。
“卧槽？他怎么突然打这么准？”
李术在后面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早就说了，他敢跟着我们走进来，就一定有办法出去，你们能和他一样吗？”
他趁着羊角人的注意力在韩奕身上，大摇大摆地从旁边走过去：“谢谢你了~”
韩奕眼睛发红。
他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脸上倒还好，没有伤。
他抓着撬棍的一端，怒吼一声，硬是在抗住撬棍的力道的同时，把偷跑的李术拉了回来。
李术又怒又惧：“你干什么？”
“凭什么我挨打你出去了？他强我认了，你特么凭什么过去？”
韩奕拽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跑，自己凭借反应速度，从撬棍底下闪了出去，把李术留在山羊少年怀里。
他本来就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好的，第一下只是没有防备，后面有了准备，自然能反应过来。
羊角少年低下头，头发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到李术脸上。
李术瞳孔紧缩，拼命推山羊头少年：“放开我！”
羊角少年咧开嘴角，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睛闪着鲜红的光。
选手们挨了几下打，都成功过去。
几个人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对不起，我们第一次进死亡结局太紧张了，不是真的怀疑你。都是这个李术胡乱拱火！你……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以后自己也会谨慎一些。”
喻汀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没在意。
李术在一边逃跑一边鬼哭狼嚎：“你们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羊角少年好像和他较上劲了，拦着他不让他走，嘴里还碎碎念：“叫你吼喻先生，你怎么敢吼喻先生，我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秦昭然委婉地说：“看他的意思，应该不想我们帮。”
赵小雪翻白眼：“不敢不敢，怕被当成垫背的。”
韩奕更是瞪着眼，一副谁也别惹老子的样子。
他只能看向喻汀。
他不得不承认，他最讨厌的人，现在正是最有能力帮他的人。
“你不会这么不顾队友情谊吧？”他声音嘶哑，“我承认，我之前说的话不好，但我那是一时误会。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低声下气地说：“你帮帮我吧。”
喻汀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
他知道羊角少年的意思。他对李术没什么好感，但是也没必要非把他打死。
他动动嘴唇。
羊角少年松开了手。
李术趔趄两步，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喻汀适时地扶了他一下。
但是喻汀很快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感到握住他手腕的力道骤然变大，把他往羊角少年的方向推去。
他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看到其他选手面露惊愕地喊出“小心”，也听到了后面羊角少年的惊呼。
李术仓皇地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边和其他人一起喊“小心”，一边勾起嘴角。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意料之中的沾满血腥的怀抱或者冰冷的地面并没有出现。
他看到空中忽然飘落黑色的羽毛。
黑色的羽毛像是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住他的额头、脸颊、肩膀。
一双手臂稳稳地环住他的腰，冰冷的嘴唇贴在他耳边：“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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